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斯图亚特王朝复辟

精彩看点

国王的新烦恼——身在巴黎——努力寻找摆脱败落命运的办法——查理和母亲意见分歧——离开巴黎前往荷兰——克伦威尔之子理查德——议会重掌大权——议会与军方的冲突——兰伯特——蒙克将军的谈判——国王的声明——国王复位

通常情况下，在读故事的时候，读者总是会对主人公怀有同情心；无论主人公值不值得同情，读者都会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深受他的喜悦和悲伤的影响。在不幸的伍斯特战役后，当与查理在英格兰一起经历种种冒险的人们发现国王最终在法国海岸安全登陆时，自然无比高兴。查理终于摆脱了身处英格兰那种令人绝望的困境，心里一阵狂喜。然而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很快就意识到他没有任何理由为现状和前景而欣喜若狂，尽管与之前所发生的事有所不同，但从本质上来讲仍然十分凶险。事实上，他将面临从始至终充满烦恼的10年艰辛、贫困和流亡。

很快，一系列新的烦恼便降临在国王的身上。那天早晨上岸后，国王和他的同伴便来到一家客栈，可是由于他们穿着英格兰下等人的衣服，而且护送他们上岸的船很快就返航了，所以客栈当他们是英格兰小偷，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只好请来附近的乡绅，并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样难题才迎刃而解，最迫切的愿望才获得满足，甚至有人为他们提供了前往巴黎的交通工具。当然，这个羽翼未丰的流亡国君受到了母亲的热情欢迎，但其他人对他的到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既然查理最终选择离开英格兰，他的追随者自然就彻底放弃了支持他复辟的事业。以克伦威尔为首的共和党人建立了非常稳固而高效的政府。欧洲诸国很快便发现他们不得不重视该政府。由于英格兰政府建立在彻底废除王权的基础上，所以任何为斯图亚特王室成员提供庇护的国家都会招致巨大的政治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查理很快便发现他不可能在法国宫廷长时间地受到欢迎。

蒙旁西耶女公爵（安妮·玛丽亚）不同角度的画像。绘于1840年，绘者信息不详

然而，他还是在巴黎待了一段时间，努力想办法摆脱自己落魄的命运。安妮·玛丽亚还在巴黎，于是国王试着继续追求她。安妮·玛丽亚听着国王讲述英格兰的冒险和出逃，期间就连查理都一度觉得安妮·玛丽亚在鼓励他，让他注意安全。事实上，查理认为一切都尘埃落地，是时候重新向她求婚了。然而，安妮·玛丽亚却在与他最后一次谈话中进行了澄清，他这才幡然醒悟。她说她认为查理最好回英格兰，“要么人头落地，要么黄袍加身。”其实，安妮·玛丽亚此刻已经有了新计划，满脑子想的都是嫁给路易十四，尽管路易十四的年龄比她要小得多，但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她只是把查理当作众多爱慕、追求自己的普通一员而已。最后，她竟然冷漠地告诉查理不要频繁地来看她，就这样，查理的所有希望化为乌有。

除了他所忍受的痛苦外，查理和母亲意见也不一致。母亲是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他却是新教徒，尽管是出于政策上而非原则上的新教徒，但查理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非常坚决。在弟弟妹妹们的教育问题上，查理和母亲的意见也存在分歧。他们二人均受困于金钱，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在出入傲慢自大的社交圈时经常会遭受各种窘迫尴尬。最终，国王决定离开巴黎，前往荷兰寻找更加舒适的避难之所。

查理的妹妹和妹夫奥兰治亲王总是对他和其他家人非常关切。现在，雪上加霜的是，奥兰治亲王死了，政府的权力落到他人手中，玛丽发现她没有了影响力和地位，身份无异于平民。她原本打算继续保护哥哥，可是新政府却惧怕克伦威尔的势力。同时，克伦威尔也给新政府传话，任何收留斯图亚特王室成员的政府，英格兰都会视为向英格兰宣战。于是，荷兰新政府通知查理他必须离开，到其他地方寻找避难之所。查理溯莱茵河而上来到科隆，据说查理在那里找到一个寡妇，那个寡妇给他提供了一间房子，但没有收他的任何钱财，因为寡妇相信查理所说的日后定会把钱还给她的承诺。一般来说，信任那些被暂时大获全胜的共和政府驱逐出境的欧洲君主是没有什么风险的，因为他们迟早会重登宝座。

