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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5.2.3 分手
分手

相恋一年后的春末,我返城来到天津参加铁路建设,我与任君距离拉开了,见面次数少了,但鸿雁传书不断,热恋感情尚存。

有一天,我回到家中,已经退休在家的父亲与我做了一次长谈。记得,这是我有生以来,父亲第二次与我谈话,第一次是我在下乡的前一天晚上。而这第二次话题是针对我的婚姻问题。父亲不同意我与任君谈恋爱。我一下子懵了,“为什么?”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经历的事太少,但多少也了解一些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次政治运动,都是针对出身高的家庭。任君家庭出身不太好,你要多为今后的前途着想。“家庭出身是上辈人的事,与我们新社会长大的孩子无关,”父亲又说:“现在社会上血统论还占优势,唯成分论也根深蒂固,难道你想一辈子卷入政治漩涡,一辈子做挨整的对象?”“我俩的事凡是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如果因我而分手大家会怎么看我?”父亲仍不温不火地解释:“那只是眼前的、暂时的。如果你们一直这样走下去才是一辈子的、长期的。”这时,大姐夫回来了,听见父子俩的话题,两人一唱一和喋喋不休地一个劲地神聊,一会讲出身,一会啦两地分居;一会谈爱情怎样才能纯洁,一会又说起了阶级斗争。直说得口干舌燥,没有我插嘴的机会。那一天,我失眠了:爱缕情丝与政治纲线怎么会连接呢?今后的两地分居确实是个问题。从那一天起,对于任君我的确有些动摇了。

过了几天,我约任君见面,把父亲与姐姐姐夫的看法向她一五一十说了。任君并不动声色,只轻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呢?”任君一句话点拨了我,看来,过来这几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其实很简单:这要有我的意见啊!真是当事者迷。怎么回答任君的反问呢?要说我动摇了,我只好违心地说:“我还是愿意咱俩继续下去。”任君是何等聪明,她会看不出我的所愿,会听不出我那句敷衍的话吗?她眼含着泪转身走了。

回到家,父亲对我发了脾气。原来我与任君在街口说话被姐夫瞧见,回来向父亲打了我的小报告。父亲向我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与任君断绝来往,咱们就脱离关系,你爱咋办就咋办吧。我简直崩溃了。

回到铁路建设工地,我萎靡不振。那天晚上的业务学习,本来在技术上号称“问不倒”的我,对班长的提问“一问三不知”。学习过后,班长问我怎么了,我小声地对班长说:“在处理恋爱关系上,摆不平父亲与女朋友两种相反的意见。”班长说:“你还年轻,要尊重父亲的意见,他老人家养你这么大不易,不能伤了老人心。”那一天晚上,我彻底向父亲投降了。

过后,我给任君去了一封信,诉说了我自身的痛苦:“……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咱俩的事与父亲闹翻了,我有些无奈了。白天一个劲地吸烟,晚上彻夜不眠,到底怎么解决?看来,我们恐怕要分手了,这样才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只有对不起你了……”

不久,任君给我回了最后一封信:“……我实在不知你有那么大的隐痛。不过像这样俩人生生掰开,谁受得了呢?晚上,我的泪水浸湿了枕巾;白天,干活也打不起精神。长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与任君分手千错万错在我,不知乡亲们和知青们如何看我。于是,我约了男知青中唯一的高中生,知青们都叫他“校长”的郝大个在市里见面。一瓶酒,一支烟,二人手把酒杯说起了知心话。几杯酒下肚,我打开了“话匣子”,越谈越激动,越聊越痛苦,一个劲地挠头发。“校长”见我如此,只能好言相劝;往长远看,今后慢慢会好的。

两年后,对任君我一直内疚,但怎么修补呢?无法修补只好不修补了。后来,我在天津成了家,又打听到,“校长”与任君结成连理。对此事渐渐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