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 展
南方冬日和暖,入夜,风渐冷了。
周六晚上,早早吃过饭,我送女儿到小镇文化中心参加摄影讲座,顺道想看看正在展出的叶伟明《乡土·情怀》美术作品展。
稍前文化中心在公众信息平台发布了画展消息,也曾收到作者的微信邀请。在我印象中,叶伟明在小镇土生土长,热爱摄影,作品视觉比较独特,以小见大。正当盛年,这次以油画办个展,厚积薄发,让人期待。
小镇文化中心地处城中闹市,年底日子天天喜庆,附近酒楼宴席的鞭炮声彼伏此起。然而此刻的展厅安静无扰,只有柔和的射灯光线和静伫于灰毡展布上的一幅幅作品。我一个人,立于展厅中,独享这一刻的静谧美妙,内心快乐而澄明。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与作品的距离和视线,尽量细致地逐一欣赏作品的整体和细节,试图探寻作品隐含的艺术语言以及背后的创作动机。
展厅内36幅油画作品,基本是2014年创作,题材和内容是我们所熟悉的本土农村生活场景:菜畦参差,鱼塘星布,果木繁茂,花草贱生。临河筑居,围泽成园,土房瓦屋,木栏埠头。墙边芭蕉,水边鸭鹅,树荫娱乐,社头群聊。
这些丰富而生动的画面,勾起了我许多似曾相识的童年生活回忆。
我对油画欣赏没有太多认识,只是单凭感观和直觉,觉得这批作品看起来比较舒服。
时间寂静,我听到自己清脆的脚步声。准备离去的时候,却与前来巡场的作者不期而遇。他特别客气,送我一本这次展览的作品画册,并热心介绍创作灵感和手法。
为什么要选择乡土题材呢?是什么激发了如此强烈的创作冲动,在一年内完成这批丰富的作品?我问。
叶说,这一年里共写生、创作了乡土题材油画共八十多幅,挑选了五十多幅装框,这次展出了三十六幅。叶继续说,相对于北方农村的粗犷个性,珠三角水乡景致比较零散疏乱,但他自己却觉得特别亲切,好想画下来。他说有一次从省城回小镇,路遇一别致村野,立即就停车取画具现场写生,一写几小时,记下才满足。
或许这是潜意识中的乡土情结和责任吧。在一个特定的时机怦然爆发,将积存的记忆和鲜活的题材,用画作固定和记录下来。
叶说画作主要表达的是珠三角农村生活的平和宁静,而我却有不同的观感。
作品中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有三处。
一是土房瓦屋和鱼骨天线。八十年代初期,电视信号从港澳传入,农村婚嫁以想方设法置办电视机为时髦。为接收港台电视信号,就在屋顶竖起鱼骨天线。至后来,家家户户竖起的鱼骨天线蔚为壮观,而由于不停上屋顶调整天线方向而将屋顶瓦面踩裂,下雨漏水的,不在话下。
二是简易天台和别致花窗。八十年代中期,勤劳致富的小镇农村纷纷开始建新房。那时流行,新房紧贴老房,简易楼层,大多预留一个大天台备作晾晒。天台上的各色预制水泥花窗或陶瓷琉璃花窗,以及飘晒的亮色衣物,不经意显露了主人家爱美的迫切追求。
三是弯曲小路和男女摩托。九十年代的小镇农村,村道、路灯建设刚刚起步。在凹凸不平、蜿蜒弯曲的村道上,男女轻骑扬尘而来,成为时尚。时至今日,摩托车仍是便利的交通工具,随处可见。
所有这些,无不展示着改革开放后小镇农村生活的深刻变化,以及在剧变中思想的躁动和观念的转变,从而激发并成就的一片勃勃生机。
作者没有刻意创作,却真实表现了一个时代的奋进历程,纵使这些场景已成为我们褪了色的记忆。
叶伟明告诉我,这批油画最大的突破,是他创新了技法。他认为,传统油画从西方引入,流派要么是严谨厚实的学院派,那是现实的再现;要么是浪漫抽象的印象派,主要表达情绪。
而这次他融合了中国国画的着色和写意手法,通过丰富线条和淡雅着色,表达自己最熟悉和最热爱的乡土生活。
我对油画创作完全没有概念。但我笃信,艺术之路无比艰辛。艺术家除了要对技法长久积累和磨炼,以达到融汇和创新之境,更重要的也许是不断增进时代触感和自身修养,在真切的感悟中赋予作品属于自己的灵魂。
观展几天之后,再次收到叶伟明微信,希望我可以选取一幅作品,就作品意境赋诗一首。
实无此才,我婉转回绝。后经再三劝励,我考虑要身体力行支持本土艺术创作,就硬着头皮找出当时所赠作品画册,再细细翻阅,选了一幅名叫《乡间雨润》的画作,附庸风雅填了一阙《如梦令》以寄之。随记如下:
如梦令·乡间雨润
粉墙黛瓦轩窗,
农院树茂花香。
夏夕雨知时,
气清土润池涨。
寻路寻路,
却是小扉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