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怀篇
在中共邢台县委的办公室里,我们迎着从树荫中投进的花朵般的朝霞,静听县委几个主要领导同志讲述种种社会新风。当谈到“顾全大局”的共产主义新风尚时,县委几个主要领导同志一致建议我们进山访问一趟老模范王志琪、郭爱妮。县委书记老马,用富有逻辑性的语言,分析着两个老模范继续革命的特点;县委常委老李是个“老邢台”,他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两位老模范的一串串故事……
朴实生动的介绍,在我们心头谱写着一首革命胸怀的颂歌。我们怀着敬慕的心情,在五月中旬的一天,乘车进山了。
群众更信任他了
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飞驰。旱风卷着尘土灌进车窗,一路路抗旱大军在车窗外闪动。劳动的欢笑声和机器的马达声,伴随着我们来到南会大队,访问全国劳模王志琪。
不巧,志琪到县里参加农业大检查去了。我们穿过金黄色的麦海,在一片绿茸茸的秧田边,见到了党支部委员刘德民。他是志琪的老战友,志琪根根梢梢那些事,他都知道。
老刘正弯腰作务秧苗。秧田里没有水,我们提醒老刘该灌水了,老刘却说:“不哩,俺这里搞水稻旱管理哩!”
我们知道,南会往上不到五里就是东川口水库,河川里还有清泉。眼看脚下的渠水淙淙流过,对“水稻旱管”,我们有点纳闷。
“这是志琪的主意。”老刘解释说,“我起先也被背这个扣,水稻水稻,有水才能增产,眼瞅着渠里有水,硬要搞旱管,想不通啊!可志琪人家想得宽,看得远,到底说转了我。这不,实验任务还落到我头上了。”
听老刘的口气,开始还以为是数落志琪,越听越觉得他是在夸赞志琪。老刘索性坐在田头大坝上,讲起志琪的“一贯性”来。
王志琪原来是东川口人。过去的东川口,村小人穷,老鼠饿得啃砖头。志琪认定“组织起来”是光明大道。到1952年,全村实现了合作化。毛主席在“只花一个多月时间,就使全村合作化”一文按语中,称志琪是“为群众所信任的领袖人物”。合作化后,东川口一天比一天富裕,人说金疙瘩银疙瘩,比不上东川口的土疙瘩。1958年,国家为了根治七里河,确定在东川口兴建水库。东川口村恰在库底,需要搬迁。但是有些干部社员舍不得离开东川口,要求志琪到上面说说,挪个地方修建水库。
群众热爱这个地方,志琪怎能不热爱呢?在这里,他打鬼子,搞土改,闹斗争,还拉犁扯耙……一片草叶,一个羊粪蛋蛋,也和他有缘有故。志琪却认定这是大利和小利的关系问题,小利必须服从大利。他抬头看着东方,心里描绘着未来那清凌凌的渠水,遍地丰收的庄稼,送余粮的车队……他下了决心:“搬!”
搬到哪里去?县上让志琪挑。志琪没有挑富庄好村,偏挑了全县的老后进——南会。王志琪到南会担任党支部书记后,这个后进队开始向先进转化了。
1963年秋,南会又是个压塌地的年景。不料,白帐子大雨连着下了七明七夜,洪水遮住了地,漂起了天。少半个村子刮了,五百多亩“眼珠子地”成了一片茫茫沙石滩。有人直愣着两眼出神,也有人让志琪到县里要救济,还有人要求找个好地方搬走。
王志琪在群众中站立着,说话像响雷一样:“南会这沙石滩,还是国家的一块地方,咱们走了,困难留给谁呢?咱们更不能往上要救济,咱们是社会主义的农民!农民要吃国家的粮食,工人咋办?学生咋办?解放军咋办?常说立木顶千斤,咱们是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贫下中农,挺起腰杆,哪个不顶它万儿八千斤的!灾大不怕,只要有艰苦奋斗、重建南会的决心就行!”
英雄的南会人,在特大自然灾害面前,人不屈,志不倒,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灾后仅仅几年的时间,起沙造田七百多亩,翻盖新房七百多间,在农、林、牧、副各方面,都对国家作出了较大贡献。
刘德民是这些事情的经历者,讲起来特别真切、生动。老刘告诉我们,志琪常跟他们几个老支委谈体会,他觉得入党几十年经受这样深刻的思想教育,从群众中吸收这样丰富的政治营养,还是头一回。志琪常说,一个老党员,只有打心眼儿里感到党对自己恩深如海,自己对党作的贡献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才能虚心听取群众意见,才能在毛主席指引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为了对革命多作贡献,他带动二十四个大队向全县发起“农业学大寨”、快步过“黄河”的倡议……
说到“农业学大寨”,老刘又把话题转回到南会来。“一颗棋子连全局”,南会怎样多造田、多打粮、多作贡献?志琪走东家,串西家,和贫下中农讨论,在支委会上研究。
月光下,志琪和“土专家”赵安俊来到南河滩。志琪来回步量着,赵安俊用米绳比画着。
“看这阵势还能不能修地?”
“能!”
