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傻子过年看隔壁”

1984年，一个美国小伙子以中国的开放为商机，在中国大商场里销售美国的“美开乐”服装纸样，并通过《时装》杂志展开邮购，这种价廉物美的外国服装纸样颇受欢迎。“美开乐”公司自称：“今年夏天，北京的姑娘们突然被美国的服装纸样迷住了。……引进美国美开乐服装纸样，是使中国服装赶上国际潮流的捷径。”⁽¹⁶⁾这样的自我评介有夸张之嫌，但纸样确实对外来时尚的传播起到过一定的普及作用。

同时，报刊、电视等各种媒体也不断地进行穿着启蒙：如何打领带、如何搭配上衣下裳、如何理解流行等等。学习穿戴、追随时尚成为了中国人的时髦话题。渐渐地，人们告别了军便装、中山装，80年代灰棉布、咔叽布的中山装开始萎缩，蓝灰色、军绿色开始退位。毕竟中山装流行的时间太久、太久，以致在人们的心目里成了保守僵化的外化形象，人们开始厌倦它了。

原轻工部部长杨波回忆说：“我一直主张女同志穿得漂亮点，男人不能老穿中山装。1982年我就带头穿了件猎装，很显眼，别人没有穿的。结果，嘿，《北京晚报》的记者就采访了我，说‘部长带头穿猎装，搞服装改革’，还登了照片。”部长穿件猎装就成新闻，可见当年要穿出风采就要有敢为人先的勇气。1984年9月，纺织工业部女部长吴文英出差穿了金黄色紧身花上衣和一条线条流畅的裙子，这在当时国家干部中是颇为不易的，自然也成为新闻。

西服热也带动了其他西式服装的流行。夹克衫便是一例，其面料多样，有灯芯绒、涤棉咔叽、尼龙绸、水洗绸、桃皮绒等；在款式上也有多种变化，或高雅或休闲或运动，穿着轻松随意，成为男性在西装与中山装之间的新选择。

风衣在80年代也成一时时尚，流行甚广。风雨衣作为利于挡风、避沙、御寒的实用服装，其款式和中大衣类似，但更加轻巧、灵活，故在80年代颇受欢迎，男女皆着，老少咸宜。尤其是女士风衣，色彩艳丽，更加时装化，这样的流行一直持续到90年代初。

改革开放以后的体育事业迅速发展，加上亚运会在北京召开，运动服也进入寻常百姓家，逐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时髦便服，给人以轻松、健康而有朝气的感觉。80年代比较畅销的运动装有滑雪衫、慢跑装、网球装等。

裙装是令压抑多年的中国女性兴奋的服装样式。它最能体现女性的曲线，遂又重新成为中国女性的主要装束。80年代的夏天，连衣裙是年轻女子常备的时髦服饰，通常配穿长筒袜和高跟鞋。连衣裙穿着方便，舒适凉爽，节省布料，这对刚刚迎来开放尚不富裕的中国女性来说是极佳的选择。80年代流行的连衣裙，大多是无领式，造型简单明快，也有直身裙、衬衫裙、春秋裙、背心裙等。

夹克衫成为男性在西装与中山装之外的新选择。左起为艺术家舒展、黄宗江、方成、公刘。黄宗江供

风衣并不完全为了御风，有时更是为了表现风尚。

当时有一出话剧叫《街上流行红裙子》，剧名似乎就道出了那个年代女性穿裙子的热情与欢欣。有人记下了80年代的裙子：

她们穿红蓝的碎花长裙，边角上还小心翼翼地打了褶。而最会装扮的姑娘则穿质地是的确良的白裙子，为防止走光，她们又套上一层衬裙，走起路来裙角飞扬，像尘嚣上的一片云天，端的是仪态万方。的确良在那会儿是精致生活的标志……⁽¹⁷⁾

国门初开的中国与世界流行潮流尚有一段时间差。80年代初中期的国际女装流行宽肩肥袖。到80年代后期，中国的服装市场也开始加入这股潮流。具体体现在肩部超宽、胸部尺寸超大和袖窿线超深，这种具有男性化特点的女装在造型上挺拔、简洁，线条流畅而刚柔相济，最大特点就是加大垫肩。到80年代末，中国都市女性的长短大衣、西式套装、毛线衣甚至夏季女衬衫、连衫裙都用“垫肩”来迎合这种时髦，这种流行持续到90年代上半叶。以至于这一时期中央电视台女播音员的服装肩膀比男播音员的要宽得多。这种夸张同样体现在夹克、短大衣和编织服装等多种女装上，与其相配的是宽大的蝙蝠袖、和服袖等。

一度“身世凋零”的旗袍也随着中国的开放渐渐地重新浮出水面。这时的旗袍通常是演艺界、出国人员穿着，不过旗袍手艺已经有所失传，制作质量有所下降。因为失却了适合穿着的场合，使得旗袍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得到广泛的流行。倒是一些酒楼餐厅的服务员穿上价廉质次的媚俗旗袍，令旗袍的地位陷入尴尬。

改革开放之前，羊毛衫为少数人穿着，随着西装热和人们购买力的逐步提高，羊毛衫在全国范围内流行，羊毛衫外衣化、时装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时装化的羊毛衫以宽松、加长为基础，突出了外衣的特点，在制作工艺上也有很多创新，装饰方法更是五花八门，如绞花、方格、直条、提花、印花、绣花等。

