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正文本层面
在正文本层面，笔者拟从词语、句子和风格三个方面着手，分析林语堂如何在自我文化输出和文本的可接受性之间取得平衡。
4.1.1.1 词语的译创：以音译和直译为主
“文化专有项”（也叫“文化专项词”）指的是文本中的某些项目，其在原文本中的功能和内涵在翻译时会发生翻译困难，这种困难是由于目的语读者的文化系统中不存在对应项目或与该项目有不同的文本地位造成的（Aixela，2007：58）。英语和汉语文化专有项结合的产物，即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中国英语”（葛传槼，1980）在词语方面的体现，因此本节主要考察林语堂在这一方面对中国英语的翻译。首先，参考奈达（Nida，2004：55）和纽马克（Newmark，2001：94-103）对文化词语的分类，可以将林语堂在译创文本中介绍的中国英语分为生态文化、物质文化、社会和历史文化、哲学和宗教文化以及语言文化五大类，通过以下例子可以对林语堂译创文本中文化专项词的翻译有一个总览。
◇生态文化：包括地名、山川、江河湖海、动植物等带有地域特色的词语。
·地名：山东Shantung，福建Fukien，四川Szechuen，甘肃Kansuh，天津Tientsin，湖北Hupeh，杭州Hangchow，洛阳Loyang，通州Tungchow
·山川：乐山Loshan，秦岭Tsiling Mountains，华山Hua Mountain，峨眉山Omei Mountain，太白山Taipo Mountain，玉泉山Jade Fountain Hill
·江河湖海：巫峡Wu Gorge，秦淮河Ch’inhuaiho，什刹海Shyshahai，太湖the Taihu Lake，黑龙潭the Black Dragon Pool，长江Yangtse River
·动植物：高粱kaoliang，当归tangkuai，槿树chin trees，海棠hait’ang pyrus，守宫shoukung，鸳鸯mandarin duck
◇物质文化：包括中国特色的食物、服装、用品和工艺品、建筑、运输工具等词语。
·食物：酸梅汤suanmeitang，花雕huatiao，南乳nanju，榨菜tsats’ai，荔枝lichi，冰糖葫芦pingtanghulu，馒头mant’ou，油条yutiao，燕窝bird’s nest
·服装：马褂makua，纺绸fangchou silk，魁星帽kweihsing cap，朝服official mandarin dress，旗袍satin gown
·用品和工艺品：洗笔sipi，官窑Kuanyao，定窑Tingyao，家法chiafa，如意juyi，麻将majong，更漏hourglass
·建筑：西直门Shichymen，牌楼pailou，天桥Tienchiao，搭棚子ta pengtse，炕kang，八大胡同Pata Hutung，黄鹤楼Yellow Stork Tower
·运输工具：黄包车rickshaw，轿子sedan chairs，牛车bull cart，扁担carrying pole
◇社会和历史文化：包括节日节气、休闲活动、风俗、称谓等词语。
·节日节气：清明节Chingming Festival，立春lichun，冬至the Winter Solstice，中秋节the Mid-autumn Festival
·休闲活动：京戏Chingshi，昆曲kunchu，秦腔Tsinchiang，陕西梆子Shensi pangtse，二胡erh-hu，太极拳taichichuan，射覆shehfu
·风俗：磕头kowtow，聘礼pingli，冲喜tsunghsi，开吊kaitiao
·称谓：老爷Laoyeh，小姐hsiaochied，夫人fujen，姨妈yima，嫂子Saotse，娼妇tsangfu，状元chuangyuan，举人chujen，冤家yuanchia
◇哲学和宗教文化：包括神灵、观念、书名、建筑、活动等词语。
·神灵：观音Kuanyin，老神仙Laohsienjen，阎罗Yenlo，马祖婆Ma Tsupo，麻姑仙子Fairy Maku，龙王Dragon God，土地爷the God of the Soil
·观念：道Tao，阴yin，阳yang，五行wushing，气cb’i，朴p’u，仁jen，礼li，恕shu，忍jen，中庸the middle way，入世entering the world
·书名：《道德经》Taotehching，《齐物论》Chiwulum，《孝经》Hsiaoking，《礼记》Liki，《春秋》Ch’unch’iu，《四书五经》Four Books and Five Classics
·建筑：白云观Poyunkuan，天宁寺Tienningsy，碧云寺Piyunsy，道场dorchen，悯忠寺Minchungsy，东药庙Tungyomiao，马神庙Mashenmiao
◇语言文化：包括人名、文学著作名、口语和方言、成语和谚语等词语。
·人名：李白Li Po，司马光Szema Kuang，木兰Mulan，博雅Poya，老丁Ting，文忠公Literary Patriotic Duke，银屏Silverscreen，暗香Dimfragrance
·文学著作名：《幼学琼林》Ruhsueh Chiung Lin，《左传》Tsochuan，《金石录》Chinshihlu，《西游记》Hsiyuchi，《茶蔬》Ch’alu，《易经》Book of Changes
·口语和方言：托福tofo，不好了pu hao liao，没法子meifatse，可不是吗Kopushima，将就点don’t demand too much，老好人friend of everybody
