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嘉庆初禁鸦片
嘉庆初禁鸦片

说起禁鸦片,人们总把灯光聚焦在道光年间的钦差林则徐身上,其实,清王朝全面禁烟的第一人却是嘉庆皇帝。

鸦片进入中国,最早的记载是唐代贞元年间,由阿拉伯商人经丝绸之路带入中国,数量极微,仅作治疗头痛、失眠之药用。清康熙朝开放口岸通商,鸦片列为西药,允许纳税进口,规定每百斤鸦片征税银三两。鸦片纳税入关,意味着经营鸦片是合法生意。英国东印度公司乘机大量倾销鸦片,英商的入关商品,鸦片竟占六成之多。据《清史纪事本末》记载,雍正七年,输入中国的鸦片仅二百箱(每箱100—120斤),到乾隆五十五年已上升到四千余箱,增加二十余倍。鸦片易吸食上瘾,致使行为失控,精神萎靡,如同废人。鸦片暴利甚巨,贩售霸市,烟馆林立,娼烟泛滥,社会混乱,官吏腐化,鸦片祸害是一个重要原因。

雍正朝曾颁布过禁烟法令,规定贩卖鸦片烟者,枷号一月,近边弃军;私开鸦片烟馆者,拟绞监候;胁从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运烟者,杖一百,徙三年,兵役人等需索烟者,计赃照枉法律治罪;失察之官吏交吏部严加责处。禁烟令虽明晰,但留下两个致命的缺失:仍允许鸦片纳税进口,吸食者不见入罪,禁烟令便成了一纸空文。到乾隆后期,政务废弛,政府逐利关税,鸦片祸患愈演愈烈。

嘉庆嗣位,立志铲除鸦片祸害,将禁鸦片列为治国之要务。这在清王朝实是难能可贵。积数十年之恶习,鸦片之患已浸入社会深处。上自宫廷、文武官衙,下至商绅、民夫、走卒无不受其毒害。禁烟不只需要决心,持之以恒;更要有智慧,以法治理。

嘉庆元年,首先颁布法令停止征收鸦片税,严禁鸦片进口;宣布禁止内地种植罂粟;内外管制,切断鸦片源头。在流通环节,打击鸦片的贩运、销售者。嘉庆谕示两广总督觉罗吉庆:“闽粤等省私行贩售销者甚多”,“惟当严密稽查杜绝,毋容透漏”,并责令驻军介入地方禁烟,“一有缉获,即当按律惩治”。军政合力堵塞贩售鸦片的流通,可谓是嘉庆的首创。

鸦片祸患积疾日久,吸食者遍及官吏、市井民夫,难怪雍正禁烟未果。嘉庆则顺势而为,颁行吸食者的定罪条例,罪罚吸食者,毫不姑息。诸如,“侍卫官员买食鸦片烟者,革职,杖一百,枷号两个月;军民人等杖一百,枷号一个月”,太监供职内廷,吸食鸦片情节尤为可恶,着总管内务府大臣先通行晓谕,如有违禁故犯者,“立行查拿,枷号两个月,发往黑龙江为奴”。罪罚重于劝诫,量刑与贩售者相当;官民同罪同惩,惩官重于惩民。嘉庆起步就是杜绝源头,遏止流通,罪罚吸食,三管齐下,警戒法纪并重,思路清晰,颇见声势。

自嘉庆元年宣布禁止鸦片入关后,鸦片贸易被列为非法。英国商人为开辟贩卖鸦片烟渠道,利用澳门作为屯贮地,用货船偷运到黄浦私行交易。广东地方官吏不能秉公守法,认真查禁,甚至索贿卖放,致使鸦片屡禁不止,广州黄浦便成为鸦片走私、卖放的集散地。乾隆后期,因政务废弛,官吏腐败,福建、浙江、江苏等沿海诸多海关官吏均有卖放走私的劣迹。鸦片由广州黄浦通过这些渠道源源不断流向内地,乃至京城。

