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捣狼穴 五师为民泄恨

在二郎至河口的重点镇——夏店，鬼子为了守护交通运输线，在望岵山驻扎着一个排的兵力。为了使这个据点安全、牢固，而又舒适，豺狼般的鬼子在山上修筑防御工事、碉堡、生活住室。豺狼运作而起的血雨腥风，将望岵山改名成了一座呼之心碎的“望夫山”。

1941年7月上旬，白果树湾新四军第五师师部来了一名群众哭诉，说保长和日本鬼子勾结，手段残忍地残害着老百姓。听到消息，师部领导十分愤慨，决定派一个尖刀班，化装成民工，打入狼窝，为受残害的群众报仇雪恨。

为了复仇行动万无一失，司令部指定专人做了周密的筹划。整个行动分两步走：先由小分队去集镇捕杀鬼子，制造声势，引出据点鬼子增援，接着，混进据点的战士破坏鬼子防御工事，炸毁碉堡，解救被抓民工。

望岵山在夏店街西南一公里的小河边上，山上怪石嶙峋，山高坡陡，易守难攻。鬼子选择这里做据点，修筑防御工事，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鬼子利用保长为他们筹财派工，只要不如期送达，一定是灾祸临头。一些乡保长慑于鬼子的暴行，不得不做了一些有辱民族气节的事。也有败类，充分利用鬼子的淫威，为非作歹，鱼肉百姓。鬼子和保长勾结一起，到山下乡村抓夫抢粮，被送上山的民工，在鬼子和汉奸的监督下，从早到晚，忍饥挨饿，累死累活地修筑工事，稍有懈怠，轻的被打得皮开肉绽，重则被活活打死，或遭受酷刑至死，或被刺刀直接捅死。

一天，烈日炎炎，酷暑难当。被强行抓去的民工陈传根，拼命地干了十几个小时，口干舌燥，饥渴难熬，趁鬼子不留神，溜出铁丝网，到河边喝口水，眺望一下新婚不久的妻子。不料一捧水还没喝到口里，就被鬼子发现，“砰”地一枪，打死在河边，鲜血流淌着融入河中，真是半边河水一片殷红，惨不忍睹。更惨的是陈传根家三代单传，新婚不久的他一命散去，整个家就毁于一旦。

再说陈传根的妻子夏梅香，也清秀端庄，心地善良。自从丈夫被抓走后，在家度日如年，常常倚门独望，从早到晚，心若丝悬，惴惴不安。在望眼欲穿、忧心忡忡的日子里，侍奉老人，料理家务，打发忧虑。到了傍晚时分，睁大眼睛，远眺田野小路，盼着丈夫归来，谁知一等再等、一盼再盼的丈夫却已魂归西去，她仍然不知，直到邻居告诉她，陈传根被鬼子杀害了，她才如梦初醒，痛断肝肠，昏厥于地。

邻居高大伯立即想办法救醒夏梅香。高大伯劝导：“侄媳呀，人死不能复生，着急已无济于事，倒是快想办法把陈传根的尸体弄回来！”

夏梅香有气无力，神思恍惚，可是，她强支撑着起来，哽咽着说：“大伯，传根与我夫妻百日，如若让他暴尸荒野，我于心不忍；可是，小洋人到处都是，还有保甲盯着，要是让人帮忙，会受牵连，也让我于心不安，公婆年老体弱，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呢？”

高大伯叫来邻居陈小强商量，决定等到天黑了，偷偷把尸体抢回来安葬。

夜晚，邻居高大伯、陈小强和梅香一起，抬着一块门板，悄悄来到河边，找到了尸体，夏梅香一下子抱住早已僵硬的尸体抚摸着，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却不敢哭出声来，哽咽的声音，让大伯、小强的心都痛了。高大伯、陈小强把尸体从梅香的怀里拖出来，放到门板上，提心吊胆地抬回家，关门闭户，悄悄处理后事。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的夜晚，保长夏瘸子大声吼叫着“开门！”

梅香怕大伯、小强暴露受连累，就让他俩藏到自己的房里，大伯示意不妥，若被搜出，会招非议。

梅香说：“夏瘸子是同族兄弟，不敢去族妹房里胡来，这样可以躲过灾难。”