扮靓需要参照物，时尚常由相互效仿而流传开来。钱瑜摄

大街上重新流行花裙子，响起高跟鞋的嗒嗒声……

冬装从中式棉袄的单一形式而变得丰富多彩，特别是羽绒服，给改革开放以后的中国冬天增添了色彩。羽绒服原是滑雪和登山运动员所专用，故兼有“滑雪衫”之称，由于具有质轻、柔软、保暖、弹性大、体积小等优点，被誉为男女老幼的御寒佳品。羽绒服家族包括羽绒夹克、羽绒背心、登山服、太空服、羽绒大衣等。到80年代，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进一步提高，羽绒服已不再被视为奢侈品，而是为人争相购买，至90年代仍然热卖不衰。

腈纶棉防寒服是80年代流行的另一种冬装。面料从绒绢、条绒、锦纶、斜纹发展到平纹绸；里料由腈纶皮毛一种，发展到腈纶絮棉、喷胶棉、软棉、松棉（中空棉）等多种。

值得一提的是发展速度惊人的女性内衣。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文化将女内衣与性和贞操联系在一起，是秘不示人的。到80年代中期，中日合资的北京华歌尔有限公司开始行销女内衣，虽然最初生意并不红火，但毕竟开启了中高档女内衣的消费意识。

对于女性来讲，高跟鞋的复出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为女性服饰的变化提供了重要的基础。80年代的女皮鞋时兴尖而细的外形，鞋尖是尖的，鞋跟虽曾有“酒盅跟”等称谓，但基本上也是尖尖的。偶尔有一阵出现方头平跟“榔头鞋”，但是没有在大的范围流行开来。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成年女性普遍穿着的式样是高跟、半高跟尖头皮鞋。很快，高跟、半高跟和坡跟，皮凉鞋、便皮鞋和棉皮鞋等，琳琅满目地出现在商店里。最具冲击力的鞋子也许是旅游鞋，这种舶来的鞋子品类，适合休闲装、运动装穿着，由于其舒适实用，成为老少咸宜的鞋子。

改革开放后女性又可以烫发和化妆了，依然由广东向全国各地普及了许多美容美发店，广东美发师则最受欢迎。其他配饰也随之流行，如太阳镜、帽子、首饰等。

发展市场经济已经成为国家方略，过去一些服装名牌名店又恢复了店名和传统的经营特色，如北京的“造寸”、“波纬”，上海的“鸿翔”、“培罗蒙”，一些新创的服装品牌也开始抢占市场，服装的花色品种趋多，消费者也愈来愈挑剔。在这个时期里，服装是国内市场最活跃的商品种类，服装的需求极大地刺激并推动着中国的服装产业、服装教育、服饰文化的发展。

羽绒服给单调的冬装增添了斑斓的色彩。

时髦的概念重新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与国际接轨的时尚成为人们衣生活的动力。

80年代初，交谊舞成为了中国人审美文化复苏的第一课，人们穿着简陋的中山装、两用衫跳着“蹦嚓嚓”，华尔兹的乐曲改变了近十多年的“革命步伐”。不过很快，一种叫“迪斯科”（disco）的外国舞蹈吸引了中国的年轻人，穿着喇叭裤或T恤衫，随着激烈的音乐自由舞动。饶有趣味的是老年人颇具中国特色的“拿来主义”，他们把这种即兴随意的舞蹈改造成了“老年迪斯科”，每天在公园里、街道口愉快地蹦跶着。

…… ……

中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还将出现更大的变化。中国步入了新时期发展的黄金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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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春舫：《票证下的消费心理》，《票证旧事》，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56页。

(2) 李庆西：《蓝色》，吴亮、高云编：《日常中国：80年代》，江苏美术出版社1999年版，117页。

(3) 邓圯：《那是一个光荣的时代：访电影演员张瑜》，《追寻1978：中国改革开放纪元访谈录》，福建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150页。

(4) “精神污染”是在1983年中共十二届二中全会上提出的：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旨在对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各种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思想进行抵制。

(5) 戴平：《“第二皮肤”的魅力》，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32页。

(6) 由于传统服饰文化的影响，中国和日本女性在接受穿着现代裤子的同时，于较长的时间里，保持了女裤侧开口的习俗。

(7) 《中国服装》，1988年第1期，1页。

(8) 《中国百科年鉴》编辑部、上海服装研究所：《上海服装年鉴》，知识出版社1985年版，1页。

(9) 吕兆康：《她为何反对当干部的丈夫赶时髦？》，《穿着心理趣谈》，上海科技出版社1993年版，86页。

(10) 习慧泽：《请告诉我夏日和秋风》，《上海服饰》1990年第3期，8页。

(11) ［美］保罗·福赛尔著，梁丽真、乐涛、石涛译：《格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71页。

(12) 武力平：《流行时装：当代青年的表情》，华夏出版社1993年版，51页。

(13) 徐瑗：《不看不知道：访原国家轻工部部长杨波》，《追寻1978：中国改革开放纪元访谈录》，福建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551页。

(14) 安哥：《生活在邓小平时代：视觉80年代》，羊城晚报出版社2001年版，184页。

(15) 法国《星期日周报》说：“迷人的中国模特，跨过万里长城来到塞纳河畔，那轻柔如抚的开襟长衣在她们的身上飘然欲飞，博得巴黎人一阵阵雷鸣般的喝彩。”《费加罗报》评价道：“那身着红黑相间的礼服的是来自上海的中国姑娘。她们战胜了着长裙而不雄壮的德国表演队，也战胜了穿短裙的日本表演队。”参见吴文英主编《辉煌的二十世纪新中国大纪录·纺织卷1949—1999》，红旗出版社1999年版，591页。

(16) 《美开乐新潮服装》，旅游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1页。

(17) 旷晨编：《我们的八十年代》，广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3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