·成语和谚语：八仙过海eight immortals crossing the sea，广开言路keep the channels of opinion open，挥金如土spending money like dirt，一箭双雕Pierce two hawks with an arrow. （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Marry a chicken，follow a chicken. Marry a dog，follow a dog. （A wife always follows her husband. ）
从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林语堂对于词语的译创基本使用了音译，伴以少量直译，同时在文本中辅以解释、注释和阐述等手段，方便英语读者理解。当然，由于现代汉语拼音方案是20世纪50年代才制定的，林语堂使用的是当时通行的威氏拼音法（Wade-Giles Spelling System）。具体来说，参考艾克西拉（Aixela，2007）和邱懋如（1998）对文化专有项的翻译策略，林语堂对于词语的译创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1．音译为主，解释、注释、阐述为辅
1）音译
由于中国英语表达的是中国特色的词汇，所以纯粹的音译通常只能用于专有名词如人名、地名的翻译上，读者在具体语境中很容易理解，因此不需多加解释。值得注意的是，汉语人名除了称谓功能之外，通常还带有一定的文化含义或表达一种文化隐喻，林语堂对人名的译创也将这种文化信息介绍给了西方读者。例如，在Moment in Peking一书里，林语堂对书中的重要人物均作音译处理，如木兰Mulan、莫愁Mochow、姚思安Yao Si’an、立夫Lifu等，并简单介绍了木兰和莫愁名字的来历和中国的起名文化（Lin，1939a：16）；对于次要人物则将其名字的含义翻译出来，如红玉Redjade、珊瑚Coral、银屏Silverscreen等，使西方读者了解到中国人名所蕴含的文化信息；对于下等仆人则只译出姓氏，如老丁Ting、老张Chang等。通过对不同层次的人物在名字上加以区别，既体现了人物的社会身份，介绍了中国的人名文化，又蕴含着译创者的译创意图，成为反映人物性格与形象特点的艺术手段。
2）音译+类别词
这种手段主要用于对表达山河湖海、节日等词语的译创上，如峨眉山Omei Mountain、太湖the Taihu Lake、清明节Chingming Festival等。对于西方读者来说，通过音译是无法了解该词的确切含义的，加上类别词之后则一目了然。而且，如果该词在文中多次出现，读者逐渐熟悉，类别词便会被去掉，如“泰山”一词在Moment in Peking一书里首次出现是Taishan Mountain（同上：43），而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Taishan了（同上：53）。
3）音译+文内/文外解释
文内解释（intratextual gloss）指的是在运用音译的同时加上解释，但把解释放在正文里面，以免打扰读者；文外解释（extratextual gloss）是指在运用音译的同时加上解释，但由于把解释放在正文里不合法或者不方便，因此放在脚注、尾注、文内注、斜体以及评论文字里等（Aixela，2007：62）。在林语堂所处的时代，英语读者对中国文化词汇还相当陌生，因此这两种方法是林语堂最主要的译创手段。前一种方法通常将音译和言简意赅的文内解释并列于文中（顺序可以互换），既方便读者理解，又不影响阅读的流畅。例如：
（1）她正在打量一个玉“洗笔”，是照山峰的形状雕出来的，下面有一个装水的小盆子(1)。（Vol.3 1994：69）
She was examining a jade vessel，a sipi，or“brush bath，” exquisitely carved in the form of rising mountain peaks，with a small basin below containing water.（Lin，2009a：78）
（2）他们坐在棉垫发硬了的木椅上。前面摆着一张摇晃的方桌，上面放着几碟瓜子、花生、榛果和五香豆干。（Vol.5 1994：30）
They sat on bare wooden chairs with hard cotton cushions and a square shaky table on which stood dishes of melon seeds，peanuts，hazelnuts and hardened wushiang toufu—a bean product.（Lin，2009e：28）
例（1）和例（2）中的“洗笔”（又称“笔洗”）和“五香豆干”都是典型的中国用品和食品，若不稍作解释，读者就会一头雾水，不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有趣的是，由于描述的是中国文化词汇，因此当译成中文译本时，大部分现今仍在使用的词语反而不需要文内解释了。
在解释太长或者不方便放入文中的情况下，便需要用到音译+文外解释。比如，在译创古代文本尤其是哲学著作时，由于哲学词汇含义深奥，文本又多以短句见常，因此林语堂使用了大量的文内注和脚注。例如：
（3）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Vol.24 1994：87）
Looked at，but cannot be seen—
That is called the Invisible（yi）.
