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栗乡情

马占东 高雅楠

2009年1月，是我们上山下乡40周年的日子。记得当年“老三届”中的68届初、高中毕业生分配，别无选择全部上山下乡，同学们告别唐山十中校园，奔赴迁西县北部边远山村插队落户。

时光飞逝，一晃40年过去了，当年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知青们，现在已是头发花白，年近六旬的老者了，同学们虽然离开迁西多年，但是，仍然非常关注迁西的发展变化，非常惦记村里的乡亲们。老知青高雅楠、杨博林夫妇提出了倡议：在2009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组织一次“相邀四十年”回乡探亲观光活动，届时，还要举办座谈会，每个人都要有文字作品交流。倡议一经发出，得到了老同学们的热烈响应，曹晓曼从石家庄打来电话，她以大家的名义向迁西某个学校捐赠一批书籍。晓曼说办就办毫不拖拉，购书、打捆、与迁西县联系，最后决定，将这批价值近3万元的1万册字典、科普知识、课外读物等书籍，捐赠给迁西县三屯营镇中学，并于2009年春季前由迁西县去省会办事的公务车辆运回，交付了三屯营中学。晓曼电话和县里约定好，此事不报道、不传播、不声张，一切简单低调，悄然无声处理。

有一种记忆，那是悠悠的常绿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有一种眷恋，那是柔柔的深切的魂牵梦萦的眷恋；

有一种期待，那是暖暖的游子如归一般的期待；

相约四十年，我们去寻梦，寻一个难以释怀的梦。

准备了数月之久的迁西之行，终于在2009年4月19日至20日成功举行了。参加的知青有平房子：曹晓曼、高雅楠、张银凤、张和毅、张淑霞、蒋燕燕、贺鹏、唐利。王珠店：林长云、王志华、马占东、吴俊琪。白塔寨：任学智、秦耕、贾宝宦、肖殿成、刘银生、李汝明。大韦庄：罗芝琪、王传佳、杨博林、闫志敏。19日早7点，大家分乘5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冒着细雨从唐山出发，直奔迁西。不知迁西县政府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我们的时间安排，县领导对这次活动非常重视，姬保新副县长安排专人专车到县城南出口迎候，办公室才秘书全程陪同，电视台人员随行采访录像。县里的这些举动既出乎我们的预料，又使我们感到非常温暖亲切，同时，也觉得给县里增添了许多麻烦。没办法，客随主便，一切听从才秘书的指挥吧。大家在县城南出口稍作寒暄，两路人马合并一处，七八辆轿车沿外环向三屯营镇中学驶去。

小雨已停，天色放晴，三屯营中学门口、县教育局及镇、校领导恭候欢迎，县教育局董副局长三屯营镇镇长和校领导分别讲话，对知青捐书之举给予大力赞扬和充分肯定。介绍了该镇目前经济形势及今后发展规划。最后，知青唐利代表发言，他回忆了乡亲们当年对知青的关心照顾，感谢县政府对这次活动的大力支持，并对三屯营地区尤其是钢铁企业的发展，不能以破坏环境污染空气为代价而取得经济指标的快速增长，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唐利时任唐山市政府副秘书长，他的发言有着浓浓的迁西情和较强的针对性。座谈发言之后，20名身穿校服的男女学生整齐地站到主席台前，知青们将12捆扎着红绸带的书籍递到同学们手中。此时，掌声雷动，笑语频频，照相机灯光闪烁，摄像机左右横扫。教育局领导向曹晓曼颁发了荣誉证书，全体与会人员及12名学生代表合影留念。

捐书仪式结束后，车队开赴潘家口水库观光游览。大家乘豪华游艇向水库纵深处驶去，眼前青山水绿、碧波粼粼，空气清新，景色优美。青山之上，古长城蜿蜒起伏，烽火台刚毅挺立，水库大坝宏伟雄壮，同学们置身游艇之上，就宛如人在画中游动一般。现代水利工程建筑与优美景色古迹遗产有机结合，真让人赞叹不已，叹为观止！游艇到水下长城之处，又平添万分感慨和油生无限遐想，仰视抵御外侵的万里长城，纵观造福民众的水库大坝，面对风景如画的大好河山，不禁让人深思：为什么今天会有长城淹没在水库碧波之下？为什么落后就会挨打？为什么发展才是硬道理？什么是国富民强、山河壮美？

