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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7.1.1 “谁是座山雕”
“谁是座山雕”

好多朋友还不知道吧,我插队时,在村子里辈分可不低哟!百分之六七十的人看见我,要尊一声“三爷”。原来,我下乡的村子是个大村,3000多口人,12个生产队。全村基本都是一个老祖宗,上下七辈,有人问了,你一个外姓人,还是插队知青,怎么和村里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论起辈分来?这事还真得从头说。

刚下乡时,住在老乡家,老房东有60多岁了。他老可不简单,从闹日本那会儿就是村的贫协主席,一直干到高级社,威望可不是一般地高,更值得一提的是老房东的辈份非常高,在村子里排第二辈上,人称荣二爷,比他辈大的只有一位殿五爷,当然,他的同辈人也不少。老人家子嗣不是太旺,只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早年去了东北,闺女都出嫁了,家里就是老两口和二儿子。我们每天早起挑水、扫院子,家里有活就抢着干,老俩口特喜欢我,一日三餐大娘都替我做出来,关系十分融洽。大概是我下乡3个月后,大伯要进城办事,离家3个月的我也想回家看看,于是爷俩结伴回了唐山。作为唐山人,大伯进城理所当然要请到家里坐一坐,吃饭的时候,大伯和我父亲老哥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因我住在大伯家,父亲自然拜托人家对我照顾,要像自家孩子一样该说就说,该管就管。大伯也郑重承诺了。从那以后,大伯改口称我老三,恰好我在家行三,叫我老三也行,也就没太在意。可从哪以后,大伯逢人就讲我是他家老三,有一天,大伯领我去了殿五爷家,郑重介绍我是他家老三,殿五爷看看我说:这是咱村来的知青?大伯恭敬点头称是!然后,夸了我一通,殿五爷听了直点头,又说,和晋红(二哥)一辈?大伯又点头称是。接着,二人又扯了会闲篇儿,大伯就领我出来了。从那以后,就有人莫名其妙地叫我三爷,甚至叫老太爷的人都有,许多原来直呼我名字的人都改了口,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悄悄地问与我走动较近的小全这是怎么回事?小全诧异地反问我:你不知道?你不是认荣爷(大伯)干爹了吗?我也非常惊讶:啥时候认的,我咋不知道?小全琢磨了一会,好像明白了似地说:准是荣二爷给你抬大辈,接着,他分析荣爷的举动,先是叫我老三,与二哥往下排,然后,又领我满村转说我是他家老三,造成既成事实,最后,让活祖殿五爷承认,还排了辈分。族长都认可了,别人敢说什么?小全的话让我有点糊涂,又有一丝领悟。晚上,和二哥躺在炕上,我又问二哥,二哥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大伯的良苦用心,二哥说:这下你就是村里人了,谁也不能欺生。原来,那天我父亲把我托付给了大伯,大伯承诺后,就动了脑筋,对外造成己认我为义子的印象,取得族长的承认,村里人就不会欺生,大伯就是这样保护着我。从那以后,我就有了三爷这么个称谓,也多了位干爹。别人这么叫可以,可我自己却不能真当三爷,遇到和大伯一辈的该叫叔就叫叔,该叫伯的叫伯,同辈的当然还是平辈论,关键是小辈的,只要年龄比我大,哪怕小三辈我也是叫他大哥。就这样,我在村子里站住了脚,融入群众中,和贫下中农打成了一片。

从抬了大辈一两个月后,我们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出嫁。按乡情,娘家要在新娘子接走后,由新娘子的弟弟抬着装有肉、鱼、鸡和四色点心的食盒随后赶往新娘的婆家,这叫送饭,表示新娘子是离娘的心头肉,娘一年四季都惦记着她,愿她到婆家过得富裕、吉祥。这送饭的人就是新亲,送饭的到了才能开喜宴。送饭的人要求是没结婚的小伙子,去的人多表示娘家有人,给新娘子拔创(撑腰的意思)。那时候,我也是少不更事,光想着到新婚喜宴上白吃一顿好饭,根本没考虑别的,自告奋勇地跟着去。到了新娘婆家,喜宴开桌,正在闷头大吃,大执事(主持人)领着亲家来认新亲,赶介绍到我,忘了是谁说了声:这是新娘子的三爷。这下新娘婆家就乱了,大执事也蒙了,本来送饭的应是小辈人,突然出来个爷,这也不合规矩呀!可是新亲就得接待,赶紧换桌,找了一帮新姑爷爷辈的老头们的陪桌,满桌都是老头,就我一个年轻的,弄得我上下不自在、挺尴尬。

还有一回,知青去公社开座谈会,公社书记点名:沙坨村的座山雕来了没有?谁是座山雕?知青们面面相觑没人答话,公社书记哈哈大笑,座山雕不就是三爷吗!这时我才明白是找我。心里忐忑,谁知书记表扬了我,说是和贫下中农打成了一片。后来,成立公社知识青年再教育三结合领导小组,还把我算上了一号。两年后,又一拨插队知青来,我和村里人一块赶牛车去接,新知青听人叫我三爷,可能是我这个人长得急点,加上又说了一口当地话,以为我是当地人,一个劲叫我大叔,我赶紧声明我也是知青,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弄得他们和我都挺尴尬。

弹指挥间,这事都过去40年了,回想起犹如昨天。真是:

人生百年,转眼犹昔。尽属忘性长,多少曾记。唯道当年出糗事,而今尚觉得意。回首望,略数旧年华,青葱影犹忆。

已是夕阳秋里,逍遥自娱,又品味当年插队乐趣。广阔天地抡锄忙,挥洒青春如雨。应悔否?道是吃过苦,方换得春风马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