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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青春
1.3.12.1 回乡当农民
回乡当农民

作者(左一)1971年夏天和同村知青姐妹在开平照相馆的合影。

我回到老家——唐山市郊区缸窑公社半壁店大队当了农民。这是我出生和少年生活的地方,我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算陌生。村子地处城郊。原来坐落在唐山六中东边两三里地儿,正在开滦煤矿马家沟矿的地下采煤巷道区内。1962年,村子出现房屋裂缝现象,被确定为采煤塌陷区。因此,村子整体搬迁东移8华里,搬到了开平镇西南方两华里处。

村子一直是旱田为主。村西南两面与小煤矿、陶瓷厂、钢厂等企业相邻,村东北两方是集体耕地,大约上千亩肥沃良田。搬迁后的两三年里,村里大力开荒造地,把村子原址的大片宅基地、周边的钢厂、陶瓷厂、矾土矿用过的废弃地重新整治,拆除残垣断壁,清理垃圾废墟,新辟出上千亩可耕地。村子旧址西南角有一座小煤矿和一座矾土矿,两矿的地下矿水引上地面,配套修建了水渠、水库,把矿水注入村子的水库,就是稻田的可靠水源。于是,开荒地种植玉米、高粱、谷子,栽上白薯。原来的连片大田建成了千亩稻田,水稻亩产高于旱地庄稼,也就成了村里增产增收的宝地。

当年,村里一下子接收了投亲下乡、祖籍还乡、本村回乡的老三届初、高中毕业生80多名,整个小村立刻活跃起来。可是,当地许多农民长期种旱地惯了,不习惯种稻田。来了这么一群知青,村里一下子就给派上了用场。把我们这批知青的大多数人编入了稻田作业组,指定两位懂得水稻技术的农民带着,专门种水稻。

种水稻是农活中又苦又累的那种,既要吃力、又要有点儿技术。

从早春开始,浸种、播种、育秧、保温、护苗、换水。几千斤的稻种,全靠我们这伙知青用排子车人拉肩扛,浸种用的十几个大缸,全是我们靠肩膀、扁担挑水换水。大概十来天,稻种萌芽,就下种到育秧畦里。我们穿着高筒水靴,在冰冷的水田里一干就是四五个小时。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护理,看到绿油油、平展展的秧苗,如同绿色的绸缎在微风中起伏闪动,心里感到了劳动的快乐。

到初夏之际,平畦、薅秧、涮秧、插秧、缓秧、壮苗、灌水。我们挽起裤腿儿,赤脚在水田里、骄阳下,有薅秧、打捆儿的,有用手推车运秧、再抛秧到每一块水田里的。更多的人弯腰插秧,左手捻秧三四棵、右手插秧一小撮。干着干着就比起赛来,看谁插得又快又齐。我薅秧、插秧轮着干。汗水和着田水打湿了衣衫,手脚长时间泡在水田里,插秧的手指和浸泡的脚板肿胀疼痛,腰腿累得酸软乏力。

全副武装激战谷场

待到盛夏酷暑,挠秧、薅草、施肥,整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季忙个不停,每天站在稻田里干活,疲惫不堪。劳动间隙,坐在杂草丛生的稻田畦埂上小歇。水田里蚊虫很多,随时遭遇叮咬,两条小腿立刻生出一片片肿包,痛痒难忍。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过了中秋,进入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收获季节。无边无际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随风摇曳,把大地染成一片金黄。

稻田里早就放光了水。我们几十个男女知青,手把镰刀,开镰收割水稻。每天天刚蒙蒙亮,就下田割稻子,中午一个小时回家吃饭,之后返回田里接着干。直到傍晚,天擦黑才收工。千亩稻田,收割半个多月。稻子割下来,先在稻田里晾晒几天,再用马车、牛车运到村头打谷场上。稻捆儿码成高高的垛子,堆满了打谷场。

时近深秋、初冬之间,开始打稻子。打谷场就热闹起来,用电动打谷机脱粒,换人不停机。打谷场上一片繁忙。早晨5点钟开机,晚上10点钟关机,中午轮班回家吃饭。凌晨与夜晚,打谷场上灯火通明。七八台打谷机一齐开动,响声震耳欲聋。我们身穿围裙、臂戴套袖、头戴草帽,脸罩纱巾,全副武装,以防稻粒打到脸上,稻芒伤着眼睛。我们一些人轮番站在机前,手把稻子不断翻转,机轮飞转,稻谷成堆。一些人负责谷粒扬场净化,除去夹在稻谷里边的杂草稻叶碎末。还有人负责整理稻草,扎成捆儿,规整地码放在打谷场一隅。过后,卖给造纸厂,计入生产队的农业收入。这样起早贪黑,披星戴月,脱粒、扬场、捆草等几种活轮换着干,这几样活计样样吃力,是需要拼出全身力气来干的。累了,就靠着稻草垛喘口气儿,渴了,喝口凉水,又接着干。这样苦干近一个月,直到把稻子全部打完。

稻谷打下来,作为下年的口粮,就地分给各家各户的农民。打谷场的另一端,现场分粮到户。两三台磅秤,一张桌子。会计员、保管员、生产队长忙碌着。从打谷场的分粮现场,到村里的各条大街小巷,欢声阵阵,笑语盈盈,和着新稻谷、新稻草的清香,飘散在小村上空。

冬天的农村特别寒冷。“小雪封地,大雪封河。”田里的农活是干不了啦!村里联系到了一宗家庭副业,就是用稻草打草帘,做出口瓷器的包装箱内瓷件隔垫。从村里领了成捆儿的稻草,回家支起一个架子,从陶瓷公司领回细麻绳,就像打毛衣似地打草帘。我们家支起两副编织架,全家人谁有空就干一阵子,挣点儿加工费。

68届初中毕业的大弟,和我同时下乡当农民。经过我们一年的辛苦劳动,我家年终分红分得了150元。一下子从欠账户变成了分红户,全家人高兴极了。经过反复合计,决定用这笔钱给家里添个大件。拿到分红钱的第二天,我和大弟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唐山最繁华的商业区——小山新成街的解放路百货商场,把一台天津产牡丹牌缝纫机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