Listened to，but cannot be heard—
That is called the Inaudible（hsi）.
Grasped at，but cannot be touched—
That is called the Intangible（wei）.（Lin，1942：589）
（4）敦①兮其若朴②；旷兮其若谷；浑③兮其若浊。
①敦，如硬器之“厚”，与人的纯朴有关，其反义字“薄”，代表的则是狡猾、老道和诡辩。
②朴，最重要的道家思想，有未雕、未饰，自然的善、诚实等意。一般均解作心灵的纯洁与朴实。
③浑，混沌的意思。正因为混沌，所以能“逍遥自在”“不特别”。道家智言：大智若愚。（Vol.24 1994：91，127-128）
Genuine ①，like a piece of undressed wood②，
Open-minded，like a valley，
And mixing freely ③，like murky water.
①Tun，“thickness，”like solid furniture，associated with the original simplicity of man，in opposition to“thinness，”associated with cunning，over-refinement and sophistication.
②P’u，important Taoist idea，the uncarved，the unembellished，the natural goodness and honesty of man. Generally used to mean simplicity，plainness of heart and living.
③Hun，“muddled，”“mixing freely，”therefore“easygoing，”“not particular.”Taoist wisdom：a wise man should appear like a fool.（Lin，1942：590）
从例（3）和例（4）可以看出，为了押韵或保持行文流畅，林语堂通常在文中采取直译，而将音译和解释放在文内注和脚注里。这样既保持了文本的连贯和流畅，又可以对词语的具体含义作更多的补充。正如林语堂在导言中所说：“脚注的唯一目的是使文本意义更加确切清晰”（making the meaning of the text more exact and clearer）（同上：582）。
4）音译+一词多义
中国古代重要的哲学和宗教概念都具有多重意义。比如，“礼”这一术语涵盖了典礼（ritual）、礼节（propriety）、礼貌（good manners）、社会秩序原则（the principle of social order）等含义，“仁”这一术语涵盖了爱（love）、善（kindness）、真人（true manhood）等含义（Lin，1938：11-51）。这些意义不可能用单个的英语词汇来表达，因此，林语堂对哲学和宗教概念的译创主要采取了“音译+一词多义”的方法，即对同一个词语按照其在语境中的不同意义来译创。以“礼”字的译创为例：
（5）博我以文，约我以礼。（Vol.22 1994：131）
Broaden your knowledge with learning，and then control your conduct with religion.（Lin，1938：207）
（6）恭俭庄敬，礼教也。（Vol.22 1994：133）
When the people are humble and respectful and frugal in their habits，that shows the teaching of li （the principle of social order）.（Lin，1938：211）
例（5）是孔子在言求仁之法，林语堂认为孔子所说的“礼”具有宗教特点，非常讲究礼节和仪式，以至于中国人在今天仍然把儒家的道理称为“礼教”，因此在这句话里译成religion是很适宜的（同上：207）。例（6）的上下文是说到一个国家里，就可以了解这个国家的教化。如果国民恭俭庄敬，那就是礼的教化，所以“礼”在这里的意思是指社会秩序原则。
5）音译+阐述
为了让西方读者对中国文化有一个更生动、更形象的了解，林语堂有时会对词语进行详细的阐述，尤其是属于物质文化和社会历史文化范畴内的词语，如腊八粥lapacho、粽子tsungtse、炕kang等。例如对“炕”的阐述：
（7）真正的御寒措施要属土炕。那是修在屋内的卧榻，通常是顺着屋子的长度而设的，能有七八英尺宽，和一般床的长度一样。这种炕用泥和砖筑成，生火和通风都在屋外，白天它的功用是代替座椅，晚上才用作床。不富裕的家庭，取暖设备很有限，冬天里可能全家人都挤在一个热炕头上睡觉。（Vol.25 1994：19）
However，the real protection against the cold is provided by the kang. This is a large，wide couch built into the room，usually extending along its entire length. It is seven or eight feet deep，the depth beingequal to the length of an average bed. This kang，made of mud and bricks，is both stoked and ventilated from the outside of the house. It serves as a seat in daytime and as a bed at night. In poor families，where heating is necessarily limited，in winter a whole family may sleep on one heated kang. （Lin，2009c：19）
这一段对于“炕”这一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进行了详细地介绍，包括它的功能、位置、尺寸、材料和使用人群。如此一来，西方读者即使从未见过炕，炕的形象也已跃然纸上，这种方法非常生动具体地输出了中国文化。
