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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全开月未圆
1.7.11 鸡蛋果树
鸡蛋果树

第一次认识鸡蛋果树,是在八十年代末。那时高中同学霞家里有个大园子,种了好多果树,龙眼枇杷人参果等农家都常见,唯独一株大树,姐妹们都没见过。这树高大繁茂,树冠如盖,结满金黄果子。果子形似仙桃,拳头大小,时值年节,阳光明媚,真个满堂吉庆。霞的父母热情,介绍说这是鸡蛋果树,热带乔木,家里已种养多年,年年挂果。不过果子黄了也不可即摘即食,要放些日子,再熟方可食用。霞于是用藤篮子盛了早前摘下的果子让拜年的姐妹们尝鲜。皮薄,果肉像煮熟的鸡蛋黄,柔滑粉糯,兼具果甜和清香,印象深刻。记得霞说她不爱吃,所以每年果子都分给爱吃的亲戚朋友,或者就烂熟落地了。

九十年代中,另一位同学珍结婚后,姐妹们结伴去她的新家拜年,又见天井正中种了一株鸡蛋果树,树上结满果子,树下一片绿荫。当时就想,有一天,如果我的新家有条件,一定自己种一株鸡蛋果树,从春到秋到冬,期待丰收的喜悦。

后来我的新家果然有一片园子,不过当时家翁偏爱,种了一园子桂花。桂花的香气总是萦绕满园,四季芳甜,平静日子一路相伴。后来家翁离去,邻居的爆炒油烟和洞开窗户每每让我和家人尴尬,遂决定移去两株细叶的桂花,改种树高大叶的果树略作屏障。经过比较挑选,一株柚子树,一株鸡蛋果树落户我家园子,那是六年前的事。

记得鸡蛋果树移植我家时树径已有碗口粗细,约3米高,但移植时去枝裁叶,之后新叶老难长出。咨询花木匠,说是第一年固土定根,第二年长叶开花,第三年结果。

经过一年蛰伏,第二年春天,鸡蛋果树终于舒展枝径,蓬勃生长。狭椭圆形的新叶嫩绿喜人,尤为可爱的是一串串小花,绿白如翠,聚生于叶腋,微含清香。那时节柚子树也开花,是纯白色花,园子里香气弥漫。然而南方春夏风雨无常,花落遍地,我母亲每见落花堆积,总是无限惋惜。

记得第二年柚子树结满果,鸡蛋果树却没有。

第三年春天阴雨连绵,眼看花落殆尽,果实无望。岂料入冬之后,鸡蛋果由青转黄,原来藏于茂密绿叶间,这时硕果金灿,尽显无遗。

果子熟了,鸟雀殷勤,天天守候,呼朋唤友,熟一只啄食一只。母亲偶至家中收拾打扫,每见鸟雀啄食后落入泥中之半只果子,总叹可惜、糟蹋。我说鸟儿吃了怎算可惜、糟蹋?记得以前读过一篇资料,说是外国很多农庄,收割时都会故意在地里留一些麦粒,好让鸟雀过冬觅食。但我知道无法说服历经沧桑,曾忍饥挨饿的母亲对食物的珍视。一个天晴和暖的日子,丈夫郑重采摘了一篮子鸡蛋果送去母亲,母亲快乐极了。

既丰收,晒美图。北方同学好奇果树学名,科普,方知我们常叫的鸡蛋果百度称“蛋黄果”,山榄科植物。

后来珍和丈夫建了新房,鸡蛋果树随旧居易主。

霞早于十多年前移居国外,后远嫁他乡。两年前携夫带子回乡省亲,住父母当日老屋。老姐妹们欢喜相聚,一如年少情浓。我特别留意寻找记忆中那株阳光下果实累累的鸡蛋果树,但园子改建,果树已不见。

如今,我家的鸡蛋果树已长成五六米高,且枝叶横生,母亲每每催促修剪,我总推说要顺其自然,春天一园繁花,秋天一树果子,任晴雨风霜,岁月流连。

这年冬天,南方和暖。傍晚下班回家,已饭熟菜香。房间的灯已亮,窗外暮色四合,鸟鸣休歇,正对阳台的鸡蛋果树繁茂依然,成熟的果子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想起前一天刚看完女儿新买的几米作品《忘记亲一下》,心里漾起一阵居家的暖意,随手写下小诗《天黑》:

天黑了,

忘了收回晾在树枝上的流云。

鸟儿也忘了,

此刻或已入梦,

静候明天的晨曦,

和树上将熟的果子。

天黑了,

忘了收回铺在窗台前的夕阳。

猫咪也忘了,

此刻或已遁匿,

穿行夜里的秘密花园,

和有迹可循的邂逅。

天黑了,

忘了收回系在长发上的护佑。

男孩也忘了,

此刻或正奔忙,

追寻城市的繁华,

和遥不可及的梦想。

最好不要忘记亲一下,

收起彼此陪伴的时光,

好好摊平叠齐,

藏入冬天的暖房。

经久发酵,

陈年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