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来到长城脚下

在睡梦中，孟姜女看到一个红鼻子老头儿朝她走过来。这个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自己又想不起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矮个子胖墩墩的小老头儿。两个老头儿一边走，似乎还一边吵。吵的是什么，孟姜女听不太真切，只偶尔有“帮”“不容易”等几个字眼儿随风飘进她的耳朵。

突然，矮个子老头儿猛地跺了一下脚，地上升腾起一股烟雾。孟姜女吓了一跳，腿一蹬，醒了过来。小东西和大耳朵也睁开了眼睛。

大耳朵一骨碌爬起来，使劲儿摇了摇头，一双耳朵摇得“噼里啪啦”乱响。

“也不怕把耳朵甩飞了！”小东西说着，转过头看着孟姜女，问，“做噩梦了？”

小东西问着孟姜女，也站了起来。

“不算噩梦，是一个奇怪的梦！”孟姜女回答着，走到门口。突然她惊呼起来：“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啦？”小东西和大耳朵也凑了过来。

只见外面满眼都是山，昨天他们走过的那一大片沙地已经没了踪影。

孟姜女带着小东西和大耳朵跑出屋子。没错儿，还是昨天那座破旧的房子，可是周围环境都变了，而且地上干干的，根本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谁把我们一下子搬到了山里？”大耳朵嚷嚷道。

孟姜女不由得回想起早晨醒来时那个奇怪的梦。她突然像想起什么，又跑进了破屋子里，看到灶台上板着面孔、一本正经的灶王爷画像，她有点儿发愣：“难道真是您显灵，帮助了我？那个矮老头儿是谁？肯定也是一位老神仙了。”她问。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

“汪汪，妹妹，你快来听听！”外面传来小东西兴奋的声音。

孟姜女慌忙跑出屋子。只见小东西后腿着地，支起耳朵，站起来望着远方。

大耳朵也仰起脑袋，它的耳朵竖起，唇吻来回动着，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也甩着尾巴“哼哼”起来。不用问，它和小东西一样也听到了声音。

孟姜女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远处隐隐约约有喊号子的声音，和锤子敲击石头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

“汪汪，快跟我们走！”小东西说着，扭过头飞快地朝前跑去。大耳朵紧紧在它身后追了下去。

又走了一个时辰，“叮叮咚咚”的声音更加真切了。“我们……我们快到了！”孟姜女激动地说着，擦了一把汗。她望着远处的山脉，山上出现了一条蜿蜿蜒蜒的长龙，她猜想那一定就是长城了。

孟姜女一想到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范喜良了，想象着范喜良见到她时吃惊的模样，想象着范喜良穿上冬衣时幸福的神情，一时间，她忘记了一个多月长途跋涉的劳累，激动地奔跑起来。

小东西和大耳朵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跑了起来。

筑城的号子声越来越响，“叮叮咚咚”敲山石的声音也越来越响。拐过一道弯，孟姜女看见十几个石匠正在敲山取石，她的心狂跳起来，走过去问：“大哥，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范喜良的人？”

石匠略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你去问问那边的人！”

孟姜女顺着石匠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队挑夫正在挑着石头吃力地往山上走，她急忙追上去问：“大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范喜良的人？”

“没有！前面还有一些垒长城的人，你去问问他们！”一个挑石头的人一边走，一边回答着。

孟姜女抑制不住满心的期望，她很快来到垒长城的人们面前，施了一礼问：“大哥们辛苦了！你们知道范喜良在哪儿吗？”

“范喜良？你是他什么人？”垒长城的人中有一个抬起头看着孟姜女问。

“我是他的妻子，我来给他送冬衣！”孟姜女说着，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

“唉，他早就不在了，可惜呀！”那个人叹息着说。

“不在了？他去了哪里？”孟姜女没有转过弯儿来，她的笑还挂在脸上。

“唉，傻姑娘，还能去哪儿，到鬼门关报到去了！”一个上岁数的男人说，“在这种鬼地方，天天有人累死、病死……”

“你说什么？！鬼门关？”孟姜女打断了他的话，她想过无数个她和范喜良见面的情景，独独没想到这一个。她直愣愣地看着上岁数的男人，突然用手指着那个男人，爆发出一声尖叫：“不，你一定是在逗我，跟我开玩笑！他一定是藏在哪儿，他知道我来了，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请告诉我，他是在和我开玩笑！”说着，她抓住上岁数的男人的袖子摇晃着，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

上岁数的男人看着孟姜女清瘦的脸、凌乱的头发、破旧的衣服……知道她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他扶孟姜女坐下，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范喜良兄弟跟我是一个组的。他夏天就死了，是抬石头累得吐血死的。”那个男人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范兄弟是个好人哪！他在的时候，晚上教我们识字，给我们讲故事……唉，可惜呀！”他摇摇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后面的话孟姜女已经听不见了，一路的奔波劳累，一路的艰辛苦楚，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她气血攻心，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当孟姜女醒过来时，那个上岁数的男人守在她的身边，小东西和大耳朵也都焦急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请告诉我，他……他埋在哪里？我想到他的坟前去看看！”孟姜女眼泪汪汪地问。

“这儿每天都会累死病死好多人，哪里有什么坟？范兄弟和其他人一样，死后被压在了长城下面……”那个男人说不下去了。

孟姜女感到心像被人剜了一样疼，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不忍心往下想了。孟姜女抽泣着问：“大哥，能告诉我具体点儿的位置吗？”

“我还真记不清了，几个月来，我们从那里开始修长城，一直修到了这里！”那个男人神情悲戚地指着身后，声音低低地说，“更何况，每天都会有人离开！”

孟姜女泪眼婆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烽火台一个接一个，城墙随着山势蜿蜒，都望不到尽头。孟姜女忍不住捂住嘴巴又痛哭起来。

“汪汪，妹妹别哭了，我和大耳朵的鼻子好，我们一起找哥哥！”小东西呜咽着安慰孟姜女。它带着大耳朵沿着长城边闻边走，仔细地寻找范喜良的气味。

他们沿着长城从西向东走哇走哇，一直走到东边的凤凰山上。突然，大耳朵的鼻子贴着城墙大声地“哼哼”起来。小东西也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不错，是范喜良的味道，它也大声“汪汪”起来：“妹妹，我们闻到了哥哥的气味，哥哥就在这里！”

孟姜女抚摸着坚硬冰冷的城墙，想到范喜良被累死不算，还要被这么多沉重的大石块死死压着，在冬天里就这么冻着，她心如刀绞，浑身无力，腿一软，瘫坐在长城脚下的一块石头上，失声痛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倾诉：“我历尽千辛万苦，经历千难万险，才找到哥哥修长城的地方，想让哥哥穿上我亲手做的冬衣。没想到，你已经离开了我，竟然还被狠心地压在了长城下面，连我想最后看你一眼的愿望都破灭了。哥哥呀，我那苦命的哥哥——”

孟姜女守着城墙一直哭。她悲悲切切的哭声让路过的白云放慢了脚步，让天上的小鸟儿停止了唱歌。

“呜呜——”小东西守在孟姜女的身边，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落下了眼泪。

“吱吱——”“吱吱——”大耳朵也放开喉咙大声嚎叫起来。

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月亮隐去了，太阳升起来。孟姜女一直哭：她哭老天对她不公，让她遇到范喜良哥哥却又失去他，白留一场空欢喜；她哭秦始皇不顾百姓死活，横征暴敛要修什么长城；她哭自己辗转数千里还是不能如心所愿……她哭哇哭哇，整整哭了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