直到下午1点钟，大家才走进洒河桥餐厅用饭，各回各村看望乡亲。车到村头，老乡们早已等候多时，见到40年前曾经生活过的村庄倍感亲切，村里布局变化较大，仔细辨认还能理出原来的脉络，还能找出过去地貌的影子。见到40年前曾经一起劳动生活过的乡亲们，心情异常激动，他们尽管已是白发苍苍、青春不再，但依然朴实憨厚可亲可敬，得到消息的老乡们纷纷赶来，很多人一眼就能认出“你是林长云”，“你是王志华”，“黄跃华咋没来呀？”很多老乡都能准确地说出当年到村里插队落户的知青名字。40年过去了，乡亲们一刻也没有忘记这群孩子，就像他们远行的亲人一样，时常挂念着知青们的身体好不好、日子过得怎么样？老乡们拿出栗子、核桃招待我们，拿出小米、蘑菇、干菜让走的时候带上。当然，知青们也给乡亲带些“麻糖”、“香烟”、“棋子烧饼”、“万里香烧鸡”，让大家尝尝鲜儿，尝尝外边的口味。与乡亲们热情地交谈着，似乎又回到了那难忘的火红年代。拉着老队长的手说不完的知心话，庭院中、炕头上，和想念已久的大叔、大婶说着思念之情。尽管这么多年来与乡亲们有书信来往，但身临其境又回到乡亲们中间，又回到当年生活过的村子里，大家还是眼含泪花，激动不已。看到乡亲们旧房翻新、生活富足、人丁兴旺、家庭安康，我们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时间短促，几个小时的探亲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不得不与乡亲们依依惜别，大哥大嫂拉着我们的手不放，让住几天再回去，可是这次安排的探亲时间太短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多住几天，与乡亲们叙家常要唠个够。

唐山十中68届知青向迁西三屯营学生捐赠图书。

晚上，在迁西县宾馆餐厅，姬保新副县长举行了隆重热烈的招待会。3桌丰盛的酒席，而且特意准备了小野鸡炖蘑菇、栗子仁炖野猪肉、栗蘑炒肉、栗子面窝头、精致的白薯面菜饺等具有迁西特色山区风味的饭菜。姬县长讲话热情洋溢、真诚朴实、言辞感人、亲切温暖，他说：“40年前，你们把青春和汗水留给了迁西，今天，你们又给迁西的孩子们送来了精神食粮，迁西的乡亲们感谢你们，也惦记着你们，迁西就是你们的家，知青们有时间常来家看看，来家里住些日子，迁西的老乡们时刻欢迎知青们的到来！”姬县长的讲话让大家再次心潮起伏、眼含泪花，姬县长频频举杯向大家敬酒，各桌之间也相互敬酒祝福，整个场面亲切自然、宽松热烈、欢声笑语、妙趣横生。饭后，姬县长又提议大家可以到歌厅放声歌唱，女同学们本来就有极丰富的音乐细胞，况且又是在这愉悦轻松的氛围之中，大家鼓掌热烈响应。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下，洪亮悠扬的乐曲声中，大伙儿相继登场，独唱对小合唱，尽情享受着第二故乡的浓浓乡情，沉浸在这温馨惬意的欢快之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劳累。可是，马占东与长云、志敏、博林实在适应不了那飘忽不定的灯光和喧闹的声响，相互使个眼色悄悄退下，去室外呼吸那山区雨后的清新空气，去欣赏那美丽静谧的新城夜景，时至子时之后，大家才带着欢快回到宾馆休息。

20日早饭，按常规自助餐形式蛮好，可是，姬县长仍通知餐厅在二楼贵宾间准备了3桌口味齐全的早餐。豆浆、渣粥、疙瘩汤、炸糕、花卷、油酥饼、各种精美小菜应有尽有。而且，姬县长再次抽出时间陪大家用饭，饭后，在宾馆大院与大家合影留念。

车队又在才秘书的引领下前往喜峰口，这里是长城要隘，兵家必争之地。但是，真正使喜峰口名扬华夏的，还是1933年初日军侵占热河、进逼平津，国民革命第二十九军宋哲元部队在这里进行的长城抗战。整个战役历时一个多月，硝烟弥漫，刀光闪烁，重创日军。长城抗战是日军自“九一八”侵占东三省以来，受到的最顽强抵抗，也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它极大鼓舞了军民斗志，振奋了民族精神。《大刀进行曲》由此诞生唱彻全国。大刀纪念园虽然是在喜峰口之战旧地人工建造的一个景点，但在爱国主义教育、革命传承教育方面，却是其他景点不能替代和比拟的，几华里之外，就能看到半山腰一把长29米、底座高8.15米的明晃晃的大刀，气势磅礴、威武雄壮，刀面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刀把上红绸穗随风飘舞，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在熊熊燃烧。刀长29米寓意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底座高8.15米纪念1945年8月15日日本强盗无条件投降。此时此刻，在《大刀进行曲》的音乐声中，人们仿佛又看到二十九军勇士们挥舞大刀英勇杀敌的身影，仿佛又听到勇士们手起刀落奋勇向前的喊杀声。随着音乐，同学们不约而同齐声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唐山十中68届知青下乡40周年回访迁西前合影。

