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不完的农活

王淑华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岁月的河汇成歌……一支歌，一支消沉的歌，一支汗水和眼泪凝成的歌，一支歌，一支高亢深情的歌，一支蹉跎岁月追求的歌，幸福和欢乐是那么多，一支歌，一支难以忘怀的歌……

这是20世纪80年代初反映知青生活的电视剧《蹉跎岁月》的主题歌。由歌唱家关牧村深情演唱的。我一共看了3遍。我每次看完心情都异常激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以后几年，又接连看了几部关于知青的电视剧《年轮》、《遭遇昨天》、《孽债》，都有同感。

今天，我又重温此歌，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又打开了。往事如流水般倾泻出来……岁月如梭，屈指算来，我们响应毛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伟大号召已经50年了，是那么的遥远，又仿佛就在昨天。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我现在有时在梦中依旧很清晰地重现那些年、那些事。那是我一生都无法抹掉的烙印，也是我一生最珍贵的记忆。

1968年，因当时我家兄妹多，一年就下乡了3人，这年底，凛冽的寒风，我们几百名知青坐着大卡车来到了玉田县陈永铺公社，分配到了王生铺大队。我们村共分配了8名知青，5男3女，我们村很小，8个门口十几户人家，但土地很多，每人7亩地。无疑我们的到来给这个小村增添了的新鲜血液。全村老少都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我们感到很温暖。

春天到了，那时村里很穷，种地没有牲口，只能用人拉耠子。七八个人拉一架耠子，一天下来人都累散了架子，腿也肿了。每走一步都困难，收工回来，我们进屋就哭，也是因为想家。在城里没干过这么重的活，还这么长时间，一天十几个小时，我们就互相勉励，互相安慰着，一天天坚持着……有时，生产队长也照顾我们女青年，让我们去抓大粪干。胳膊上挎一个小柳斗，里面装满了大粪干，跟在点种老农后边，往种子坑里撒粪，虽然很臭，胳膊又酸又疼，但比起种地拉耠子、拉石滚子来还是轻很多。春耕很累，时间又长，但有时也很快乐，和农民一起谈天说地讲笑话，累了到地头一躺，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一会儿就睡着了。队长一招呼又起来干，说笑着，不知不觉一天就过来了。经过了一个春天的摔打，我们练得胳膊、腿都有劲了，心情也好多了。

转眼间，小苗长高了，让我们最犯怵的是薅苗。两手薅两垄，一天下来，腰也酸了，两腿像棍子一样不会打弯，像个小木偶，收工了，好不容易走到屋，连炕都上不去，但也坚持下来了。

该到栽白薯的时候了，队长让我们年轻人到2里地外的小河边挑水，一块小木板，架在河两边，颤颤巍巍地我们走到木板的中央区，打上两桶水挑回来，有时渴了，拿一根芦苇管爬在河边吸河里的水喝。水非常清澈透明，还有好多小蝌蚪很好玩。一天下来，肩膀都磨出了血泡，根本不能碰，但我们仍然有说有笑的，坚持几天把活干完了。

春天耪地是个技术活。我学得很快，不长时间，我就学会了左右开弓而且还不伤苗。杂草耪得又干净，地又疏松，耪到地头还能接别人一节。老农很喜欢我。

麦收到了，就怕老天爷变脸，下大雨、冰雹，那农民的心血就全落空了。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浪，我们好高兴啊，这里也有我们的汗水。可是，一拔麦子就傻眼了，一会儿手就起泡了，又一拔，泡破了，用汗水一淹钻心疼。但是，我们用布包一包，咬着牙又继续拔，人人争先，谁也不甘心落后。汗水顺着我们的发梢、小辫、后背流下来，整个上衣都湿透了，腰也疼，但我们看着这丰收的景象，什么也不顾了，粮食真的太来之不易了！

麦收忙完了，队里给我们放了半个月的假，回唐山看望父母，也休整一下。回来后，队长让我们去玉米和高粱地里打叶子。准备给生产队外出的牲口做冬春饲料。天气又闷又热，来到地里，活还没干，汗就下来了，我们靠年轻，坚持下来了。

秋收还未到，队里利用这段时间让我们知青和村里的青年人干农村的四大累之一——脱坯我们分成两组比赛，看哪组脱的坯多。大家你追我赶很是热闹。一天下来，胳膊都抻长了二寸，脚也裂了口子，但看着我们脱得整整齐齐的土坯也很有成就感。