嘉庆在颁布禁烟令及吸食鸦片的定罪则例后,将打击重点转向严禁走私,索贿卖放的吏治上,把禁止鸦片作为从严吏治的延伸。嘉庆先后下谕广东、福建、浙江、江苏各省督抚责成其亲自督办,查察各口岸的海关署。关署“发现官员有卖放情弊者,立即严惩不贷”,轻则革职,重则入监、流放;对失察者也究其刑责。凡在内地查获鸦片,必须究根寻源,缉查鸦片流入的源头,查办违法官吏。嘉庆十九年,北京崇文门驻军缉获名为兴亮的鸦片烟犯。此人系广州驻防正红旗满洲骁校骑,随广东副都统萧昌进京。兴亮购鸦片十一斤,偷运入京。经查获,被革去军职,枷号一月,发配新疆;副都统萧昌虽不知情,却以失察罪惩处。嘉庆还另颁一旨,追究由兴亮案牵连的各主管官员的责任:广州将军本智用人不当,实难辞咎;粤海关署督祥绍疏于管理,使鸦片走私入境,两人“殊属疏纵,均交部议处”,按责处理。查处从严,禁烟给文武朝臣一种威慑力,正是嘉庆所追求的效果。

嘉庆对内整肃法治的同时,又展开外交攻势,抑制鸦片入境。嘉庆十六年,责令新任两广总督松筠召见英、葡等国外交官,予以口头警告,要求诸国官员严格管束本国商民,不得走私鸦片。在清政府的严厉警告下,英、葡等外交官不得不承诺“互相稽查,不令违例私贩”。在照会外交使馆的同时,嘉庆下谕准许广东地方政府、驻军有权对外国货船进行严格稽查。若发现外商货船载有鸦片,整船货物“全行驳回,不准贸易”,“原船即逐回本国”。双管齐下,以堵住鸦片流入。

嘉庆二十二年,广东沿海发生载有鸦片的美国商船被劫,烟贩多人被杀事件。两广总督蒋攸铦上报处置案件的结果:缉拿当地案犯十四名,因抢劫杀人罪,判主犯五人立斩,其余案犯充军四千里。在美国商船所起获的鸦片当众烧毁,“以杜弊源”。另以美国商人“携带鸦片”、“不谙例禁”,“重涉远洋,人财两空,原情亦稍堪怜悯”为由,对其“量加赏恤”,放行回国。嘉庆对后一处置甚为不满,直言训示:“将夷人量加赏恤一节,则办理错误”。鸦片乃例禁之物,“如该夷人私运入口,即应按律治罪”,现“不行究治,已属恩施,何得再加赏恤?!”嘉庆以此案为戒,责成蒋攸铦传谕各国商人,“嗣后各夷船倘再有私带鸦片烟者,一经搜出,必将从重治罪,儆惧将来,有犯必惩”。嘉庆不仅是整肃禁烟法律,更有维护国家主权之意。这对外国肆意贩卖走私鸦片者无疑是一种威慑。在禁止鸦片烟上,嘉庆赢得了一次外交上的胜利,这也是康乾朝以来未见的政绩。

为巩固禁烟之成果,嘉庆二十年正式颁布《查禁鸦片烟条规》,对贩售罪、走私罪、失察罪、诬告罪等刑责均作了具体规定,并增加举报、禁毒有功的奖励条规。条规的重点是加强对官吏的行政问责。如,外商货船到港,负责监管的官员必须亲自躬行,“将所贩各货开单报明,逐件查验”;缉获鸦片烟案,凡系本任负有失察责任的官员,若能缉获首犯及半数案犯,可酌情免除处分;属前任官吏故纵放卖者按律治罪,仅是失察,则按渎职论处;监管官吏若能缉获邻境案犯及鸦片烟,按数量多寡给予记功、奖励;数量巨大者(获五千斤以上),“准予送部引见,恭候钦定”;地方官吏及海关署员“徇情故纵,立即特参拿问”;守口兵差员弁“挟嫌诬拿,即治以诬良之罪”。禁烟法规有较强的操作性和明确的量刑责罚标准,这使清代的禁烟法制进一步趋于完善。

嘉庆内外兼治,军政合力,禁查严打,禁鸦片力度之大是雍正难以企及的,有效遏制了鸦片祸患,也显现了嘉庆治理禁烟的睿智和缜密,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