“河槽窄了能行?”
“行!上头重修了水库,能拦洪蓄水,咱还可以挑深河槽,这样浅河变深了,水不会滚出来。再说,从这几年水位升降来看,河水再大,也没漫过河槽。”
“对,为了更保险,咱们再在地边打它一条顺水大石坝。”
一个南河打坝造田的方案提出来了。支部赞成群众拥护,但个别人却提出:打石坝不如卖石头,一方三元多,把打坝用的六千方石头卖到工厂里,可以得好大一笔现钱。
“光卖石头,抓现钱”的风乍传到志琪耳朵里,他觉得很吃惊。深夜,灯光下,他一字一句地学习毛主席关于深入开展“农业学大寨”和发展生产的教导。他认识到,多打粮食、支援国家建设是大局,而修水渠是农业增产的重大措施。
第二天,在支部会上,志琪通过谈学习体会,统一了支委们的思想。
是光卖石头抓现钱,还是修坝造田搞万代基业?志琪和支委们发动群众开展大讨论。讨论来,讨论去,“为革命再造余粮田”的思想,在人们心里扎根更深了,作为战斗口号响亮地提出来了。同时,还讨论出了个“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规划。这样一来,大伙的劲头比过去更大了。五十亩河滩地和一条千米大石坝,不到四个月就竣工了。
1971年春种秋收,水稻亩产达到七百多斤。南会的干部社员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这时,志琪又想着一个新问题:水稻能不能少用水?并提出了搞“水稻旱管”试验的意见。
老刘正讲得起劲儿,只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这人中等身材,一张庄稼人的憨厚脸庞,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头上、脸上落了厚厚一层尘土——王志琪回来了。
志琪和我们打过招呼,便和老刘搭上话茬:
“稻地用水还能不能再少点?”
“看苗的长势还能!”
社员们见志琪回来了,都围了过来。志琪说:“这次农业大检查到了贾乡、龙华一带,那里河沟干了,旱井枯了,水库里有点泥汤汤也要一勺一勺舀到地里,水真看出金贵来了。咱们多向下游让一滴水,下游就能多收一成粮啊!”志琪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说:“稻子是高产作物,没水的地方种旱稻能不能高产?咱们也可以搞几畦试试。”
“咋又搞旱稻试验?”老刘又提出了疑问。
志琪笑着说:“旱稻试验搞成功了,丰产了,一来咱们可以给兄弟队让出更多的水,二来可以让兄弟队种旱稻夺高产,全国的社社队队都增产,对国家的贡献就更大了!”
我们看着志琪,望着春风满面的南会社员,不由得肃然起敬。多么崇高的风格,多么宽阔的胸怀!
“郭老师”不老
汽车向深山里钻去,时而在山腰盘旋,时而在谷底颠簸。车窗外诱人的山光水色并没有吸引住我们。我们的心早已飞向了折户。
“大伯,离折户还有多远?”
“不远啦,翻过那座山就是。”坐在我们旁边的一位老人用手指了指窗外,然后,扭回头来,蛮有把握地说,“你们一定是找郭老师的吧?”
“不,我们是找全国妇女劳动模范郭爱妮的。”
我们这句话引起了车上旅客的哄堂大笑老大伯笑得更响:“不错,她就是郭老师。”
这一下把我们说愣了。老大伯看透了我们的心思,便兴致勃勃地谈起“郭老师”的来历:
抗日战争时期,老蒋勾结日本鬼子,掀起新的反共高潮,千方百计地对解放区实行经济封锁。当时,解放区军民的生活十分艰苦。寒冬腊月了,八路军指战员还穿着草鞋。被人贩子贩过几次、身上留有几十处地主鞭痕的郭爱妮见了,心里很难受。回到家里,她爬上炕头,在破箱子里翻来找去,结果,连能纳一双鞋底的铺衬也找不够。
这时,传来了毛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边区军民热烈响应,爱妮心里乐开了花。晚上,她坐在油灯下,想着,比画着,用秫秸瓤插着织布机模型……熬过了一个通宵,又一个通宵。实在太困了,黎明的时候,她趴在灶台上,刚刚打了个盹儿就笑醒了。原来,她做了一个很甜蜜的梦:织布机制成了,幼年时一块学纺织的姐妹们从娘家——曲州赶来向她祝贺,她们在新机上试着、赞叹着,一匹匹布跺了老高一摞,战士们穿着棉衣、新鞋,勇敢地冲杀着,敌人在没命地逃窜……
太行山区第一架织布机制成了。后来,郭爱妮又改制成半自动式的织布机。
她走东村,串西村,传教纺织技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邢台西部稻畦、路罗、浆水、龙门四道山川,“郭老师”这个名字也像春风一样传遍了太行山区。
汽车停在稻畦村前,我们告别了老大伯,径直向折户村走去。
这是个群山环抱的大村庄。当我们踏上街心石桥时,“折户大队幼儿队”的大木牌迎面迎来,一群活泼的孩子正在做游戏。
桥头大槐树下,一个老大娘正在跟一个姑娘谈着话:“家有半升粮,不当孩子王,那话可听不得,幼儿教师挑的是教育下一代的重担,下一代的成色可是连着咱国家的颜色呀!”
