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二十年的梦

提干以后，莫言马上又接到另一个通知，他需要前往北京工作！北京，神圣的城市，美丽的首都，毛主席待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向往的圣地！那个时候，像莫言这样从偏远农村走出来的小伙能去北京，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然而，莫言当时的反应是这样的：北京！去啥北京？我不去北京，我就想待在保定。

莫言并没有做大官的梦想，提了干不用回家乡劳作，进部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现在他只想找个好地儿写出几部好作品，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什么地儿好呢？当然是保定了，他的文艺才华在这边的部队小有名气，而且他也已经跟这边搞文学的一拨子人混熟了，《莲池》编辑部、毛兆晁先生，这可都是人脉啊，怎么能离开呢？

莫言马上联系了江干事：“江干事，这次您可得帮我啊，我好不容易在保定这边的文坛混了个脸熟，真不想走啊。去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想发个作品又得费各种周折了。”

“小管，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如果真想在文坛混出名堂，绝对是去北京好。北京是首都，人才多，大杂志多，机会多，去了那儿你的路只有更宽的。”江干事到底见多识广，三句话不到就把莫言给点醒了。莫言立即收拾东西，奔向了无限光明的北京。

1982年秋天，莫言成为了北京延庆某部宣传科宣传干事，负责新闻方面的撰写工作，偶尔也需要讲讲课。这个阶段的莫言工作不太认真，因为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兴趣所在，那就是编故事写小说，他花在写作上的时间已经和正式工作的时间差不多了，有时还抽空参加杂志社组织的笔会。

几个月后，莫言又折腾出了三部小说：《为了孩子》、《售棉大道》和《民间音乐》。《民间音乐》讲的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小瞎子的故事，小瞎子到达了一个小镇，被一位女店主收留，因为女店主想利用他的音乐天分谋财，小瞎子知道事情以后感到悲哀，一个人走向了远方。《民间音乐》是莫言凭空构想出来的故事，《为了孩子》和《售棉大道》则跟莫言的亲身经历有关，《为了孩子》源于他小时候被亲戚冤枉摔伤了堂弟的事情，《售棉大道》则源于他在棉花厂的经历。不过此时的莫言并不想让小说和故乡扯上关系，因为故乡给他的记忆多是饥饿、孤独、无助，在小说里他也想逃开那片土地，被亲戚冤枉后遭母亲痛打本来是段惨痛记忆，但是莫言却给小说安上了个温暖的结尾。折腾出来以后，莫言依然把作品投给了《莲池》，让他高兴的是，这三部小说都成功发表出来了。

1984年，莫言被单位外派进修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为将来的干部理论教育作准备。学习期间，莫言发现一个来参加进修的总参干部总是抽空看《现代汉语》之类的书，非常纳闷儿，于是就询问起来。这个干部告诉他，解放军艺术学院新组建了一个文学系，给全军各单位都发了招生通知，他想利用这个机会考大学。莫言听完一惊，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他马上询问那名干部，自己能不能报名，干部说应该可以。

这一下，莫言的大学梦又燃了起来，他立即赶回单位询问相关事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领导们早知道这件事了，他们不希望莫言离开，所以才没跟他讲。领导劝莫言说：“小管啊，你才来一年多，前途无量，要是走掉了真的很可惜。”

“还是让我去考吧，我在这儿也当不了好干事，就算以后成了宣传科长也不见得有意思，因为写小说才是我最想做的。”莫言真心想进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那样不仅圆了大学梦，还能学到文学方面的真材实料，对写作大有裨益。

领导见劝不动莫言，只好说道：“现在报考估计有点晚了，你自己抓紧联系总参负责院校招生的人吧！”

得到许可，莫言立即冲到总参询问报名一事，接待他的徐干事非常热情，告诉他要带的材料、学院的位置，并告诉他文学系的招生负责人叫徐怀中，还亲自把莫言送到了汽车站。在徐干事的帮助下，莫言很快找到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办公室。办公室门口，他碰到了协助文学系主任徐怀中做招生工作的刘毅然。

“啪”，莫言脚一跺，冲刘毅然敬了个军礼：“您好，我叫管谟业，来自总参谋部，想要报考文学系。”

莫言穿着一身的确良军装，背着个挎包，满头是汗。刘毅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报名早就截止了，怎么现在才来？”

“不好意思，我才刚刚接到消息，一接到就赶过来了。”

“推荐信和报名表拿来了吗？”

“这个……没有！”莫言挠挠头，感觉自己又要“稀稀了”，事发仓促，这些东西他都没准备好。

“那有没有作品带过来？”

“带了！”莫言如获大赦，连忙扯下挎包，掏出《售棉大道》和《民间音乐》递了过去。

刘毅然收下作品点了点头：“嗯，等我们研究研究，你先回去等着吧。徐主任很忙，就不见你了。”莫言不再多说，满怀忐忑地回到了单位。

莫言走后，刘毅然心不在焉地翻开了《民间音乐》，不过才看了两页，他就被吸引住了。刘毅然是一个很挑剔的文学爱好者，一些普通作品他翻两页觉得不好就不会往下看了，但是莫言这部作品的语言很有特色，深深打动了他。

读完两部作品，刘毅然马上就去找徐怀中，将莫言大赞了一番。徐怀中一看刘毅然的兴奋劲儿，当即也拿去作品读了起来，这一读完就不得了，他比刘毅然还要兴奋，最后竟然拍着桌子说：“这个学生，即便文化考试不及格我们也要了。”

有了这么一出，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了，莫言顺利通过了招生考试，还是以最高文化考分通过的。

1984年秋天，年近30岁的莫言进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学生，那个做了20多年的大学梦总算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