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奇的眼泪

原来，孟姜女和范喜良出去不久，突然大门被撞开了，从外面闯进来一群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老爷爷颤颤巍巍地问。

“我们是送这些人到北方去修长城的！”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前面，撇着嘴巴，用大拇指指指身后一大队被绑着的人说。

老爷爷和老婆婆看到被绑的人大都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范喜良逃难到这儿时候的情景，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被官兵抓来的。

多亏孟姜女和范喜良出去了。老婆婆想着，看看天上的太阳，她悄悄拽了一下老爷爷的衣服，小声说：“想法儿出去给孩子们送个信儿，要他们晚点儿回来。”

这时，那个当官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好多天没闻到肉味了！”

老爷爷马上说：“我……我去给你们钓鱼！”说完，看了老婆婆一眼。

“算了，钓鱼那得多久，我看满院子都是现成的肉。”那个当官的摆摆手，然后指着院里的羊和鸭子吩咐，“快把这些羊和鸭子都杀了，犒劳犒劳弟兄们！”

听到命令，呼啦啦一大帮官兵冲进院子，开始满院子抓羊、逮鸭子。一时间，院子里鸭子嘎嘎的叫声、羊咩咩的叫声、官兵的吆喝声和狂野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老爷爷大吃一惊，伸开两只胳膊阻拦说：“你们不能这样啊！”

可官兵哪里肯听他的，他和老婆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羊和鸭子一只只被逮住，遭屠杀。

“我求求你，给我们留下几只吧！我们就指着这些羊和鸭子过日子呢！”老婆婆抓住那名当官的衣服哀求说。

“没有我们保卫着国家，你还过什么日子！”当官模样的人说着，推了老婆婆一把。老婆婆哪里禁得起他推，“噔噔噔”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站立不稳，一脑袋撞到地上的磨刀石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老爷爷一见老婆婆被推倒，急得大叫一声“老婆子”，顺手抄起一根棍子，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你们讲不讲理？还有没有王法？”

还没有靠近那个当官的，老爷爷就被几个当兵的按在地上。“理？理是什么？”那当官的狞笑一声，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王法，老子就是王法！给我打！”官兵们照着老爷爷“乒乒乓乓”一通乱打。

老爷爷那么大的岁数，哪禁得住这样，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孟姜女感到似乎有人在推她的胳膊，接着，有一个温润的大舌头在舔她的脸，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小东西正守在她的身边。

看到她醒来，小东西眨着眼睛，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悲凉。

这时，孟姜女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小东西的情绪格外反常。她流着泪问：“小东西，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

小东西仰头对着天“呜呜”地嚎叫了两声，算是回答。孟姜女猛地抱住小东西的脖子，放开喉咙号啕大哭起来。

孟姜女哭哇哭哇，满脸的泪水“哗哗”地落下来，擦都擦不完，衣服的前襟湿了一大片。小东西眼泪汪汪地伸出大舌头舔孟姜女的脸，舔她的手。她的手上和脸上全是眼泪，小东西感到舌头咸咸的，一直咸到了嗓子眼儿里。

小东西忍不住伸长脖子呜咽起来，大大的泪珠从它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

孟姜女悲切的哭声和小东西哀伤的呜咽声引来了小鸟、小兔子、小松鼠。小兔子的长耳朵和小松鼠毛茸茸的大尾巴都耷拉了下来，小鸟叽叽喳喳哀鸣着。

孟姜女守着老爷爷和老婆婆，昏天黑地地哭了睡，睡醒了哭，一连几天吃不下任何东西。

小东西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样安慰孟姜女，只好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孟姜女身边。

突然，小东西惊讶地发现，孟姜女的眼泪竟然变成了红色——一种淡红色的液体正从孟姜女的眼睛里流出来。

小东西轻轻摇着尾巴，呜咽着伸出温热的大舌头去舔孟姜女脸上红色的眼泪。在眼泪落进小东西嘴巴里的那一刻，它感觉有一种浓浓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它的喉咙——有些苦涩，有些干辣，还有一些咸。

小东西感觉嗓子特别干，干得一张嘴巴都能冒出一缕缕青烟，它张大嘴巴吐出舌头“哈哒哈哒”拼命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停地咳嗽，不停地打喷嚏，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小东西的嗓子难受得要命，特别想喝水，可是它的碗里没有一滴水。它后退着离开房间，呜呜咽咽地冲出家门，朝不远处的小河飞奔过去。

小东西跑到河边，索性“扑通”一下子跳进河里，一边划水一边张大嘴巴，任水往嘴巴里灌。清凉的河水流进喉咙的那一瞬间，它感觉嗓子好受了很多。

小东西一口气喝了许多水，直喝得肚子圆滚滚，才慢慢地抬起头。

老爷爷和老婆婆死了，小东西心里的痛苦、思念和愤怒等各种情感纠结在一起，它仰着头眯着眼睛，忍不住冲着太阳发出一声声的嚎叫：“汪汪——呜——”“汪汪——呜——”它的叫声是那么凄凉和无助。耀眼的阳光无声地落到它的身上，它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它久久地站在水里叫着，任眼泪一串串落进河里，形成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叫声突然变了，由“汪汪——呜——”变成了“我痛——苦——”

当意识到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小东西被自己吓得跳了起来。它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哗哗”流动的河水，就是岸上青青的小草。它眨眨眼睛，抬起一只前爪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又伸着脖子把水面当作镜子，小心翼翼地试着叫了一声“我痛苦——”

