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个超级大胖子

“想过河还不容易，找我呀！”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灶王爷身后响起来。

灶王爷扭头一看，一个超级大胖子坐在旁边的大芭蕉树下。说他是超级大胖子一点儿也不过分，灶王爷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胖的人，他坐在那里，一个人占了三四个人的位置。灶王爷不由得仔细打量他，发现他脸蛋子上的肉和脖子上的肉连在一起，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本来就不算大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像用刀片不经意间轻轻地划了一下似的，看不到里面的黑眼珠。灶王爷歪着头研究了他半天，硬是没明白他的眼睛看向哪儿。

“他到底能不能看见我呢？”灶王爷想着，伸出手在大胖子的眼前晃了晃。

大胖子的眼皮动了动，拨拉开灶王爷的手，不耐烦地说：“切，我不是瞎子！”大胖子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用力，可是灶王爷趔趄了两步，要不是大胖子眼疾手快，及时把他拉住，他一定会摔一个大屁股蹲儿。

“君子动口不用手！不是瞎子，你说话就是了，何必用这么大气力！”灶王爷揉着酸疼的手臂抱怨。

“呵呵，没想到你是纸糊的！对不起哦！”大胖子幽默地向灶王爷道歉。

“纸糊的那叫风筝！”灶王爷嚷了起来，“我可不想当风筝！”

“灶王爷怎么会是风筝，谁敢那样说，我就跟他急！”大胖子像哄小孩一样说着，舞动了一下他那像头号铁锤一样的大拳头。

“哈哈！”灶王爷听大胖子这么一说，顿时高兴起来。人一高兴，就会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会说错话。灶王爷上下打量着大胖子，只见大胖子的身体几乎成了正方体，不，跟正方体还不太一样，凸起的大肚子远远超出了正方体的范围，像半个球扣在正方体上面。灶王爷笑着说：“在凡间都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人！”这句话一说出口，灶王爷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纠正说，“不是，你比凡间的人难看多了！”

他看到大胖子尴尬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又错了，急忙捂了捂嘴巴，摆摆手，干咳了一声，转变了话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神仙，你刚才说你能帮我过河？”灶王爷眨巴着一双小眼睛问。

也难怪灶王爷不相信，大胖子浑身是肉，都胖成了这副尊容，估计自己走路都费劲儿，不让别人帮他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能帮别人？

大胖子早看透了灶王爷的心思，也不生气，咧开嘴巴呵呵笑着问：“灶王爷，看来你想不起来了，我们可是经常见面的。”

“我们？还经常见面？我怎么不知道呢！”灶王爷揉着自己的鼻子头，想了半天，把他的红鼻子揉得更红了，也没想起来。

大胖子自我介绍说：“我是风神。每天要路过你家的大烟囱，把那些黑烟运走，不然，你在大烟囱里能住得舒舒服服吗？这样说来，你该谢谢我吧。”

“风神！”灶王爷想问“怎么风神会长成这个样子呢？”，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而且必须当面说！”

这次，轮到风神呵呵笑了，他一笑，眼睛更没了。

灶王爷看风神高兴，急忙又问：“我想知道你怎么送我到河对岸！”

风神说：“这好办。”说着，他抬起手摘下一片芭蕉叶，随手一扔，叶子就漂在水面上，他对灶王爷说：“你趴上去吧，一会儿就到了河对岸。”

灶王爷看着在水面上飘飘悠悠的芭蕉叶，说什么也不肯上去，他嚷嚷起来：“我不就以前没说谢谢你吗？你、你也不至于让我去送死吧？”

“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呢？你上去就知道了！”风神说着站起来。

灶王爷这才看到风神的个子真高哇，自己勉勉强强才到他的胸口。

灶王爷正在惊诧，风神揪着他的后衣领子轻轻地把他提了起来，想把他放到芭蕉叶上。

“哎呀，哎呀……”灶王爷连声大叫，使劲儿挣扎着，他的脸都变了颜色，腿使劲儿蜷缩着，浑身打着哆嗦，心“咚咚咚”地狂跳着，死死揪着风神的袖子，哀求说，“神命关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放我下去，求求你，快放我下去！你应该知道的，我、我最怕的东西就是水！”

风神看到灶王爷胆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别怕，别怕，我的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船，你尽管趴在上面好了！”

灶王爷一见自己实在逃不脱，苦着脸说：“还说让我趴下，你看看这么小的芭蕉叶，能撑得住我吗？”

风神微微一笑，也不搭话，他抬起另一只胳膊朝着船挥了挥袖子，嘴巴里念念有词：“船儿随风长，风随船儿行。”

灶王爷惊讶地看到，风神刚刚说完，芭蕉叶立刻长成了和灶王爷一样高的芭蕉船。风神微笑着对灶王爷说：“你尽管放心趴上去吧！”说完一松手，灶王爷就掉在了芭蕉船上。

芭蕉船软绵绵的，大大出乎灶王爷的意料，趴在上面非常舒服，就像趴在云朵上一样。灶王爷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感到非常新奇——这是他第一次乘船，乘芭蕉叶船。

这时，风神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冲着芭蕉船就吹，一口气没吹完，风神想到面前只是一只轻盈的小船，于是他把吹了半截儿的气收住，咽进了肚子里。结果，憋在肚子里的半口气下沉，风神忍不住“噗”地放出了一声响屁。

芭蕉船上的灶王爷只顾趴在船上好奇地东摸西看，冷不丁听见一声屁响，抬起头看时，芭蕉船已经远远地把河岸抛在后面，箭一样驶向了对岸。

“风神可真厉害，一个屁就能把人嘣到对岸！”灶王爷心里感叹着，抱起拳头冲岸上喊道，“风神，谢谢你！还谢谢你帮我运走了烟囱里的烟！”

风神回答的是什么，灶王爷没有听到，他只看见风神像一扇门板稳稳地站在岸上，抬起像熊掌一样厚实的大手，远远地冲着他挥动着，那么有力。

不知为什么，灶王爷竟然有一点儿感动，这么多年来，风神一直默默为自己搬走黑烟，毫无怨言。灶王爷揉了揉红鼻子，说：“明年，我希望还能够遇见你！”他知道，这句话风神一定听不见了，但他还是要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