再如Moment in Peking（1939a）一书中人物众多，亲戚关系复杂，包含大量的称谓语，因此林语堂在封内页专辟一页阐述了中国的称谓语，包括太太、小姐、老爷、少爷、叔、姨、哥、姐等，帮助读者理清书中的人物关系。
2．直译为主，解释和同化为辅
林语堂对语言文化范畴下的成语和谚语主要采用了直译的手段。他认为中国早期的文学始于一种对道德教化的惊人喜爱（an amazing fondness for moralizations），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中国文学撒满了谚语和道德格言（Lin，1942：1091）。而且，在谚语中最能发现中国文化的真正精神（the true spirit of Chinese culture）（同上：576），因此林语堂在The Wisdom of China and India（1942）和The Importance of Understanding（1960）的书里都有专门的篇章介绍谚语。例如：
（8）骑虎难下
Riding a tiger，one cannot go on and one cannot dismount.（Lin，1960：480）
（9）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Of all thirty-six ways，escape is the best way.（同上：485）
（10）杀鸡焉用牛刀（不必要的支出）
Killachickenwithabeefbutcher’schopper.（Unnecessary expenditure）（同上：483）
（11）坐吃山空（一定要有收入）
Sit and eat，and you eat a mountain away.（There must be an income）（同上：480）
（12）树倒猢狲散（船沉老鼠跑）
When the tree falls，the monkeys are scattered.（Rats abandon a sinking ship）（同上：484）
（13）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Pierce two hawks with an arrow.（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同上：481）
例（8）和（9）因为易于理解，所以直译过去便可。而例（10）和（11）可能会造成读者的不理解，因此采取了“直译+文外解释”，将词语的内涵翻译出来。例（12）和（13）采取了“直译+同化（naturalization）”的方法，同化是指用译语文化专有项来翻译源语文化专有项（Aixela，2007：63）。这些词语在译语文化里也有类似表达，所以林语堂不仅将其直译出来，同时还列出在译语里相对应的表达，让读者在理解这些词语的同时，又对中西文化的不同表达有一个对照的了解。
除了上述两种音译和直译为主的方法之外，我们在前面的例子里还看到一些如长江Yangtse River、黄包车rickshaw、《易经》Book of Changes等词语，林语堂对这些词语的译创沿用了前人的译法，以免给读者带来困惑。此外，还有少数情况下采用了直接同化的方法，如将年号“建中辛巳”译成“1101”（Lin，1960：145），将单位“尺”译成“feet”（同上：172）等，但仔细阅读文本就会发现，这些同化都是出现在文本中不太重要的或不需详细介绍的内容里，而且在其他的文本中林语堂会使用补偿的手段，尽量将这些文化专项词音译或直译出来。
综上所述，林语堂对词语的译创主要通过音译和直译来传播中国文化。这种译创手段强调了这些词语在源语文化中的重要性，展示了其丰富的中国文化内涵，同时又和他的译创动机和译创思想相一致。此外，英语中本来就含有大量的外来词，是一种包容性很强的语言，将中国文化词语音译成英语，既形成了一种语言的杂合特征，又使中国英语“在词汇层面作为英语的一种合法变体”（Zhang，2013）为本族语读者所接受，同时也进一步拓展了英语的表现力。
4.1.1.2 句子的译创：体现总意义原则
林语堂提出翻译应该句译而不是字译，即句义为先字义为后，将句子看作是有结构有组织的，先准确理解整句的意义，再据此总意义，按照目的语语法习惯重新表达（Vol.19 1994：316-317）。在他的译创文本中，对句子的翻译即体现了这种句译思想，笔者将其概括为“总意义原则”。参考冯庆华（2002）和张春柏（2003）针对句子翻译的具体策略，林语堂在句子方面的译创手段主要有以下几种。
1．选择主语
英语是主语突出的语言，句子通常是“主语+谓语”结构，而汉语是主题突出的语言，句子通常是“主题+述题”结构（张春柏，2003：108）。因此，在汉译英时要根据上下文语境及英语的行文习惯选择合适的主语。例如：
（14）故天下归王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Vol.11 1994：118）
He who is able to command the support of the millions becomes a king，while he who alienates their support becomes a solitary private individual.（Lin，1947：105）
例（14）中的主题“天下归王”和“人各有心”在逻辑上是主语成分，但在意思上是指“使百姓都去归附的人”和“使百姓不支持的人”，真正的主语隐含在其中。因此，在转换成英语时要用“he+定语从句”来表达，将汉语中隐含的主语明确化。
（15）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意，忘怀得失，以此自终。（Vol.20 1994：223）
He often writes to amuse himself and indicates his ambition in life，and forgets all about the worldly successes or failures. He dies like that. （Lin，1935a：221）
