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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4.25 难忘打井那些事
难忘打井那些事

陈国勇

“这眼机井若是打成了,我代表七队社员请你们哥几个吃九美斋!”七队队长孙江站在机井开凿点举起右拳发誓:“坚决要把这眼井拿下!哥几个有没有信心?”打井队长吴文进(小名吴小六,他也是七队的人)回头问我们队员。“有!”9个队员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奋地回答。队员们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眼机井打成功!当时,唐山的九美斋,不亚于现在的五星级饭店。被请到那儿吃饭,可算得上老百姓一种荣耀。

1973年的3月8日,初中毕业年仅15岁的我就到南刘屯第一小队务农。开始是跟着马利明组长在稻田地劳动,干着刨稻田、叠畦埂、浸种、播种、夹风寨、挠秧、抽稗穗的活计;以后就到了“南大块儿”和“北大块儿”菜园。1974年9月初,我和七队的董德江(小名老江)、张春生(小名老五,1976年震亡)一起调到了大队的打井队。休完雨季的打井队重新组建后,头一眼就是一队苇子坑东边的机井。仅5天就打到了65米,见河卵石很多就下了管子,水量很是充沛。这也许是挨着苇子坑泉眼的缘故吧!

9月中旬,我们乘胜前进,转战到七队的西菜园子。这块大约几亩的菜园子水位太低不说,而且岩石厚、黄泥多。打井有三怕:第一怕透水,造成井筒坍塌;第二怕岩石,不但难进尺,而且锥头磨损大,费工费力;第三怕黄泥,不含水源不说,而且容易“拐锥”(打井的钢锥落在井里卷不上来),变形的黄泥容易将锥“嘬住”。西园子这块地40米深就见十几米的岩石,据说是与大城山、小山的根基顺下来的;打到70米深才见几米的河卵石,地下的水位主要分布在河卵石和粗砂的层面上。再往深打,由于卷扬机设备落后的缘故,就有“崴泥”、“拐锥”的风险了。10名弟兄虽然是暗下决心把井打成,可是,心里确实没底。因为,就在一年前,女织寨公社赫赫有名的西礼尚庄打井队和南刘屯大队打井队曾先后在这块地打了两眼机井,都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到82米深下的管子,用了不到半年就抽不上水了。两眼废井发挥的效益没收回成本不说,还使得周围近10平方米的土地成了废田。为了解决这块菜园子浇水,可把队长和社员们给愁坏了。难怪一把手孙江站在开凿点同着在场的大队长张绍增朝我们许了去九美斋的愿。

那时,队员们分3班昼夜奋战,每班3人。我和李俊祥(我叫他三哥)、董德江一班,上早8点至下午4点;徐向生(1976年震亡)、周胜利和张春生一班上前夜;陈宝森、董玉柱、何连喜上后夜。各班全力以赴地保证进尺,并且认真地记载着每米地质的状况。如:黄泥、细沙、粗沙、河卵石。在三哥开卷扬机打井时,一旦发现粗砂和河卵石,他都命令老江我们俩及时地将拌好的山皮土填进井里,他便将钢锥反复地升起下降。其目的是将粗砂和河卵石用黏度较强的山皮土糊住,防止井壁坍塌。赶到老江开卷扬机时,我注意到三哥总是仔细地观察井架的3根柱脚的根部是否位移。地面稍有裂痕,他便找来硬木板往柱脚底下垫基,并指挥我抡大锤夹楔子、打桩,以确保井架不变形,使得钢锥保持垂直进尺,以避免出现井斜“拐锥”。我想那两个班的班长也一定会像三哥这样一丝不苟地严把质量关吧!

当第十天进尺到83米时,累计10米的河卵石和20米的粗砂,估计用水量足够4英寸抽水泵上水。而且此处正是黄泥,适应奠基下管。清晨6点,队长吴文进决定停止进尺,准备下管。7点钟,由七队社员把早已钻好十字孔的柳树根木墩运来。老江和徐向生将量好的旧排子车圈断成两截,穿进木墩的十字孔,两条钢丝绳紧贴着半圆的车圈穿过十字孔吊着木墩;我拎着榔头敲击每根水泥管子听声音,负责检查质量,选择回音最好听的一节机井管立在木墩的槽上座底;用3根两三米长的竹皮子呈三角形将每节管子夹紧机井管的接口,围上棕树皮,防止细沙流入井管内;井管衔接处用两道8#铅丝将竹皮子和棕树皮绑紧;如此顺延,一节一节地下管。4个小时后,下了82节管子,即82米处到达井底。吴文进队长指挥边填“铁粪”(炼钢剩下的废炉渣),边用卷扬机抽钢丝绳。正当人们准备鼓掌欢呼时,意外发生了——一条钢丝绳头卡在井底柳木墩处抽不上来了。三哥开着卷扬机用力到家也抽不出钢丝绳。队长吴文进叫停。他骑自行车飞快地请来了原西礼尚庄的打井队长刘文志。在全公社的打井队中就数他技术高。他双手紧握钢丝绳左右晃了晃,问清机井的总米数等详细状况后,不时地指挥着三哥开机卷绳——井架的三根腰身一弓一弓的,17千瓦电机启动的卷扬机发出了“吱吱,吱吱,吱吱”的刺耳声……尖叫声令所有在场人心惊胆寒。

