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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通史
1.4.1.1 一、麦地那哈里发时代阿拉伯人的征服
一、麦地那哈里发时代阿拉伯人的征服

公元7世纪初,地处阿拉伯半岛西部荒漠的伊斯兰教圣城麦加和麦地那犹如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照耀着“两洋三洲五海”世界的古老大地。伴随着伊斯兰教的诞生,阿拉伯人悄然崛起于仿佛被喧嚣的文明社会所遗忘的角落,在圣战的旗帜下走出贫瘠的家园,以不可阻挡的迅猛势头冲击半岛周围的广大地区。具有千年文明传统的波斯帝国如同秋风下之落叶而寿终正寝,往日挣扎于贫困和饥渴的边缘而屡遭凌辱的阿拉伯人骤然间如日中天,以统治民族的姿态登上中东地区的历史舞台。

幼发拉底河风光

伊拉克在阿拉伯语中本意为沿海的地区。萨珊王朝时期,伊拉克分为两部,幼发拉底河以西称作阿拉伯伊拉克,幼发拉底河以东称作波斯伊拉克。伊拉克在萨珊王朝占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萨珊王朝都于底格里斯河畔的泰西封,伊拉克可谓萨珊王朝的政治中心。伊拉克亦是萨珊王朝最重要的财源所在,萨珊王朝末期,约有五分之二的税收来自伊拉克的城市和乡村。

阿拉伯人自半岛东侧向幼发拉底河流域移动的趋向由来已久,表现出部落迁徙的浓厚色彩。早在沙普尔二世在位期间,来自海湾的阿拉伯人袭击伊拉克,一度攻占泰西封。此后,萨珊王朝扶植希拉的阿拉伯人莱赫米部落作为其西部边境的屏障,防范阿拉伯人的袭击。602年,莱赫米部落首领诺尔曼三世或许由于皈依基督教而遭到萨珊国王胡斯洛二世的废黜,阿拉伯人与波斯人随之交恶。先知穆罕默德早年,分布在半岛东部的阿拉伯人部落已经开始攻击伊拉克边境,并于610年在祖·卡尔一度击败波斯军队。

麦地那哈里发时代(632—661)阿拉伯人征服伊拉克的战争,开始于633年初。633年3月,被誉为“安拉之剑”的著名将领哈立德·瓦里德率领皈依伊斯兰教的阿拉伯战士,向幼发拉底河西岸信奉异教的阿拉伯人发动攻势,连连获胜,攻占幼发拉底河沿岸重镇希拉和安巴尔。此间,阿拉伯战士在伊拉克边境发动的攻势,并非出自麦地那哈里发的筹划。最初的攻击者,大都属于游牧族群舍伊班部落和伊吉勒部落。伊拉克的战事主要表现为来自半岛东部的穆斯林与伊拉克土著的异教阿拉伯人之间的冲突,波斯军队尚未介入双方的厮杀。哈立德·瓦里德的行军路线,只是沿阿拉伯半岛东侧至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地带自南向北推进,并伺机退入沙漠深处,而无意攻击伊拉克腹地。所谓的征服者采取游牧部落袭击定居人口的传统方式,宿营于城市周围的耕地,在长满谷物的农田放养牲畜。他们用这样的办法迫使城市的定居人口缴纳贡赋,获得金钱、粮食、饲料和其他的生活用品。谋求生计的物质需要和寻找新家园的迫切愿望,驱使阿拉伯人离开荒凉的故乡,涌向伊拉克的战场。

634年夏,哈立德·瓦里德奉哈里发欧麦尔(634—644年在位)的将令离开伊拉克战场,率军北上,驰援叙利亚前线。与此同时,波斯将领鲁斯塔姆自伊拉克腹地调集重兵,逼近幼发拉底河。634年底,来自半岛的阿拉伯战士在希拉北侧越过幼发拉底河,与波斯军队发生激战,数千名阿拉伯战士阵亡于幼发拉底河东岸。

635年夏,哈里发欧麦尔派遣大批阿拉伯战士从半岛东部沿海和内陆腹地抵达幼发拉底河西侧的沙漠边缘,在伊拉克战场与波斯守军形成对峙状态。635年11月,阿拉伯战士发动攻势,在幼发拉底河西岸的布瓦卜击败波斯军队,斩杀波斯将领米赫兰。布瓦卜战役之后,穆斯林重新占领希拉和安巴尔等地,并且越过幼发拉底河,逼近底格里斯河,威胁波斯帝国首都泰西封。波斯帝国往日将阿拉伯人视同草芥,如今却被后者杀得人仰马翻,朝野震动。鲁斯塔姆急调重兵发动反攻,穆斯林遂再度退据幼发拉底河西岸。