一切妥当，梅香打开了门。保长夏瘸子歪歪倒倒地瘸进门来，阴险地看着门板说：“你们好大的胆，瞒着皇军偷回尸体，破坏了皇军的警示物体，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梅香哀求道：“看在同姓兄妹的份上，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夏保长充耳不闻，阴阳怪气地说：“还是出来吧，从头到尾我都看到了，躲躲藏藏还有意思吗？”

夏梅香说：“什么躲躲藏藏，不要瞎说。”

夏瘸子红了脸说：“这尸体你一个人能弄回来吗？”

“就是我一个人背回来的。”

“别狡辩，我要是找出人来，那可是罪加一等哈。”

“族兄，你别这样好不好，行个方便，我会报答你的。”

“谁给我方便？怎么报答？”

夏梅香被问得无言以对。公婆出来跪地求保长放过他们。可是，夏瘸子一脚把他们踹在地上，大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再不出来，我就派人叫皇军来搜。我就不信高申庆、陈小强能长翅膀飞走。”

大伯、小强无奈，只好自己走出来了。大伯一把拉着保长央求道：“表侄，你大人大量，都是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行个方便，我们都感激你！”

保长把眼一横，怒气冲冲地说：“你个老家伙，谁是你表侄？不识高低，我向皇军报告你所做的事，说你通匪，看你怎么个下场。”

高大伯赶紧改口说：“保长大人，看在你族妹年纪轻轻就丧夫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哼，女人找男人还不容易，有什么可怜的。”

陈小强一听有些忍不住气了，怒目相向地说：“大家本乡本土的，不要把事做绝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高大伯急忙拦住小强，也跪地求瘸子。瘸子怕一时犯了众怒不好收场，临走时丢下一句话：“这事你们看着办。陈小强你记着，皇军有你好看的。”

陈传根刚入土，保长就带着伪军到村里来抓陈小强，幸好大家早有准备，陈小强外出躲难了。夏瘸子找不到陈小强，怒气冲冲地来到梅香家，指责梅香藏匿男人，不守妇道。指挥伪军保镖，毒打梅香公婆，守住梅香公婆的房门，这个不计同族兄妹廉耻的夏瘸子，强暴了梅香，并且放言：“以后若有不从，就捆绑着送给皇军。”

梅香痛不欲生，想一死了之，可是，她担心丧子之痛的公婆无人安慰、伺候；无人给丈夫守灵，只能苟且偷生，待送走了公婆，再了结自己。孤女寡妇，独撑家室，度日如年。梅香每到傍晚，总是倚门独望着离家不远的那座望岵山。山上有好多岩石，形状也像孤人独立，远眺山下。久而久之，村民把延续已久的望岵山称作“望夫山”。

陈小强避灾回家，知道嫂子被人糟蹋，受尽了摧残。夏瘸子还动不动就找上门来凌辱一番。心中怒火冲天，恨不能一刀宰了这个畜生。那个世道，杀人的容易，活着的难。陈小强决定去找白果树湾的新四军。他走过二畈村，翻过步踏岭，找到白果树湾第五师司令部。首长安排有关人员接待，听取了陈小强的控诉。

新四军第五师立即派出侦察员，把详细了解的情况向司令员李先念作了汇报。李先念和司令部领导研究决定，从13 旅抽调原黄大智自卫团人员组成小分队，让作战科派人带领行动小组，一定要惩治汉奸，向鬼子讨还血债。

一天拂晓，十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来到了夏瘸子的门口，夏瘸子被敲门声惊醒了，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哪个找死的，这么早就来敲门，把老子的好梦惊醒了。”开门一看，十几个陌生人一下子涌进了他的家，随即把门关上了。

夏瘸子心亏了，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

一个战士上前扣住夏瘸子的脖子，说：“你这癞皮狗还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了多少对不起父老乡亲的事，替日本鬼子当走狗，你的末日到了。”

这一说，夏瘸子两腿发抖，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被逼的，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我一定尽力去做。”

“算你聪明，想法子带我们去望夫山修筑工事，保证我们顺利进入，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否则，你知道便衣队的厉害。”