“停!停!再弄容易把机井搞坏,妈妈的!干脆不要钢丝绳了,保住机井”,大队长张绍增及时作出了决定。队长吴文进很不情愿地烧电焊将钢丝绳秃噜断了……这可损失了打井队的四分之一的家当啊。

后来细想想,当时大队长“丢车保帅”的做法是对的,弄不好,机井管子拦腰撅断不说,机器零件脱位飞出或三脚架趴下,都有可能造成机器毁坏和人员伤亡的事故。

那天晚上,我们10名队员坐上了30元一桌的九美斋。我们问:“孙队长为何没来?”吴文进说自己再三叫3位队长一起来,孙江就是不肯。他不来,那两位副队长也不来。在他们的身上,展现出了我们南刘屯村老一代领导吃苦在前、大公无私的良好形象。

我在南刘屯村打井队不到两年,却经历过一起井塌地陷的险情。李俊祥、何连喜我们3人凭着舍生忘死的大无畏精神,不到一支烟的工夫就机智地把全整套打井设备抢救到了安全地带。每当想起那一幕,我们在深为躲过机毁人亡大祸而后怕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英勇行为而感到终生的自豪。

那是1974年刚入夏,我们南刘屯大队打井队的10名队员转战到开平区越河公社康各庄,在村西头的大沟北面开凿机井。17岁的我和李俊祥三哥、何连喜上白天班,村里派二凤、小萍两位姑娘跟班作业。

第四天下午15时许,机井打到了65米,李俊祥开着机子起锥到地面,就在我勾倒钢锥倾倒泥浆的时刻,井口的水面突然下降。“不好,贺喜(何连喜的小名),快开闸放水!”李俊祥命令着。五英寸直径的水泵管直接将南面的大水沟的水往机井里咕咚咕咚地灌,机井的水面还是下降。地表层的井壁失去了水的张力开始掉土,土块下去由井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井……井口要塌陷,快……快抢救机子,慢了就全完了!”李俊祥这个久经沙场的老队员声音变得沙哑。二凤拉着小萍的手跑上前来就要帮忙。“国勇快把她俩推开,别等人陷进去!”李俊祥拉下卷扬机的下刀闸朝我喊。贺喜麻利地将钢丝绳的吊环与管锥的销子抽出;我推开二凤和小萍后,双手搬起管锥一头,借着杠杆的力量一下子将几百斤重的大家伙扔出了两米开外。就在井口伸开巴掌状龟裂的危急时刻,我们仨急中生智地拆掉棚子,用撬棍、滚杠陆续将两个大管锥、一个近千斤重的创锥和几吨重卷扬机转移到了3米开外的安全地带。不容我们擦汗,高大三脚架下的井口已经坍塌成方圆约6 米的大坑。脚下是无数条大拇指宽的裂纹,我们非但没有后怕,而且还面带胜利者的微笑。心里都在庆幸,非但没有与打井设备同归于尽,而且将价值几万元的集体财产抢救出来。

朝身后一看,二凤和小萍早已帮我们把一些工具箱、帐篷架啥的机器部件抬到了安全地带。贺喜情不自禁地脱口说:“这回咱们国勇可真急了,那大管锥一下子搬起抡得老远……”是啊,以前贺喜曾和我打过赌,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搬动那长4米,直径300毫米的大管锥。“这……这可能是遇上石榴河的暗……暗流了……”李俊祥三哥指着坍塌的井眼揣测着。我们不住地点头。

3个星期后,我们到刘屯为三队打井。那天下午,李俊祥三哥让我去他家一趟,说是有好事儿。刚一进门,三嫂子就递给我个甜瓜。我说:“你们吃吧!”“我们吃过了,是沾你的光啊!是康各庄的小萍和二凤骑自行车几经打听送来的……”三嫂子朝我笑着。我不解地看着三哥,他郑重地告诉我说:她……她俩看你这小伙子不光老实厚道,而且危急时刻机智勇敢,这次来是专门想托我们两口子给你和二凤说媒……”听到这,脸上发烫的我忙说:“太……太早了,我和她还都不到十八呢!”“可以先处着嘛!”三嫂子笑着回答。“不行,不行……”我连忙摇头摆着手退了出来。

在康各庄打井那4天的相识,让我知道到小萍21岁;二凤不到18岁。中等身材的二凤肤色白里透红,快人快语的脾气,显现出聪明伶俐。

40年后如今的我才领悟到:当灾害来临,你一心想的是自己的职责——奋不顾身抢险救灾,尽管无暇顾及自己的生命,可亲临现场的有情人最最懂得:你的行为不仅仅是履行一种职责,更可贵的是一种英雄的壮举……照这么想,我曾当过英雄?

收工后,欢快的女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