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时识先生于亲人斋，见其貌甚癯且古，拨云和而讴，心甚异之。问之，距余居不三里，然犹未知其能诗也。稍长，颇以笔墨自娱。凡邑中工吟咏者，窃欲尽识其人，而与之驰骋于其间。而先生之诗名适藉藉于里人之口，益异之。念向者昆仑段师之妙，固已得其概矣。然则，其诗安知我不见之？而犹夫向者之闻其声，而惝惝乎移我情也。惜乎其不以示也。后十余年，余以饥驱四方，而先生亦移居于城之北偏，迹益疏。或传先生貌益癯，老而穷且益甚。余闻而叹曰：“果也，其工于诗也必矣。”傥古所云憔悴专一之士，而里人之言岂皆谬也欤？惜乎其终莫之见也。嗟乎！里之人徒以习先生耳，类能称先生之诗，则其见之屡矣。而余顾莫之见。夫以里巷旧游，素所慕悦，屈指自始至今，逾三十年，而蔑由睹其一偈片言。盖相遇之难如此。又况耳目之所不接，俊材逸士彭彭林林，或其人已往，或但识其名而不及读其文者，胡可胜数？而况人之于予也哉。今年丙寅夏，先生之嗣若瑞岩抱先生遗编属序于予，得之喜甚，又为悲其没，而恨其见之晚也。亟发而观之，见其澹而旨，悲而和，不专为愁思之声，而归于要妙。信乎！诗之能工也。于是先生之形容恍然若接，泠泠然如闻先生之抱云和而弹且讴也。盖益信里人之言不果谬，而余之念其穷，而益信其工者之足以自予也已。遂书以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