送走了麦收，转眼又迎来了秋收。我们村地势凹，秋收时，水还没全下去，我们只能淌着水去掐高粱。因我们没使过“把寸”这个工具，把手掐得好多口子，一沾水淹得疼。第二天，手肿起来了，连“把寸”都拿不好，很费劲。但我们还坚持着，一手掐高粱、一只胳膊托着掐下来的沉甸甸的高粱穗儿。虽然累，但也掩盖不住我们一年来辛勤的劳动换来的丰硕成果的喜悦。有时，我们还高歌一曲，抒发情怀，唱得酣畅淋漓。

掐完了高粱又迎来了擗玉米棒子。地里还有水，马车进不去，只能每人占一垄，背上背一个大筐，擗一个往筐里扔一个，到筐里满时再背出来，（也有几十斤重吧）倒在大道上的马车里，然后，又赶紧回去接着擗。一天下来，肩膀勒出了两道大血印，但我们都坚持着，终于盼来了丰收，直到把玉米全部擗完。

紧接着，我们又该割豆子了。因没使用过镰刀，第一次割豆秧时，一下子就把鞋和大脚趾割了个口子，流了些血，我就用布包一包又接着干。老农都夸我。其实，我是一个很要强的青年，在学校是学习委员、班长、中队长，心中想着，轻伤不能下火线，所以，我又坚持下来了。

秋收的口号是：早朝夜战午不休。中午到家时，饼子刚熟，队长又敲钟了，我们赶紧铲两个饼子，到自己的园子拔两棵葱，边吃边赶去点名。晚饭后，又要到麦场上去剥玉米，和村民一边干活一边听队长开会说事、念报纸，大家说笑着，把一天的劳累都忘了。

秋收接近尾声了，地里的柴火也都干了，队里开始分柴火了。晚饭后，钟声一响，我们赶紧拿着绳子去地里跟着会计叫号分柴火。当天晚上，分多少就得背回多少，不然一晚上就丢了。没有柴火没法做饭，冬天不能取暖，所以柴火对当时每一个农村家庭来说非常重要。我们背着捆好的柴火从远处看，像是一个柴火垛，再细看，还有两个小腿在移动，很有意思。

忙完秋收，队里给我们派了几个大工，让我们8个知青和泥、搬泥坯，给我们盖房子。几天后，房子盖好了，我们就搬进了新家，虽然很干净，但很阴冷。因房子还没完全干透，冬天墙上都结一层白霜，水缸里的水都冻上了。我们睡觉时，都把头也捂上，不然太冷了，但我们也很高兴，终于住在了自己的家。

庄稼收完了，县、公社又组织各大队青壮年劳力去百十里外修河坝。女青年负责抬河泥，两人一个布兜用扁担抬着，爬十几米高的陡坡，上去后，把河泥倒掉，每天得走几百个来回。那时，我们吃得也很多，一顿饭能吃到1斤，男青年吃得更多。虽然很累，但我们经过了一年的摔打也不觉得什么。但当时的场面很感人，非常壮观。一眼望不到边的长堤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大喇叭播着鼓舞人心的毛主席语录歌和革命歌曲等。播音员用清脆的声音带着激情广播每天的进度和每天发生的好人好事。大家你追我赶，笑声不断。那个沸腾火热的场面虽然过去了50年，现在想起仍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修河回来后就封河了，冬天也来了。回到村里休整几天，队里又分配我们去村外的的苇塘里打苇子给村里妇女织席用。站在冰上迎着寒冷的西北风，手拿镰刀不停地打着苇子，手脚一会儿就热了，但脸是越来越冷。待我们收工后，回到屋里都不会说话、不会笑了，嘴巴冻得没知觉。我们互相拍打着脸，慢慢地才缓过来。

就这样，我们8个知青用自己辛勤的劳动和汗水博得了全村老少的好评。由最初的每天一个工只能挣5.5分，到第三年，男青年挣到8分～9分，女青年7分～7.5分。由于我干活肯吃苦，挣到村妇女主任的分——8.5分，外号假小子，还被评为出席公社、县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和优秀知青代表。

回想在农村的点点滴滴，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我们学到了以前在课堂上、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确实体会到农民真的很不容易，也深深感知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以至于到现在我也从不浪费一粒粮食，非常珍惜。

同时，磨炼了我们吃苦耐劳、战胜困难的意志，练就了我们一身的好身板，回城在参加工作的几十年里，我也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困难和挫折，但一想起艰苦的知青岁月，浑身就有力量，任何困难也难不倒我。几十年来，我一直很努力工作，也很珍惜热爱自己的工作，几乎年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我很感谢那个时代对我们青年人的磨砺，它给了我一生永远抹不掉的精神财富。

巾帼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