例（15）是将主语完全省略掉，但在上下文中，句意仍然是很清楚的。译成英语时必须将第一个句子的主语补上，而且只有在两个并列的句子共用一个主语的情况下，第二个句子的主语才能省略。
2．调整句序
英语是形态型语言，借助语言形式手段来实现词语或句子的连接；汉语是语义型语言，借助词语或句子的意义来实现它们之间的连接，语言结构具有隐含性和模糊性（潘文国，1997：334-335）。正因为两种语言在语法结构上的差别，汉译英时就需要根据英语的语言习惯，对原文的语序进行调整，理清逻辑关系，以确保译文通顺，这就是换序译法（冯庆华，2002：81）。例如：
（16）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Lin，2009d：560）
It was as if all their bowels had been ironed over with a warm iron and set at ease，or as if they had just eaten ginseng，so that every single one of the 36，000 pores on their body was glowing with joy.（Lin，1960：313）
例（16）使用了比喻、夸张、拟人和排比四种修辞方法，形象地描绘了观众听曲之后的痛快感受。林语堂也如实再现了这些修辞手段，但在句序上必须按照逻辑关系作出调整，是人吃了人参果之后，使得毛孔畅快，而不是毛孔吃了人参果。同时，还需要明确主语并使用被动语态使句意通顺。
（17）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Vol.22 1994：33）
Once，a Baron of Lu，Chi，was giving a banquet to the scholars of the town，and Confucius went while still in mourning.（Lin，1938：56）
例（17）说的是孔子在服丧期间发生的一件事，而英语的行文习惯是将主要内容放在前面，孔子服丧则可以作为一个时间状语从句放在后面。而且季氏在文中是首次出现，还要对其身份加以补充以使读者理解。
3．断句译法
汉语在进行较复杂的表达时，往往借助动词，按动作发生的顺序或逻辑顺序，逐步展开，即所谓竹式结构；而英语主干结构突出，往往开门见山，先把主语和主要动词两个主干竖起来，再运用各种关系词把从句和短语往上挂，即所谓树式结构（陈定安，1987：44-45）。古文由于用字简洁，三字、四字或五字短语和短句十分常见，按照时间或逻辑顺序形成一句很长的流水句。译成英语时，就需要按照英语句法结构把流水句断成几句来翻译，这种方法就是断句译法（冯庆华，2002：85）。例如：
（18）万历己未年冬下浣之三日，沈承之长女阿震以痘不发而殇，蒿葬北邙之次，其母薄氏，日称念梵书，资其冥福，复促作一疏词，笔不忍下也。（Lin，2009d：502）
On the twenty-third of December of the year 1619，Shen Chunlieh’s eldest daughter，Ah Chen，died of small pox which failed to appear，and was buried on the northern mounds. Her mother，Madame Po，recited Buddhist sutras daily in her favor，and urged the writing of a sacrificial prayer for her，but he did not have the heart to take up a pen and do it. （Lin，1960：134）
例（18）中有七个动词，主要动词有“殇”“葬”“念”和“促”。林语堂按照主语和主要动词作为译句的主干，将原句断成两句，并将“殇”和“葬”作为第一句的并列谓语，将“念”和“促”作为第二句的并列谓语，其他非主要动词则用从句和短语来翻译。
（19）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Lin，2009d：505）
The following year，we came down south on the occasion of the funeral for his mother. We realized that a part of the collection had to be sacrificed. First we discarded the heavy，bulky volumes，the less important works of a painter，and vessels that bore no inscriptions. Next we threw out books of which standard editions existed，paintings of no extraordinary merit，and bronze that was too heavy for transportation. Even then，the collection filled fifteen carloads. （Lin，1960：146-147）
例（19）是一个很长的流水句，主要按照动作发生的先后顺序用时间副词来衔接，译成英语时则被断成五句，但仍然保留了原句强调先后顺序的特点，因此把时间副词first、next和then放在句首以示强调。
4．再现句子节奏
早在《诗经》时期，汉语就形成了爱用对句的特色（潘文国，1997：350）。对偶句式使汉语在形式上十分工整，尤其是句子的节奏感非常强烈。古文中这种句式特别常见，而且在字数上长长短短十分灵活。林语堂在翻译句子总意义的同时，也试图再现汉语句子的节奏特色。例如：
（20）名心炽，胸生翅，利心肆，腹生刺。（Lin，2009d：492）
When the ambition-mind burns，
One’s chest grows wings.
