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的青春
1.4.1.4 接触丁玲被打成右派
接触丁玲被打成右派

1958年时,从北京来了一些“右派分子”到我们这里进行劳动改造,其中,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作者丁玲,她是当时在中国很有名望的女作家之一。她插在我们队里,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她略微有些发胖,戴一副眼镜,干活有些不方便,动作也很笨拙,我有时上前帮助她,她见我热情直率,很愿意和我在一起干活。通过交谈,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在延安时,她上过鲁迅艺术学院,1947年7月,她参加了当时成立的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1948年,她随上级派到乡村的工作组,到解放区领导当地的土地改革工作并体验生活,她来到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的温泉屯,她以温泉屯的情况和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反映农村土地改革工作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发源于山西雁北的桑干河是永定河的上游,流经涿鹿而汇入官厅水库。这部小说曾荣获1951年斯大林文学奖,丁玲用该奖的稿费建成了新中国第一个农民文化站——温泉屯农民文化站。在1953年9月23日至10月6日举行的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选举了中国作家协会,主席是茅盾,副主席是周扬、丁玲、巴金、柯中平、老舍、冯雪峰、邵荃麟。丁玲在副主席里排在第二名。但没过多少天,丁玲和陈企霞就被打成了“丁陈反党集团”,她成了反党集团的头目。后经审查,1955年,中宣部宣布“丁陈反党集团”是不存在的,予以平反。丁玲因心直口快,勇于对不良现象提出批评意见,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又被定为“右派分子”,在接受了批判和审查之后,于1958年被下放到佳木斯地区体验生活,进行创作,她的丈夫陈明也陪同她一起来到北大荒的垦荒队。我特别耿直的性格同丁玲的性直口快很投缘对劲,我们显得十分亲密,聊得火热。她说,对土地独有一种深厚的情怀,来到北大荒真是遂其所愿,马上就喜欢上这片土地了。对我们垦荒队员总是赞不绝口,开垦北大荒是国家的号召,大批转业军人也到这里垦荒戍边,这些都是创作的源泉啊!我看她根本不像一个右派,倒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听她讲历史、讲文学。一个普通的女人,有着不寻常的经历,还能写出获得斯大林文学奖的书,真是了不起,我对她十分敬重。当然,我对文学也很感兴趣的,她常给我讲些文学方面的东西,她说,人民大众是指工人、农民、兵士和城市小资产阶级4种人,文学艺术应该为这些人服务。她还说,知识分子要和群众结合,要为群众服务,需要一个互相认识的过程。这些都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说的。她听说我是唐山的家,夸赞我们是有热血有志气的革命青年……垦荒队里有人看我与丁玲接触密切,把这个情况汇报了领导。就这样,把我也打成了右派。我当然不服气了,我没有攻击党、反党的言论,更没有反对社会主义的行为。你说我是右派,我就真的是右派了吗?我依然我行我素,仍旧与丁玲在一块干活。严冬的一个寒冷晚上,我问丁玲:“北大荒零下卅多度,你受得了吗?”她却说:“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习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说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艰难困苦吗?我们在这里都是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啊!你们垦荒队员是革命的青年,是名副其实的为祖国拓荒耕地的‘牛’啊!我从这严寒困苦的生活体验中已找到了创作的灵感,你们的创业精神就是我收集的素材,题目就拟叫《严寒的日子》,作为《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续篇……”后来,丁玲又去了别处收集素材。不久,中央下达了甄别平反的文件,经组织审查鉴定,终于给我平反了。虽然,我经历了那段不寻常的日子,被错误地打成右派,但是我与丁玲的相识,尤其是她对我的鼓励却令我终身难以忘记,成为在北大荒的日子里永远珍藏在我心中的一幕。数十年后,1990年,我从《文化大革命十年史》一书中得知,丁玲在北大荒体验生活期间,为创作收集的素材以及辛苦多年写出《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续篇《严寒的日子》的十几万字的手稿被红卫兵抄走毁掉了,十分遗憾的是《严寒的日子》难以问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