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名唐山知青牺牲在内蒙古

赵玉成

2007年，作者（左）去内蒙悼念烈士时和作家老鬼合影。

1969年1月24日，根据当时国内外形势的需要，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批准建立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在下发的中央文件上，有毛主席批示的“照办”。5月7日，在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召开兵团成立大会。

兵团规划组建6个师，每个师10个团，每个团10个连队。兵团人员由几部分组成：现役军人、退伍军人、原场职工和知识青年。知识青年是主体，主要来自北京、上海、天津、浙江、内蒙古等大中城市。因兵团及师、团部分领导来自驻唐部队的24军和京字414部队，所以，唐山知青算是集体走了后门。1971年，去兵团的知青基本上是初中学生，大部分来自市区，少部分来自东矿区（现在的古冶区）。唐山知青被分配在5师（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和6师（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兵团列入北京军区序列。

1972年5月5日，在位于西乌珠穆沁旗的原宝日格斯台牧场，当时的内蒙古兵团5师43团驻地，发生了一起草原大火，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事件。

起火的原因是由于该团2连两名战士，执行采石任务，住在蒙古包里。清晨将烧剩下的炉灰（牛粪和羊粪），倒出蒙古包外的防火坑内，因灰热，坑内有枯草，死灰复燃，引起草原着火。

中午12点半左右，4连首先发现了火情，指导员紧急集合队伍，进行了战前动员：火光就是命令，火场就是战场。为了保护广大牧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战前动员后，战士们高喊着“火光就是命令，火场就是战场”的口号，兵分两路直奔火场。

草原救火都是在火头后面和两边打，然而，我们的年轻战士不懂得这些打火知识，勇敢地迎火而上。当救火人员追到山包脚下时，风向突变，浓烟在一眨眼工夫就弥漫了整个山沟，烈火吐着火红的舌头呼呼作响地跟随其后。原计划是两队人马合力扑打，可没等他们见面，滚滚的浓烟和燃烧的烈火便把他们分开了，将救火人员包围在火海之中。指导员命令撤退，但为时已晚。有打火经验的人，打火时身上都带着火柴，万一遇到险情，可就地放火，烧出一片空地来，趴在燃烧过的地方。我们的年轻战士哪里懂得这些，时间又怎么来得及？

唐山籍知青张金来是拖拉机驾驶员，他开着送麦种的铁牛55直接从麦地里奔赴火场。临近火场时，因高温缺氧，发动机熄火了，他跳下车去检查。这是一个上坡，拖拉机开始后溜，他试图用身体扛住，没有成功，不幸被压住一只胳膊。瞬间烈火烧到跟前，拖拉机4个轮胎爆炸燃烧，他当场烧死在拖拉机大轱辘旁。

唐山籍知青苏小存也参加了救火。当牧民贺布格把他从火海中抢救出来时，他已经是昏迷不醒了。烧伤特别严重，头发和耳朵都被大火烧掉了，双手的指甲和手掌的皮全部翘了起来，战友们匆忙把他抬回连部。人们围了上来，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苏小存！”“苏小存！”也许是熟悉的战友在呼唤的缘故，他的身子居然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醒了过来：“我怎么了？为什么啥也看不见？我是不是要死了？”苏小存用惊恐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随即又疯狂地喊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母亲还在老家等着我呢！”说完又昏了过去。此时，连队的黄医生束手无策，大声地喊着：“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卫生员告诉他救护车往团里送伤员还没回来。说完给苏小存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又一次醒了过来，嘴里仍喃喃地念叨着：“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活着……”这次，苏小存停止了呼吸，随即他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唐山籍女知青任凤彩和另外5名战士在排长、班长带领下，跟随副指导员杜恒昌冲进了火海。杜恒昌命令撤退的喊声她们没有听到。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草场变成一片火海时，她们才开始往外撤，可惜晚了！排长曹荣芝等8个女战士互相搀扶，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起往外冲，最后因严重缺氧，全部倒在了烈火中。清理遗体时，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只能由同宿舍的战友从未烧尽的内衣或特征来辨认。

大火夺去了69条年轻的生命，其中，9名是唐山籍知青。6名男知青、3名女知青。他（她）们参加兵团还不到一年，年龄最大的21岁，最小的不到17岁。

火灾发生后，国务院、中央军委、北京军区、内蒙古自治区、内蒙古军区都非常重视。周总理作了电话指示，总参派来了直升机，北京军区派来了医疗队，自治区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区党委第一书记尤太忠亲临现场视察。

遵照自治区党委关于“要做好善后工作”的指示，43团于5月7日在团部西侧掩埋了烈士遗体，16日召开全团追悼大会。牺牲的69名知青被内蒙古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授予革命烈士称号，并拨款16万元修建了烈士陵园。与此同时，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和5师组成了专门的善后班子，派出5个工作组，分赴呼市、集宁、赤峰、锡林浩特和唐山，做好烈士家属的安抚工作，按国家优抚标准，发放了《烈士证》和抚恤金。

唐山籍知青张金来荣立二等功，陈玉玲、李玉香、任凤彩、苏小存、王绍武、吴富贵、张富春、张振来荣立三等功。

2007年7月，我和张宝新等战友，代表唐山知青，往返2000多公里，专程去宝日格斯台烈士陵园参加了悼念活动。修葺一新的烈士陵园庄严肃穆，兵团战友捐赠的写有“永远的怀念”的巨石摆在烈士墓前。纪念碑前摆满了花圈，来自全国各地的战友、家属及当地民政部门400多人举行了隆重的悼念活动。69位兵团战友依次呼唤69位烈士姓名、性别、民族、籍贯、年龄、职务的声音，仿佛让我们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绽放着青春和阳光正冲向火海。

著名作家老鬼先后4次来到唐山，走访了全部9位烈士家属，深情地写出了《烈火中的青春》一书，缅怀69位烈士。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昔日烧过的草原如今又是绿草如毡，而69位烈士却永远长眠在那里了。安息吧，战友们，我们不会忘记你们，我们将永远怀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