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之珍于米也尚矣，然遘凶年，米可以救死，而珠不可以疗饥。驾马而临歧路，必定其向，始得纵辔骋节，而无迷于所往。此自然之理也。自有明迄本朝，以八股取士，海内以诗名前后数巨公，落落相望如晨星，至于乡习者益鲜。所见乡先辈揣摩时艺登上第者，叩以四声，往往茫然，殊可怪笑。然既为之有效，流俗侥幸多趋而效之，冀其有获，其亦得采辞珠之谓欤。今之以文取士，著令如故，而必兼乎诗。一时巷咢涂谣，亦诗亦笔，泰然自许而不疑，而不知其为迓鼓之舞也。试即以诗言之，如司空表圣所著二十四体论，至详矣。乃持以核汉魏六朝迄于三唐，意惟少陵能兼之，而其余无闻焉。然而少陵不闻以文著也。故曰：韩欧文匠，而李杜诗圣。而自曹刘二陆，下及元白诸人，昔人尝讥其扬跞蹀躞者之已疲而不能兼也，而况其他哉？嗟乎！儿驹试风，意自千里，然至齿平而不识所归，毋亦引之歧路，而迷于所往之故欤。陆居幼而耽诗，垂老而不厌。迩者余始得览其全帙，指事言情，跌宕感慨，长篇短韵，舂容而锵，抑可谓专且工矣。虽然，吾有感焉。吞纸实腹，不可谓饱；口吻生花，不可谓荣。使君移其耳目心力，揣摩时艺以取世资，向者安知不富贵？苟富贵，即不辨四声，何害焉？胡乃专一为此？刻意虫鱼，牢笼山水，诗肠鼓吹，发抒于举世不为之时，而至于今，益穷也。吾以为陆君惜，且因以自悼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