“放心吧,郭老师,我才不上那个当哩!”
……我们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老郭的手。她六十多岁,身板结实,精干利落,浑身充满着朝气。
“老郭同志,折户幼儿队和托儿组办得可不错呀!”我们由衷地说。
老郭指指那个姑娘:“这都是幼儿教师小爱、桂书和托儿保姆的成绩。幼儿七八十个,不会说、不会走的娃子也不少,把他们组织起来,腾出来带孩子妇女的手脚。这些年来,俺村年年冬天修地,还搞“红专队”,妇女可顶大事了。孩子们也出息得蛮好。”
幼儿教师小爱说:“俺村幼儿队、托儿组能办成这样,全靠郭老师抓哩!”
这话一点也不假。1950年,郭爱妮到北京参加了全国英模会,第一次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为了落实毛主席“团结起来,参加生产和政治运动,改善妇女经济和政治地位”的指示,回村后,她提出来创办托儿互助和幼儿队的建议。支部支持,群众拥护,从此就办了起来,而且越办越好。
1960年,砍合作社解散幼儿队、托儿组的妖风刮到了这里。一天,大队办公室里挤满了人,一个自称代表上级组织的人,坐在凳子上和郭爱妮辩论着:
“你们这是脱离实际!”
“不对。我们是前进!”
“这么办超过了群众的觉悟,不符合群众利益!”
在场的群众再也耐不住了,一片声地说:“这是大伙儿的要求,男女老少都满意。”
那人见爱妮他们顶得挺硬,把脸一沉:“反正你们得解散,这是上级的指示!”
……幼儿队的牌子被他们强行摘掉了,但幼儿队和托儿组并没有被这股风吹散。
后来,郭爱妮被选为支部副书记、地委委员,折户大队幼儿队和托儿组的牌子又亮起来了。
在一次座谈会上,我们从幼儿教师小爱、桂书的成长,谈到折户大队党支部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县上的同志曾告诉我们,十几年来,折户大队党支部培养了三十多名妇女干部。大队党支书姚连琴却说:“这和郭老师分不开,培养姚连风就是一个典型事儿。”
姚连风肯学习,能吃苦,办事仔细认真。老郭看她是根好苗,在一次支委会上,提出培养她当干部的意见。有人说:“姑娘要出嫁,媳妇抱娃娃,培养妇女干部好像喂雀儿,翅膀一硬就飞了。”老郭看了看大家,说:“妇女干部你不培养,他不培养,靠树上结,还是靠天上掉?没有女干部,这半边天咋顶?世界革命咋搞?”
姚连风当干部后,工作很出色。说话不及,几年过去了,姚连风和浆水公社川林大队一个青年结了婚。那里正缺少妇女干部,几次捎信让她去,可姚连风却迟迟不走。听说这个情况后,老郭找到了姚连风家,笑着说:“风妮子,你咋还不到川林上任去?等人家八抬轿抬你哩?”姚连风说:“郭老师,你培养我这么多年,刚过门,就去给人家驾辕拉车……”没等连风说完,老郭就严肃地说:“你是我培养的?我又是谁培养的?风妮子,这个想法可不对头!要没有共产党和毛主席,咱妇女哪能有今天?我们都是党和毛主席培养的啊!”老郭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在咱村当干部是革命,到川林当干部就不是革命了?共产党员就要四海为家呀!”连风抬起头来,说:“郭老师,我懂啦!”
郭老师,这对一个年逾花甲的妇女来说,是个发人深省的称呼。如果说这个称呼的来历是因为她在战争年代,用棉纱经纬了祖国的解放事业,那么,现在人们这样称呼她,不正是因为她用毛泽东思想经纬着祖国的下一代,经纬着共产主义的未来吗?
离开折户的头一天晚上,我们去找老郭辞行,院子里静悄悄的。老郭到队上找托儿组保姆谈心去了。大队妇委会主任告诉我们,老郭有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儿子是干部,儿媳当工人,都在东北,家里就老郭自己。去年儿子来信叫她去东北住,村里也劝她,年纪大了,眼又不好,还得拔锅燎灶的,该到儿子那里享享清福了。老郭可不这样想。她用手摸着自己身上的块块伤疤,回忆着三次见到毛主席的幸福情景,对劝她的人说:“儿子来信是孝心,人们劝我是好心,可我自己不能动心哪!现在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没有解放,共产主义的伟大目标还没有实现,那种清福,我这个共产党员咋能享得下去!”
接着妇委会主任又向我们讲述了老郭怎样向青年干部学习,怎样上山造林、下滩修地……这一切,使我们真正懂得了“永葆革命青春”的含义。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去向老郭告别,她不在家。邻居大娘告诉我们:天刚亮,她就带着孩子们上山浇水去了。我们赶到村口,仰望南山,只见满山小松树正在展身伸臂,茁壮成长。老郭手提水桶,带领着孩子们,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晴空里激荡着孩子们嘹亮动听的歌声: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