When the profitǒmind stings，
One’s bowels grow thorns.（Lin，1960：107）
例（20）在逻辑关系上是由条件从句引导的两个对偶的句子，而且还使用了反复和脚韵的修辞方法，读来简洁明快，朗朗上口，富有节奏性。林语堂用when来引导条件从句，首先将句中隐含的逻辑关系明确化，以使读者理解。同时又保留了汉语反复和脚韵的修辞，而且全句以诗文的形式译出，不仅在形式上一目了然，而且在节奏上也再现了原句简洁明快的特点。
（21）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Lin，2009d：579）
Prince Huei’s cook was cutting up a bullock. Every blow of his hand，every heave of his shoulders，every tread of his foot，every thrust of his knee，every whshh of rent flesh，every chhk of the chopper，was in perfect rhythm—like the dance of the“Mulberry Grove，”like the harmonious chords of“Ching Shou. ”（Lin，1960：375）
例（21）在节奏上富含变化，由七个四字短句和两个六字短句构成，还使用了反复和拟声词的修辞手法，把庖丁解牛的过程描述地极富韵律，一气呵成。林语堂在翻译时，将第一句相当于开场白的部分独立成句，而将后面富于节奏的部分译成一个长的流水句，并在节奏由四字变化为六字时使用破折号来表示一种停顿，以提示下面的节奏变化，同时再现了反复和拟声词这些修辞方法，形象地还原了原句所要表达的动感十足的解牛过程。
综上所述，林语堂对于句子的译创和他的句译思想是一致的，即以句子的总意义为原则，按照目的语的语法习惯重新组织句子结构，将原句的意义忠实地再现出来。同时，汉语句式的对偶特征使得句子富有节奏性，林语堂在还原句子意义的同时，也力图再现原句的节奏特色。此外，从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一个句子当中可能会同时用到几种翻译方法，也是为了确保意义的忠实再现。
4.1.1.3 风格的译创：使用雅健的英文和添加冗余信息
林语堂对于风格的译创呈现出两个显著特征：一是使用一种雅健的英文来译创中国文化，尤其体现在对古代文本的创造性翻译上；二是通过添加冗余（redundancy）来传递中国文化，这种手段更多地被使用在翻译式写作上。
1．使用雅健的英文
林语堂于20世纪30年代和60年代分别撰写过系列文章来表明他的英语语言观和写作观，包括《英文学习法》《从丘吉尔的英文说起》《怎样把英文学好》《释雅健》等（Vol.13&16 1994）。林语堂认为，英文是雅健的——即矫健和文雅，直至今日，英国大家作文仍以矫健为本，文雅为副（Vol.16 1994：226-227）。雅健的含义就在于英语言文一致，骨子里是白话，善于运用常字，所以要平易自然，靠近清顺口语，而少些粉饰藻丽的句子，即“英美人所谓好英文就是pure、simple English的英文白话”（同上：252）。由此可见，林语堂所说的雅健的英文是一种靠近口语化的自然、清顺、简洁的语言风格，注重常用字的用法。这种英语语言观和写作观在他的英文译创作品中也明显地体现出来，例如：
（22）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被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金而去。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林语堂，2006：320-321）
There was a man of Ch’i who desired to have gold. He dressed up properly and went out in early morning to the market. He went straight to the gold dealer’s shop and snatched the gold away and walked off. The officers arrested him and questioned him：“Why，the people were all there. Why did you rob them of gold（in broad daylight）？”And the man replied，“I only saw the gold. I didn’t see any people. ”（Lin，1942：1064）
例（22）是战国时期的一个古代寓言故事，林语堂的译文在选词和句式结构上都体现出明显的口语化风格。首先，在选词上大多使用了非正式的常见词汇和词组，如dress up、go out、go straight to和walk off，动词使用频繁。其次，句式结构也都是简单、常见的英文形式，多以短句和并列句为主。比如，“清旦被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金而去”，这句话里共有五个动词“被”“之”“适”“攫”和“去”，林语堂以动词为中心，将其划分成两个简单的并列句来翻译，看起来简洁清楚。最后的一句“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则以两个短句来翻译，和原文文言文的简练风格相得益彰。再如：
（23）总之，我死不在今日也。我死既不在今日，何谓封塔而乃以死待我也？则汝等之当如平日又可知也，待我如平日，事我如生前，言语不苟，行事不苟，比旧更加谨慎，使人人咸曰龙湖僧之守禁戒也如此，龙湖僧之不谬为卓吾侍者也又如此，其为喜悦我也甚矣，又何必以不复见我为苦而生悲怆也？我之形虽不可复见，而我心则开卷即在矣。读其书，见其人，精神且千万倍，若彼形骸外矣，又何如我书乎？况读其豫约，守其戒禁，则卓吾老子终日对面，十目视之无有如其显，十手指之无有如其亲者，又何必悲恋此一具瘦骨柴头，以为能不忘老子也耶？勉之戒之！（Lin，2009d：592）
In other words，my death does not begin today，and since my death may not be regarded as happening today，why wait until my pagoda grave is sealed and then regard me as dead？