没错儿，说话声就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小东西抖动了一下耳朵，掉头就往家跑。

它一口气跑回家，一进门就喘着粗气叫起来：“汪汪，主人——”“汪汪，主人——”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孟姜女的耳边响起来，那声音像从一个嘴巴里塞满了食物的男孩子口中发出的一样，瓮声瓮气的。

“谁叫我？”孟姜女边哭边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惊讶地朝小东西的身后看了看，可是小东西的后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汪汪，是我！”小东西歪着脑瓜，眨了眨眼睛说。

“小东西？你……你会说话？”孟姜女没有回答小东西的问话，而是神情恍惚地盯着它问，眼神迷离得像在梦中。

“汪汪！主人，我舔了你眼睛里流出来的红色的眼泪，就会说话啦！”小东西说完，用脑门儿蹭了蹭孟姜女的胳膊。

“你真的会说话了？”孟姜女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双手捧住小东西的头，看着小东西的嘴巴，喃喃地说，“别叫我主人，你比我大，就喊我妹妹吧！请告诉我，你是一只神仙狗吗？”

“汪汪，妹妹，我当年是被灶王爷送给老爷爷和老婆婆的！”小东西说着，眨了眨眼睛。

“啊？”孟姜女惊讶地瞪大眼睛。

“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土地爷送给老爷爷和老婆婆的！灶王爷和土地爷是最要好的朋友。”小东西顿了一下，接着说，“当年，在一个大雪天，灶王爷托梦告诉我，土地爷把你放在一棵老松树下！”

“雪天？松树下？你说我是你捡来的？”孟姜女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歪着头问。她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老婆婆和老爷爷的亲生女儿。

“是呀，那么一个罕见的大雪天，除了神仙，还会有谁敢把你放到大松树下，不担心你被冻死？！”小东西幽幽地说。

“我要是神仙送来的，为什么我什么本领都没有？连自己的爹和娘也没法保护！”孟姜女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小东西看着孟姜女，说：“我觉得你有特殊的本事，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

孟姜女一脸悲戚地惨笑，她轻轻摇摇头，抚摸着小东西的毛问：“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你知道会发生那天的事情，对吗？”

“汪汪，那天，我觉得特别烦躁不安。可是那时候我不会说话，我的狗语你又听不懂。”小东西蹲下来，把一只前腿搭在孟姜女的另一只手上。

“你既然是狗仙，一定知道救我爹娘的办法，快告诉我吧！”孟姜女眼泪汪汪地看着小东西。只是经过刚才一惊一喜，她的心情发生了变化，流出来的眼泪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像露珠一样清清的，而不再是红色。

“汪汪，妹妹，我觉得你的眼泪很神奇！既然红色的泪能让我说话，你试着把红色的泪滴在老爷爷和老婆婆脸上看看！”

“又是灶王爷告诉你的？”孟姜女忍不住问。

“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你试试吧！”小东西模棱两可地说。

孟姜女不再追问，她抚摸着爹和娘的脸，又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想：如果爹和娘活不过来，范喜良又被抓走了，以后家里就剩下了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忍不住又悲切地痛哭起来。

红色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老爷爷脸上，小东西悄悄接了几滴眼泪，涂到了老婆婆的脸上。只见红色的眼泪慢慢地在他们脸上洇开，老婆婆和老爷爷的脸上和嘴唇渐渐有了血色，老爷爷的眼眉轻轻蹙了蹙，老婆婆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小东西叫起来：“汪汪，妹妹，别哭啦！快看，老爷爷和老婆婆都醒了！”说完，它兴奋地跳过来跳过去，使劲儿摇着尾巴，高兴地舔舔老爷爷的手，又舔舔老婆婆的手。

孟姜女慌忙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爹和娘，爹和娘真的睁开了眼睛。孟姜女“哇”的一声，扑到娘的身边又大哭了起来。

“汪汪，妹妹哭糊涂啦，不要了，我们不需要眼泪了！”小东西大叫。

“女儿，不哭不哭！我不是做梦吧？”老婆婆拍着孟姜女的脊背问。

“乖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小东西怎么……怎么会说话？”老爷爷也纳闷儿地问。

孟姜女抽抽搭搭还没有说话，小东西抢着回答：“汪汪，妹妹会流神奇的眼泪，红色的！红色的眼泪粘在我的舌头上，我就会说话了；红色的眼泪掉在你们脸上，你们就活了过来。”

老爷爷和老婆婆仔细看看女儿的眼睛，女儿眼睛里的眼泪分明是无色的，老爷爷和老婆婆相互看看，以为小东西在哄他们开心，老婆婆笑笑说：“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红色的眼泪？”

“汪汪，妹妹哭哇哭哇，”小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它一边说一边想，“哭好几天就会流红色的眼泪，我舔了妹妹红色的眼泪就会说话了！”

“真好，我们的小东西也会说话啦！”老爷爷摸了摸小东西的头，老婆婆摸了摸小东西的头，他们都没有感到特别惊奇，在他们心里，聪明的小东西似乎早就会说话一样。

“汪汪，有爷爷、奶奶陪着妹妹，才最好！”小东西摇着尾巴说。

“你管我们叫爷爷、奶奶，管她叫妹妹，这称呼不对呀！”老婆婆指指自己，又指指孟姜女，说道。

“好了，随它怎么叫吧！它都叫随口了。”孟姜女揉了一把小东西的头说，“不管怎样，爹和娘又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