636年初,被誉为“雄狮”的著名圣门弟子赛耳德·阿比·瓦嘎斯,奉哈里发欧麦尔的将令,率领4000余名阿拉伯战士自麦地那开赴伊拉克前线。这是哈里发派往伊拉克战场的“第一支真正的征服队伍”。“欧麦尔没有留下一个重要的人,不论是部落首领、战士,还是诗人、演说家,直到拥有马匹和武器的所有人;他把他们都派到了伊拉克”。赛耳德·阿比·瓦嘎斯在经阿拉伯半岛腹地纳季德前往伊拉克时,沿途募集兵员,许多部落的战士纷纷应征。到达伊拉克时,赛耳德·阿比·瓦嘎斯麾下的队伍已达3万余众。赛耳德·阿比·瓦嘎斯将队伍集结于幼发拉底河西岸的乌宰布一带,与鲁斯塔姆率领的波斯大军隔河对峙。637年6月,叶兹德吉尔德三世下令鲁斯塔姆率领波斯大军发动进攻,双方在幼发拉底河西岸的卡迪西亚激战3日。阿拉伯战士利用沙漠风暴骤起之机发起猛烈攻击,以战死6000人的代价,歼灭波斯大军主力,鲁斯塔姆于乱军之中命丧黄泉。波斯大军中约4000人转向穆斯林阵营并宣布皈依伊斯兰教,其余残部逃回泰西封。

画家笔下的卡迪西亚战役

卡迪西亚战役是决定伊拉克征服进程的战略转折点。阿拉伯战士在卡迪西亚战役获胜之后稍事休整,便发动新的攻势,矛头直指波斯帝国首都泰西封。阿拉伯战士首先夺取底格里斯河西岸的塞琉西亚,继而涉水渡河,在反叛的波斯土著贵族的帮助下,兵不血刃而攻入泰西封,波斯皇帝叶兹德吉尔德三世逃往胡勒万。637年底,阿拉伯战士在信奉基督教的阿拉伯人纳米尔部落和伊吉勒部落的帮助下北上占领提克里特,继而在贾鲁拉再度击败波斯军队,叶兹德吉尔德三世闻讯后从胡勒万逃往伊斯法罕。至此,扎格罗斯山以西尽属穆斯林,萨珊王朝收复伊拉克的企图成为泡影。639—641年,阿拉伯战士自叙利亚东进,占领摩苏尔、奈绥宾、拉卡、卢哈、阿米德等地,完成对伊拉克北部即贾吉拉的征服。

波斯湾沿岸和伊朗高原西南部是穆斯林与萨珊王朝之间的另一重要战场。633年起,来自半岛东部的阿拉伯战士沿波斯湾北岸攻入伊拉克南部,636年夺取波斯湾北岸的重要港口乌布拉。638年,阿布·穆萨自巴士拉挥师东进,攻占伊朗高原西南部的阿瓦士和苏斯塔尔诸城,征服胡齐斯坦地区。随后,阿拉伯战士向西攻入法尔斯地区。法尔斯是萨珊家族的故乡,穆斯林征服的进程十分艰难,许多重要城市得而复失。650年,阿拉伯战士第二次占领法尔斯的首府伊斯塔赫尔,继而结束了这一地区的战事。