So you should continue to live even as when I am with you. You should be careful with your speech and your actions，and even more so after my death，that people may say，“The monks of Lunghu Temple really keep the faith，and are worthy to be the associates of Chuowu（myself）. ”This is the way to please me. Do not grieve because you do not see me anymore，because although my body is no longer with you，my spirit is with you whenever you open my books. When you read my books，you shall see my mind and spirit even a thousand times more clearly than even if I were daily with you. Besides，I have this Last Testament，which is my agreement with you. Keep these rules of the monastery，and you shall feel as if Old Man Chuowu were living face to face with you，looking at you and pointing at you with my own fingers. For I am so close to you as you are close to me. So grieve not and regard not only the skeleton which shall be all that is left of me as representing me. This I wish you to remember. （Lin，1960：414）
例（23）的口语化特征更为明显。首先，选词上都是一些口语里常见的词汇和词组，如regard、continue、careful、please、open、face to face、look at等。其次，全段以简单句为主，如This is the way to please me，For I am so close to you as you are close to me，This I wish you to remember等。全篇还有多处重复使用了be with you和you should句式，保留了汉语爱重复的风格，起到一种强调的作用。
由此可见，林语堂对于风格的译创体现出一种雅健的语言特征，注重常用字词的用法，给人以简洁、自然的感觉。而且，以现代通俗英语来翻译古代文言文本也更符合文本的语言特点，因为这些文言文虽然在现代汉语里已经不常使用，但在文本所处的时期也属于当时人们常用的通俗用语。如例（22）是一则寓言故事，例（23）是一封家书。因此，以口语体来翻译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原文的本来面目，实际上是更为忠实的一种手段。
2．添加冗余信息
翻译学里的冗余是指文本中加入不必要的或重复的信息，任何交际都需要包含一定数量的冗余信息来减少目的语读者处理文本的难度（谭载喜译，2005：192）。在林语堂的小说和传记里，存在着大量的冗余信息，例如：
（24）曼娘是小镇店上朴实的女孩子，在一个学究的父亲教养之下长大的，受了一套旧式女孩子的教育。所谓旧式教育并不是指她经典上的学问，经典的学问在旧式教育之中只占一小部分，而指的是礼貌行为，表现在由来已久的女人的四方面的教育：就是女人的“德、言、容、工”。这四方面代表大家公认的女人良好教育的传统，女孩子时期就应当受此等教育。古代的妇女在少女时期都接受这种教育，并且希望能躬行实践那些道理规矩，尤其是以能读书识字的少女为然。有一种理想，固定分明，根深蒂固，而且有古代贤妻良母躬行实践的先例，有一种清清楚楚极其简明的一套规矩。大概是这样：礼貌为首要，因为贤德的女人必有礼貌，有礼貌的女人也决不会不贤德。“妇德”在于勤俭、温柔、恭顺，与家人和睦相处；“妇容”在于整洁规律；“妇言”在于谦恭和顺，不传是非，不论隐私，不向丈夫埋怨其姑嫂兄弟；“妇工”包括长于烹调，精于缝纫刺绣，若是生在读书之家，要能读能写，会点诗文，但不宜耽溺辞章以致分心误事，要稍知历史掌故，如能稍通绘事，自然更好。（Vol.1 1994：63-64）
Mannia was a simple small-town girl. Brought up by her Confucian father，she had a complete girl’s education of the classical type. By classical education is not meant her knowledge of books，which was only a minor part of it，but knowledge of manners and proper behavior，as embodied in the well-established four phases of woman’s training：“woman’s character，woman’s speech，woman’s appearance，woman’s accomplishments. ”Theserepresented the solid，unchallenged tradition of well-bred，educated womanhood，for which girlhood was an important preparation，a tradition that girls in ancient times accepted and aspired to live up to，especially those whocouldread. Therewasanideal，definite，vivid，well-established，and well-illustrated by stories of famous wives and mothers，and there was a conveniently clear code of conduct and of manners. Probably manners were the most important，because it was impossible for a woman of good manners to be a bad woman. “Woman’s character”was to be industrious and thrifty，to be soft，submissive and yielding，and to live in harmony with all relatives；“woman’s appearance”was to be neat and orderly；“woman’sspeech”was to be soft and low，and to avoid gossip and carrying tales，and to refrain from complaining to her husband about his brothers and sisters；“woman’s accomplishments”included primarily good cooking，neat sewing，fine embroidery，and if she was born in a scholar’s family and taught to read，then also the ability to read and write，always a little poetry，but not enough to distract her mind and senses，a little history，and if possible，a little painting. （Lin，1939a：53-55）
这是小说中的人物曼娘初次登场的一段文字。人物初次登场，一般会先介绍她的外貌形象、举止谈吐、性格脾气等方面，而林语堂在这一段里运用翻译式写作插入了中国旧式女子教育的内容，包括德、言、容、工四个方面。在每个方面，林语堂都进行了具体的解释，使读者充分了解中国文化的特色。在这段之后的下一段，林语堂才对曼娘的外貌、举止、性情等方面进行了描写。再如：
