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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4.9.3 学梦厄变
学梦厄变

劳动了4年之后,到了1973年,突然有了知青可以被推荐上大学的事,但被推荐又谈何容易?那时,“走后门”之风已兴起,我父母都是平头百姓,我虽上进够条件,但无油水可奉,终未被荐。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看当时有音、体、美特长的不占推荐名额,通过加试,谁考上算谁的。这对我来讲就好像看见了“一线天”,于是我就发奋练画,白天照常劳动,无论多累,晚间也要挑灯夜战,练画到半夜,那冬寒夏暑、蚊虫叮咬自不必说,“一定要考上学,圆自己的梦!”坚定的信念支撑着我。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我凭实力考上了河北工艺美术学校。那一天,公社派人给我口信,让我第二天去开平“招办”取《录取通知书》,我大喜过望、兴奋至极,全家人也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1975年作者实现梦想到唐山市师范学校读书。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心驰神往地脚蹬“风火轮”,从林东到开平,40来里地,一驰而过。找到了开平区“招办”说明来意,不料那人在查阅了底子后。忽然对我说:“没有你这个名字的通知书”,我一听就迫不及待地对他说:“您再查查,不会错的!”那人就又翻了个来回,仍说没有。怎么会呢?我不甘心,那人见我不走,就对我说:“要么你去市‘招办’看一下,或许你的通知书还没发下来呢?”闻听此言,我就像被打了“强心剂”,又抱着希望风驰电掣般地飞骑到市“招办”。可经查,也还是没有我这个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甘心地还是跟那人磨叨,他不耐烦地说:“该发的通知都发下去了,不然你再到区里看看?”时近中午无可奈何,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这时我虽又渴又饿又累,但顾不上,还是强打精神去了开平,“万一……”可自己心里已不自信。下午到了开平区“招办”结果一样,那人也许是为了打发我说:“通知都是他们那儿发的,他们没有我这儿怎么会有?查根儿还得到他们那儿!”但这么查也没有,我还要去吗?我该怎么办?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家?怎么对得起我那练画的日日夜夜、怎么向我的家人交代?此时,我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我木然了。尽管心无底气,但还是选择了再去市“招办”的路……无须多言,最终,我瘫坐在市“招办”的台阶上,万念俱灰,泪水溢湿了眼眶,这是为什么啊?!幸运之门本已对我打开,到了门前却又对我关上了!这、这、这命运跟我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啊!让我像只无头的苍蝇在这里瞎撞,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我为自己悲哀,原本正意欲蓝天,不料突遭厄运,粉身碎骨,颓然坠地……良久,西天发暗,我不得不回去了,一天也没吃东西了,再说也吃不进去。从早上林东来到开平,再加上从开平到市里的折返,我已经骑了有80里路了,我已精疲力竭了,再骑50来里路回去?体力上、精神上、昏昏沉沉的我,最终不知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骑了几个钟头,已是半夜我才摸进家门,栽倒炕上……

“苦心人,天不负。”所幸我没有失去信念,执意披挂再战,终于感动了上帝。第二年,我如愿以偿实现了梦想,拿来了唐山市师范学校美术班的《中专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欣喜若狂!云开日朗,多年的夙愿实现了!我凭我自己的能力终于抠掉了农民户这道“紧箍咒”!两年后,不经意从侧面证实,那年上学我确实是被别人冒名顶替了。

“生存即苦难,活着即炼狱,我们无处可逃。”经过两年的专业训练,我作为唐山市师范学校首届美术毕业生,即将奔赴教育第一线,再有两天就要离开学校了。谁知7月28日一场更大的浩劫降临在唐山人民的头上,一场大地震让24万人生灵涂炭。当时,我也在劫难逃,被压在两层宿舍楼的上层,但万幸的是没被夹成肉饼,这得益于起脊的水泥浇铸楼顶,它没碎,整体地像锅一样倒扣下来,而就是那个稍稍拱起的脊救了我。否则,若是平板水泥顶,我命休矣。但大地还在不停地战栗,余震还在威胁着本已惊惧的人们,残楼随时都还有被压缩的危险,我仍命悬一线、情况万分危急!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试着爬了一下,还好能动。但眼前漆黑一片,可这一爬顿觉膝盖剧痛,用手一摸感觉湿滑油腻,我自然地想到肯定是流血了,因为满地都是碎玻璃碴,我又几乎是赤身裸体,要不伤那才怪呢!此时此刻顾不了许多了,我向着前方仅有的一丝天光移动,如困兽落洞般地不知挣扎了多长时间,外面已有了先出去的别的宿舍的同学用木棍连捅带撬,弄出来一个豁子口。我就拼命地从这往外钻,外面的同学就抓着我的双手用力往外拽,由于豁子口满是断碴水泥、破砖碎块,再加上我是赤身裸体,我被拽时浑身上下如同鱼被刮鳞一般,拉了好几条血道子。啊,终于出来了!我大舒一口气,真有到地狱闯了一遭,侥幸生还的感觉。无暇多想,还有很多同学被埋在废墟里,十万火急!我即刻投入到抢救他人的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