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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7.17.2 架子
架子

我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开滦的高级工程师,家庭生活优裕,家教也好。但是,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我却背负着“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臭小姐”的包袱,每天生活在一些同学异样的目光中。共青团的大门对我是关闭的;“文革”中,以“白专典型”被不提名地批判着。可以想象,当时的我是怎样的自卑和惶惶不可终日。

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思想包袱,我下乡来到了农村。因为生病,我比其他人晚到了一个月。可我人还未到,在生产队已传开了,说还要来一个知青,是戴着眼镜、住“洋房子”、娇里娇气的人。于是乎,我就又成了村民们关注的焦点。

来到农村,我马上发现了村民对我的指指点点,是我的眼镜扎眼吗?毕竟我是唯一一个戴眼镜的知青。摘掉它?可我已经戴了那么多年。摘了,我看不清路,认不清人,不是更不好与村民相处吗?我想,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好好干,用实际行动摘下眼镜,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有信心做到。

开始打机井,那是简单的力气活,几个人推着大转盘,转呀转,一干就是半天,吃了饭再干,有时还挑灯夜战,男人都有点儿吃不消。但我坚持着,铆足了力气,从不偷懒。村民们议论道:“这闺女蛮能吃苦的,不娇气,不会偷懒。”

“闺女,歇歇,别累着!”

“不累,不累。”

我心里真高兴,村民不以貌取人,他们认可我了!

打完机井,我们又到河滩地上平整土地,准备来年栽水稻。畦块已开好,就是用锹镐把坑洼不平的地平整好。抡锹使镐,别看我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但我在行。因为我家住的院子大,从小我父亲就买来锹镐,让我们姐弟自己翻地种玉米,秋天成熟了煮鲜玉米吃,这可是又快乐又有意义的事情。再有,在学校的学工学农劳动我也有锻炼。只见我铲起一锹土,撤开步,从后向前,前手一松,一锹土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到低洼处。

一天,我抡着板锹干得正起劲儿,只见地边走来一个人,有人告诉我那是大队书记,找队长来了。那个书记四五十岁,一看就是庄稼把式。他一边看我们干活,一边和生产队长说着话。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我低头干活不敢看他,忽然,隐约听他说:“……这青年……挺有架子……”我一惊,心慌了,“有架子?”什么意思?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架子?我在干活,又没说话,不会吧?我心里揣个小兔,一直忐忑不安。休息了,我悄悄问身边的人:“书记说我有架子,我有什么架子啊?”他笑起来说:“那是书记夸你呢,说你干活有架子,就是有架势,有板有眼,像样儿!”我一听,高兴起来,悬着的心落地了。旁边的队长也说:“闺女,干得不错。干起活来不像个念书的。”我心里乐开了花,下乡以来一直纠结的心全放开了!

以后,我更卖力气了,更虚心地向乡亲们学生产知识,学农活技术。场上簸簸箕,饲养棚里铡刀下入草,这些一等妇女劳力的活,我学得虚心,婶子大娘们也教得热心、耐心。我很快融入了村民中。第二年春评工分,我一跃评上了妇女劳力中二等工分,成为女知青中的佼佼者。

我感激乡亲们的厚爱,他们不看我的出身,不歧视我,高看我,肯定我,使我心里暖暖的。

大队书记记住了我,我也成了村里知青中的活跃人物。在农村3年,我当上了村妇女委员,民兵副连长。3年后,我被推荐返城,当了人民教师。

我真的非常感谢东高庄的乡亲们,是他们使我找回了人生的坐标,自信、自强的我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