说到便衣队，夏瘸子更是脸色发白，头冒冷汗。他们在集市上，连皇军的头都敢剁去，更何况已找到了家里呢。夏瘸子自担任保长以来，对他心中的皇军忠心耿耿，对村民是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尤其是因族妹的事惹恼村里父老乡亲，让他时时感到有人在暗中要除掉他的性命。便衣队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人告状了。可是，皇军是不好惹的，万一出了差错，皇军是绝对饶不了他的。

新四军战士看出夏瘸子的心思，对他说：“只要你尽快想办法带我们上山，我们不会杀你。若有半点歪心眼，小心你的狗命。”这时，一个战士用手枪顶住了他的脑门。

“那，那，那你们说要做些什么？”夏瘸子哆哆嗦嗦。

“不许你耍诡计，迅速给我们一人准备一份“良民证”，一顶草帽，一件修工事用的工具，还有一份你见鬼子的见面礼。”

夏瘸子略一迟疑，一个战士一下解开夏瘸子的衣服，把一包炸药绑到了他的身上，把拉线从袖管里穿出，牵在自己手上，说：“你若有半点捣鬼，这一拉，你就粉身碎骨了。”

夏瘸子唯唯诺诺地说：“我办我办。”

夏瘸子跟一个战士并肩而行，像绝顶要好的朋友，在村里很快找到了他的帮凶，让他们出面办理所需之物，夏瘸子和便衣队在家等候。

很快，一切备办妥当。帮凶看到保长一下子找到了十几个民工朋友，在鬼子那里一定能得到奖赏，喜得头上冒青烟。

日上三竿，夏瘸子带着便衣队一行，带着见面礼物，大摇大摆地向望夫山走去。

鬼子在山口设有岗哨，看到夏瘸子带着十几人上来，拦路检查。夏瘸子让小走狗迎了上去，对皇军讲明犒劳皇军的实情。小走狗提着一条大鱼，点头哈腰走到鬼子跟前，说为了孝敬山上皇军，送上活鲜鲜的鱼，后面的人还背着提着一篓子一篮子的新鲜蔬菜。鬼子让大家拿出“良民证”，大家早有准备，鬼子看到都持有良民证，又是保长带人上山，心里觉得踏实了，眉开眼笑，夸奖保长大大的好，放过一群民工上山。

与此同时，第二行动小组在街上按计行事。这是个热闹的集日，赶集的人熙熙攘攘。战士们混迹在人群里，盯梢几个巡逻打掳的鬼子兵。鬼子每到一处，赶集群众像避瘟疫一般躲闪，暗中盯梢的队员尾随鬼子到了一处拐弯的地方，开枪复仇，将两个鬼子打死在地。还朝天鸣枪，使整个集市炸开了锅，群众四散奔跑。守街的鬼子立即开枪示警，拦住路口，不让群众离开。鬼子少，赶集的人多，鬼子哪里照应得过来。左拦右跑，右拦左跑，鬼子开枪射击群众，躲藏的战士就在街心放枪，牵住鬼子的视线。街道上一片混乱，一片嘈杂，一片狼藉。

望夫山上的鬼子得到了街上骚乱的消息，听到了急骤的枪声，立即集结队伍，离开巢穴，奔赴集市救援。由于街心鸣枪打死两人，鬼子料定不是群众所为，一定是新四军的便衣队出动了，所以，在整个街上布下天罗地网。鬼子挨门挨户地搜查，穷凶极恶地把集市上的百姓驱赶到河滩上，一个一个地盘查审问，让青壮年男子在河滩上来往走动，观察他们的步伐，查看手掌和肩头，妄图查出新四军来。这些全在新四军的意料之中，达到了第二小组的行动目的，有力地配合了上山小组的行动。

鬼子扑向街上，望夫山上的第一小组立即行动。民工们看到鬼子下了山，就东凑一堆儿，西凑一堆儿地抽烟、闲聊，抽空休息一会儿。守巢的鬼子少了，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正当鬼子对民工大耍淫威时，新四军第一行动小组的十几人抓住时机，分头行动，先用匕首干掉鬼子监工，事先安排的民工兄弟看住夏瘸子和小走狗，然后，分三个小组迅速靠近鬼子的岗哨和碉堡。