贾鲁拉战役结束后,阿拉伯战士占据伊拉克平原,萨珊王朝退守伊朗高原,双方在扎格罗斯山脉的东西两侧形成对峙状态。641年,阿拉伯战士自库法沿底格里斯河北上,占领尼尼微,建立新城摩苏尔作为军事营地,继而攻入底格里斯河上游的扎布河流域,直至兵抵阿塞拜疆西部。与此同时,波斯帝国末代皇帝叶兹德吉尔德三世集结兵力,派遣菲鲁赞率领波斯大军卷土重来。642年,双方在扎格罗斯山东侧重镇哈马丹附近的尼哈温展开激战。阿拉伯战士约有3万人,波斯大军号称15万之众。激烈的厮杀持续数日,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穆斯林的统帅努尔曼·穆凯林战死。侯宰法·米赫珊继任统帅后,再度发动猛烈攻击,直至歼灭萨珊王朝反击穆斯林攻势的最后力量。尼哈温战役后,伊朗腹地门户洞开。阿拉伯战士兵分两路,沿厄尔布尔士山南麓和波斯湾北岸发起新的攻势,占领莱伊、伊斯法罕、库米斯、内沙浦尔、纳萨、突斯、赫拉特、木鹿诸城,阿姆河以西皆被纳入哈里发国家的版图。叶兹德吉尔德三世在尼哈温战役后逃往伊朗西南部法尔斯首府伊斯塔赫尔,继而一路向东,经克尔曼和锡斯坦逃往呼罗珊,经过10年漂泊流离的生活,651年死于呼罗珊东部的木鹿。叶兹德吉尔德三世之子佩鲁兹曾经于661—674年占据锡斯坦,都于扎兰季,674年逃往唐朝避难,677年客死唐都长安。

进入伊朗高原的阿拉伯战士大都集中屯驻于萨珊时代原有城市的郊外,抑或宿营于农田与荒野之间的空旷地带,向被征服者征纳贡税。在伊朗西部,阿拉伯战士主要驻守尼哈温、迪纳瓦尔、胡勒万、伊斯法罕、库姆、加兹温、莱伊和埃尔达比勒诸地,根据征服时期双方订立的条约征纳贡税,反叛后再度征服之处则增加贡税数额。麦地那哈里发曾经规定,莱伊居民缴纳贡税50万迪尔汗,埃尔达比勒居民缴纳贡税10万迪尔汗,哈马丹居民缴纳贡税10万迪尔汗,阿塞拜疆居民缴纳贡税80万迪尔汗,内沙普尔居民缴纳贡税70万迪尔汗,阿比沃德居民缴纳贡税40万迪尔汗,突斯居民缴纳贡税60万迪尔汗,巴勒黑居民缴纳贡税70万迪尔汗,木鹿-卢德居民缴纳贡税60万迪尔汗。至于上述诸地土著人口的内部事务则交由伊朗贵族管理,征服者鲜有直接干预。

哈里发欧麦尔当政期间,将波斯帝国在伊拉克的原有属地划分为巴士拉和库法两个行省,伊朗高原的胡齐斯坦、法尔斯、麦克兰、克尔曼、锡斯坦和呼罗珊诸地分别隶属于巴士拉行省和库法行省。行省总督称作艾米尔,掌管征战要务和战利品的分配,主持穆斯林内部的司法仲裁和宗教事宜。行省总督大都由征服该地的军事统帅担任,伊拉克中部的征服者赛耳德·阿比·瓦嘎斯成为首任库法总督,伊拉克南部的征服者阿布·穆萨成为首任巴士拉总督。他们作为军事统帅,在长期的征战过程中形成了广泛的社会势力和相应的政治威望,出任总督以后,往往独揽大权,各自为政。欧麦尔曾经向行省派驻称作阿米勒的财政官和称作卡迪的宗教法官,分别掌管税收和司法,以图削弱艾米尔即行省总督的离心倾向。阿拉伯战士作为征服者和统治者,依旧保留着原有的氏族部落形式,按照血缘关系划分各自的分布区域,凌驾于被征服地区的土著人口之上,构成相对封闭的社会集团。阿拉伯人的传统社会势力在行省的政治生活中发挥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制约着哈里发国家的权力,甚至总督往往亦无法驾驭。被征服地区的土著人口作为哈里发国家的臣民,在内部事务方面处于相对自治的状态,缴纳人丁税,免服兵役,依旧遵行各自原有的法律,不受伊斯兰教法的约束,享有选择信仰的权利,接受哈里发国家的保护。哈里发尽管拥有任免总督的权力,但是缺乏控制行省事务的有效手段,往往只能听任总督各行其是,集权政治微乎其微,严格意义的国家税收体系尚未形成。行省向麦地那缴纳的岁入,大都只是根据《古兰经》规定而属于哈里发的份额,即全部战利品的五分之一,其余收入皆由总督自行处置,分配给屯驻行省的阿拉伯战士。岁入的分配反映了当时特定的政权结构和政治格局。欧麦尔因此亦称:“无哈里发而唯有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