（25）开封是中国首都大城，保有皇都的雄伟壮丽，财富之厚，人才之广，声色之美，皆集于朝廷之上。城外有护城河围绕，河宽百尺，河的两岸种有榆树杨柳，朱门白墙掩映于树木的翠绿之间。有四条河自城中流过，大都是自西而东，其中最大者为汴河，从安徽河南大平原而来的食粮，全在此河上运输，河上的水门夜间关闭。城内大街通衢，每隔百码，设有警卫。自城中流过的河道上，架有雕刻的油漆木桥相通。最重要的一座桥在皇宫的前面，乃精心设计，用精工雕刻的大理石筑成。皇宫位于城市之中央。南由玄德楼下面的一段石头和砖建的墙垣开始，皇宫的建筑则点缀着龙凤花样的浮雕，上面是光亮闪烁的殿顶，是用各种颜色的琉璃瓦建成的。宫殿四周是大街，按照罗盘的四角起的街名。皇宫的西面为中书省和枢密院。在外城的南部，朱雀门之外，有国子监和太庙。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官家的马车、牛车、轿子——轿子是一般行旅必需的——另外有由人拉的两轮车，可以说是现代东洋车的原始型，这些车轿等在街上川流不息。坐着女人的牛车上，帘子都放了下来。在皇城有个特点，就是必须戴帽子，即使低贱如算命看相的也要打扮得像个读书人。（Vol.11 1994：40-41）
The city was the metropolis of China，kept in imperial grandeur，where the wealth and talent and beauty of the nation gathered about the court. All around the city ran a moat a hundred feet wide，planted on both banks with elms and willows，revealing the white parapeted walls and vermilion gates behind. Four rivers flowed through the city，running mainly east and west，the most importantbeing the Pien River，which carried all the river traffic and food supplies to the capital from the southeast plains of Anhuei and Honan. Water gates on these rivers were closed at night. Inside the city，the great avenues were provided with guard posts every hundred yards. Painted and carved wooden bridges spanned the rivers running through the city，while the most important one in front of the palace was built of carved marble，elaborately designed. The palace occupied the center of the city，beginning in the south with a long stretch of stone and brick wall below the Shuanteh Tower，with an elaborate bas-relief of dragons and phoenixes，while above showed the glittering roofs of the palaces，made with glazed tiles of variegated colors. Around the palace on four sides were the main streets，named by the four points of the compass. On the west of the palace stood the premier’s office，and the office of the military privy council. In the southern outer city，outside the Red Sparrow Gate，stood the national college and imperial temples. The streets swarmed with pedestrians，officials’horse carriages，bull carts，and sedan chairs，which were the general mode of travel，while a few small two-wheeled carts were pulled by men—prototypes of the modern rickshaw. The women in the bull carts traveled with their screens let down. It was the peculiarity of the imperial city that no one was allowed to go about bareheaded，and even the humblest fortuneteller tried to dress like a scholar. （Lin，1947：34）
这是The Gay Genius：The Life and Times of Su Tungpo（1947）一书中第四章《应试》里的一段，是对开封这个城市的详细描写，包括它的城市布局、建筑、地貌等。如果单独拿出来，读者会以为这是一本游记或史书而不是传记，这一章是叙述苏东坡到首都开封参加科举考试，并不需要对开封这个城市作如此细微的描写。
在林语堂带有翻译式写作性质的英文小说和传记里，存在大量的冗余信息，包括对城市的详细介绍和风俗习惯的详解等。在文化传播的过程中，由于两种语言文化的差异，对本族文化读者来说是已知信息，对其他文化的读者来说这些已知的冗余因素必须表现出来，也就是说要引入一定的语言冗余（廖七一，1996：49）。但从例（24）和例（25）可以看出，林语堂添加的冗余信息存在过度现象，也就是说，本来这些信息在文中并不十分重要，对旧式女子教育和开封的介绍也并不需要如此长的一段文字，三四句话就可以概括。显然，过度冗余是林语堂有意为之的一种译创手段。通过添加冗余信息，林语堂巧妙地将中国文化的特色元素融入他的英文写作之中，使其成为一种翻译式写作。这种翻译式写作和印度英语作家的写作方式颇为相似，即都是通过不同的译创手段让本国的语言文化渗透进英语，作家的写作手法和思维方式更像是译者。
综上所述，林语堂对词语的译创是以音译和直译为主、解释为辅，这样可以有效地输出中国文化特色，使读者感受到中国文化的异质性。句子的译创则以忠实再现原句意义为原则，按照英语的语法规范对句子的结构和顺序作出相应的调整。同时，这种词语和句子相结合所形成的语言的杂合特征，使读者一方面感受到由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词语所带来的异域情调，另一方面又不会因为句法不通顺而产生过度的阅读疲劳和障碍。风格的译创则通过使用雅健的英文和添加冗余信息两种手段来完成，既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原文本的语言特点，又和林语堂本人的语言观和创作观一致，还体现了传播中国文化的译创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