岗哨鬼子在大多数力量下山后，警觉很高，看到有人暗中靠近，大声吆喝，端枪示警。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战士单手飞刀，直插敌人的胸膛，鬼子应声倒地；另一个鬼子开枪射击，被后面掩护的战士一枪打伤。可是鬼子不顾伤痛，负隅顽抗，两个战士分头行动，明暗配合，时隐时现，鬼子伤口血流如注，支撑不住，匍匐前去的战士，击毙了捂胸倒地的鬼子，扔几个石块到受伤鬼子的背后，趁鬼子惊魂回头的刹那，冲上去，死死地卡住鬼子的脖子，另一个战士冲上来，拔出鬼子的枪支，用鬼子手里的刺刀捅死了鬼子。然后对着民工们大声呼喊：“民工兄弟们，我们是新四军，岗哨被干掉了，你们可以赶快下山。”

攻击碉堡和伙房的小组行动非常迅速，三个战士冲进了碉楼的第一层，没遇到一个鬼子，冲进了第二层才被鬼子发现，鬼子端着枪，呲牙咧嘴，准备端起刺刀杀人。也就是这个时间，听到了干掉岗哨的枪声，鬼子以为是他们的人枪杀逃跑的民工，而这里也来了民工。警觉的鬼子镇定自若，对民工的逼近毫不在意，意图刺伤一个，警告第二个。没料到被后面的人开枪击毙。

这时，民工听到喊声，知道新四军来到了山上，胆子大了起来，他们并没有慌忙下山，而是一起行动起来了，拿着锤子、铁锹和其他工具，向敌人碉堡冲了过来。行动小组干掉了岗哨和伙食房的敌人，又集中进攻碉堡。敌人碉堡第三层的鬼子，向着民工密集扫射，不少民工负了伤。战士们好几次向上攻击，由于第三层设置有铁门，攻不进去，几次攻打都被敌人的火力挡住了，奋力冲上去的战士一个牺牲了，另一个受了伤，只好撤出碉楼。几个民工大声说：“不要往上攻，用炸石头的炸药，给它一个底朝天。”民工们送来炸药，训练有素的新四军战士立即动手制作炸药包，一会儿功夫，两个炸药包制作成功，在火力掩护下，两个战士各带一个炸药包，一个放在墙下，一个送到了鬼子碉楼第三层的铁门口，里面的战士一出来，外面的也立即点燃导火索，只听得“轰隆、轰隆”两声几乎一起爆炸的沉闷响声，鬼子苦心经营多时的巢穴，被彻底摧毁了。不少民工动起手来，破坏了山上修筑多时的掩体、铁丝网、射击孔和其他设施。

民工们涌向领头的新四军，拉着他的手说：“你们不是民工，是新四军，早听说过新四军打鬼子厉害，今天我们亲眼见到了，你们杀鬼子，替老百姓报仇了，我们高兴！”

队长笑了笑说：“感谢大家支持，你们大悟山下群众的觉悟很高，我们也很高兴。”

一个民工拉着队长的手问：“那刚才街上发生的事也是你们干的吧？”

“对，那是有意引诱山上的鬼子下山去，我们才能在这里捣毁敌人的老巢！”话音一落，民工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昔日被称作地狱的望夫山上，此刻，欢呼一片。

“大家赶快下山，街上的鬼子马上会赶回来的。敌人的其他工事留着，破坏了，他们还会修的，等到彻底消灭了鬼子，也可留作见证。”一个战士机警地催促着民工兄弟下山。

“大家不要向街上方向离开，从山后向西南方向逃跑，避免被返回的鬼子遇上。”队长嘱咐着，安排民工逃跑。

民工们怀着胜利的喜悦，怀着对新四军的敬佩，向着各自要去的地方走去。

新四军小分队灵活巧妙的战略战术，摧毁了望夫山鬼子修筑的据点，为备受摧残的夏梅香报了仇，泄了恨，下山的鬼子知道中计后速速返山，一切都晚了，只好拿汉奸出气，处死了夏瘸子。

望夫山复仇战斗，是新四军在大悟山下痛杀鬼子最吸引群众的战斗故事，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故事越传越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