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和专注

上午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一抬眼，窗外秋光明媚，已然午后。简单收拾桌面，如常匆匆直奔饭堂。走下八层楼梯，一路迎着三三两两闲步消食的同事，我加紧了脚步。不知是久坐还是急行，忽然感到右脚跟隐隐生痛，痛楚传递到腰腿。

下午的坐姿有点别扭，一再调整，尽量找一个不痛的姿势。晚上大腿活动已无法自如，次日早上，正考虑是否自己开车上班，结果发现已迈不下台阶。

在医院，热心的护士建议我坐轮椅。我一愣，过去从未想过这个医学设备与我有关。被推着到了骨科，医生首先排除了中风，然后要求我讲述经过。我一脸茫然，既没有剧烈运动，也不曾明显受伤。我担心是职业性积疾，某根神经被压住了，致使整条腿不能动。

医生建议先做检查。被推进MR室，躺在筒形机器里，我不想睁开眼睛。时间已经没有概念，我平静地，在记忆里仔细搜索曾发生的异常。脑海中的图像倒回前一天午后，下楼梯。我一边走，一边想着事，不经意，踩了个空，右脚仿佛被震了一下、抽了一下、麻了一下。马上调整了，并不在意。可问题也许就在这里发生了。

检查的结果，是大腿肌肉拉伤撕裂，内部摩擦出血形成积液。骨科医生建议我转到康复科接受物理治疗。在康复科，医师详细讲解病理。他认为，是运动时肌肉不协调造成瞬时拉伤撕裂，之后继续运动加剧肌肉摩擦出血。治疗方案一是静止不运动，二是物理治疗促进积液吸收。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到医院做物理治疗。感恩两位出色的医师，给予我良好的治疗，以及善意的提醒：一是接纳自己逐渐老去的身体，调整工作生活的节奏和方式；二是适当、持续运动，保持身体协调性；三是专心做一件事，不开小差，即使如走路、吃饭这样的常事。

是的，专心做一件事，简单而深刻。

在今年的博雅夏季书市，我拣了一本《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作者宁远，曾经是四川有名的80后女主播。为了追随内心的选择，寻找向往的生活，她辞去公职，去做自己喜欢的带孩子、做衣服、写书。

“我理想中的生活的样子是这样的：世间万物，花是花，草是草，你是你，我是我。只有拥有了这样的自由，才是美。”

“我想要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享受专注做事情的快乐，比如做一顿饭，泡一壶茶，做一件衣服，一双鞋子。”

“简单劳动可以让思想更加自由，人处在一种简单的琐碎中，心灵反而更放松。”

简单而专注，就是快乐，这是宁远的感悟。

想起另一则小文。

一个行者问一位得道老和尚：“你得道前做什么？”

老和尚：“砍柴、挑水、做饭。”

行者问：“那得道后呢？”

老和尚：“砍柴、挑水、做饭。”

行者又问：“那何谓得道？”

老和尚：“得道前，砍柴时惦记着挑水，挑水时惦记着做饭。得道后，砍柴即砍柴，挑水即挑水，做饭即做饭。”

也许，我们都曾从简单和专注起步，但是无处不在的竞争，推动激情燃烧和极速前进的同时，社会的浮躁和功利也裹挟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远，是否还记得最初的快乐，回归从前的简单和专注？

中秋过后，南方的傍晚依然暑热，但日落的时间明显提前和缩短。这天，赶在暮色四合之前，我将晾晒的衣服从阳台上收回，退去衣架，一件一件，摊平，扫直，在秋日的余晖中细心折叠。我一边整理，一边回想着衣服挑选时的情景，和亲人穿着时的模样。很多衣服都穿旧了，隐隐积存着自己或亲人的气味，深深感恩于这些衣服多年的陪伴，在遮风挡雨中无言记录着一段段生活的故事。特别喜悦的是，经过精心整理，每件衣服又恢复神采和个性，在衣柜中整齐排列，静候出场。

晚饭后，不经意，我想起中秋日在市场买的鸡心柿，小藤篮盛着，搁在厨房一角，那时还有些青涩，这时已经熟透了。

洗净，去蒂，我和家人围坐一起，一颗一颗品尝着鸡心柿的美味，说着关于柿子的趣事。

记得小时候我家住的老街，有一户闲置的老宅，老宅深处有一个荒废的园子，园子里有一株高大茂盛的老杮树，每年都结满杮子。园子的围墙伸至后街，已斑驳残损，围墙上有几处旧时的窗花，整条街的小孩子们，从夏天起从窗花张望，油绿浓密的叶子里，藏着硕大的水杮，青青的，秋后一点一点转成亮黄。小孩子们都馋死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鸟雀啄食果子，或者果子熟透落下，枉烂于泥。几名大孩子总密谋翻墙偷摘杮子，终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我那时一直好奇又害怕，那荒废的园子主人何去，除了鸟雀，狐仙鬼怪是否会在夜里出现。这是我对柿子和柿子树最初的印象。

刚参加工作不久，有一次被安排在绩西一个村子挨家逐户检查卫生。时近中秋，走着走着，忽然有东西“嗒、嗒”坠下，落在脚边，炸开了花。抬头，原来是小巧的鸡心柿，村民沿河栽种，这时正一树树挂满果子。入户时随口夸赞柿子树种得好，素不相识的老乡亲竟捧出一篮子让我们品尝，说是几天前采摘，中秋节正好熟透。

红润，晶莹，皮薄，甜软，小小鸡心柿，在这个宁静的秋夜，带给我们许多满足。感恩于乡土的孕育，感恩于季节的馈赠，感恩于平常日子的简单快乐。

时间在悄然流逝，也许不会成为铭心的记忆，记忆里只是一种美好的状态，很放松，很美好。

尤其珍贵的是姐妹相处的时光。任何时候都有一个熟知底细脾气的人与你分享，快乐或哀伤；任何时候都坚决站在你的一边，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