青山关的韵味与大刀园大相径庭，大刀园给人的感觉是鼓舞、是激情、是斗志昂扬、心潮澎湃，而青山关是静谧、是凝重、是古迹满目、底蕴十足。拾级而上，仰视高大浑厚的泄洪闸口，让人赞叹不已，高高的砖石拱券，形成一座宽敞的碹门。日常行人自由通过，雨季则可泄洪，战时碹顶铜闸放下堵住碹门，即可据险御敌，还可蓄水冲淹敌军。真可谓构思巧妙、造型独到、一关多能、运用自如。据说，绵延起伏的万里长城如此壮美实用的闸口仅此一座。

进入青山关之内，就如同见到一座微缩的北京城。古色古香的茶馆、典雅神秘的钱庄、庄重幽静的寺院、威严肃穆的把关总署、蜿蜒曲折的街道、青砖灰瓦的农家小院、酒肆前高挑的一串串红灯笼、凉棚下陈旧的青石碾子和磨盘……

时针指向了中午11点，大家集中到茶馆内座谈，发表“相约四十年”个人文字作品或感悟，这也是此次迁西之行的点睛之处。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感慨要抒发；每个人都带来了太多的肺腑之言要倾诉。

贺鹏率先发言，一首七律回忆往昔、展望未来、激情满怀，诗如其人。王志华回忆当赤脚医生时的一件趣事，给老乡打针没放药，空推了一管儿蒸馏水，引起众友一阵哄堂大笑。贾宝臣的一篇短文《献血》让人敬佩，感人至深。在上山下乡第二个年头的春节前夕，这一天傍晚，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他与知青肖殿成，贾建华等抬着患急病的老乡，去10华里之外的镇卫生所抢救，顶着大雪回到村子里已是夜间11点多钟。当又听说病人动手术急需输血，他们义无反顾马上返回到镇医院，经验血型后，他与肖殿成每人献出200毫升鲜血，再次回到村里时天已渐亮。老乡手术成功脱离危险，3位知青一夜之间冒雪往返镇医院4趟，行程近50华里山路，毅然献血抢救老乡，品格高尚可歌可泣。杨博林写的《上山下乡四季歌》，虽篇幅不长但条理清楚，诙谐幽默，合辙押韵、朗朗上口。马占东写的叙事打油诗概括全面，形象生动，感情真挚，字斟句酌，调侃诙谐，雅俗共赏。林长云填的一首《桂枝香·登景忠山》词，更具词人专业水准，当属阳春白雪，让人望尘莫及。高雅楠写的回忆和感慨，文笔华丽、措辞严谨、谈成细腻、感悟深刻。曹晓曼在汽车上临阵草成的一篇散文诗，情感炙热。叙事传神、俗中见雅、与人共鸣、令人回味无穷。

张和毅、秦耕、任学智、王传佳、罗芝琪、张淑霞、吴俊琪也都即兴发表了感言，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说到动情之处或让人颔首称道、赞叹不已；或让人感同身受、泪流不止。

1969年1月9日，下乡插队到村里，一个多月之后就是春节，大家响应号召要与贫下中农过一个革命化、战斗化春节。正月初一下午，张和毅正在路边地里干活儿，想不到老父亲冒着严寒，早晨从古冶坐敞篷班车到迁西县城，因没有通往洒河桥的车了，又从县城步行50华里到村子里去看她，大年初一地头父女相见，这一幕让她终生难忘。王传佳在大韦庄劳动了8年，是全庄最后一个返城的知青。一个女孩子形单影只、孤独无奈，白天下地劳动，天黑收工自己烧火做饭，夜间孑然一身空旷寂寞。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她从摇晃散架子的房子里跑出来，先回唐山看看家中受灾情况，几天之后，马上返回村里，积极参加抢救由唐山转移到大韦庄的轻重伤员，工作之中，协助医生清洗伤口、包扎换药、安置伤员，忙前跑后脚不沾地，晚上，仍然睡在地震受损但没有倒塌的房子里。

我们经历了艰难困苦，才练就了今日的坚毅顽强，遭受了曲折磨难，才使得心胸更加宽广豁达。回城工作之后，各自在不同的岗位上，都成为中坚力量并取得了一些成绩，这是与上山下乡的锻炼历程分不开的。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大家依然发言热烈情绪不减，像是一台有策划、有安排、有步骤的专题访谈节目的录制现场；但更像是一场无组织、很自由、挺随意的高层次文化沙龙活动。就连茶馆服务员小姑娘和县办公室才秘书等人员，也都是凝神屏气、聚精会神、面露赞许、频频点头。一直到下午两点钟，大家在才秘书的再次催促下停止了发言走向餐厅。

两天的时间让我们思绪万千，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迁西是我们第二故乡，我们想念迁西、热爱迁西、感谢迁西、祝福迁西！愿迁西的明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