查理二世的妹妹玛丽与妹夫奥兰治亲王。杰勒德·万·洪特霍斯特（1592—1656）绘于1647年

无论如何，查理最终登上了宝座，但他重获王位的方式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了清晰地了解事件发生时的情况，读者务必想起我们之前讲过的事情，那就是议会废黜了国王查理一世，并将他送上了断头台。查理一世死后，议会自然成为代表英格兰最高权力的机构。然而，克伦威尔领导的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实力强大得连议会都控制不了。最后，克伦威尔以护国公的名义开始独揽大权，解散议会，将议员们赶走，统治英格兰多年，他死后，他的儿子理查·克伦威尔试图取代他的地位。然而，理查的才能和精力远逊于他的父亲。他很快发现，在如此动荡的时代，他根本治理不了国家。于是，他遭到废黜，而之前被克伦威尔解散的议会重新执掌大权。

接着，议会与军方再次爆发冲突。军方在兰伯特的领导下，势力越来越强大。一天，议员们准备集会商讨事情，兰伯特下令在通往议会的所有街道上设置关卡，待议员们到来时将他们统统赶回去。议长乘车来到时，兰伯特命令他的士兵将马头调转，迫使他们返回。尽管没有造成任何公开的暴力冲突，但议员们却害怕了，他们不得不放弃行使权力的机会。不过，他们仍然保留自己的主张，并在全国各地积极努力恢复议会的作用。与此同时，以兰伯特为首的军方指定了一个类似参议会的机构，并赋予它至高无上的权威。

克伦威尔战胜查理二世的复辟势力后驱散议会，自任护国公，实行独裁统治，建立起了非常稳固而高效的政府。图为克伦威尔为实现独裁驱散议会的场景。安德鲁·卡里克·高（1848—1920）绘于1907年

兰伯特的画像。罗伯特·沃克（1599-1658）绘于1650年

从查理一世死亡到查理二世复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胜枚举，我们只用一本书很难尽述。同样的道理，我们在这本书中很难讲完各派的纷争。但读者千万不要相信期间出现过的所谓的共和政体。真正的共和政体是指政府将国事管理权公正坦诚地交给全体人民，由人民管理，并且在人民做出决定之后，政府愿意接受。自耶稣诞生，这样的政体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也许都不存在。当然，共和国时期的英格兰也不例外。许多人希望生在共和时代，并能以共和党人自居，但是他们的计划——如果确实是他们的计划——却从未得到任何尝试，因为计划很可能是行不通的。不管怎样，他们根本未曾尝试过。查理一世从斯图亚特王朝继承的王权从未交给人民。最后，这种权力却被国内早已存在的各种势力瓜分，他们把能得到的都据为己有。议会从查理手中夺取王权，军方从议会那里将其夺走，奥利弗·克伦威尔从军方将其夺走。克伦威尔认为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一直掌握权力；他死后，就把权力传给儿子理查德。然而，理查德却没有拥有它的能力。此时议会便以辅助者的身份出现，把权力从理查德手中夺了过来，而军方再次将其夺走。最后，蒙克将军登上苏格兰的历史舞台，这点我们马上就能读到。他率军南下英格兰，在数以百万计早已厌倦这种政权无尽更替的人的帮助下，他将权力从军方手中夺走，交还给议会，条件是最终把它交回到国王手中。所以，共和政体自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

共和政体是否应该建立？这一点根本无法确定。想要把政权公正、真诚地交到英格兰人民手中，把全体人民组织起来，实现人民的决定，由人民控制立法和行政，其实都面临难以克服的困难。英格兰人民发现无法忍受国王的暴政和压迫，于是就揭竿而起，推翻君主制。接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从国王手中转移到议会；接下来，议会就像国王一样行使至高无上的权力，广大人民群众依然过着受压迫的日子。有很多地位、爵位较低的人身居要职，但他们只是代表某个党派，他们所行使的权力仍然是王权，而不是公正地赋予他们的共和国权力。因此，尽管共和国时期出现了许多共和党人，但共和政体绝没有形成。所有的欧洲革命向来如此。在美国，立法机关和国家的行政官员只是代理人而已，广大民众可以通过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大选中的那几百万张选票才是真正控制一切的权力。但是克伦威尔、拿破仑、拉马丁、卡芬雅克以及其他的统治者，不管他们以何种形式的选举就职，他们最终都是依靠武力而不是选票维持权力。所以，在欧洲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会继续沿用这种方式维护统治者的权力。

我们必须言归正传，回到我们所讲的主题。兰伯特领导的军方是在1659年解散议会的。当时，整个英格兰四分五裂，有的支持议会，有的支持军方，有的则支持国王。苏格兰有位非常著名的将军，叫蒙克。克伦威尔将他留在苏格兰治军。蒙克将军年纪已经很大，性格沉稳，行事小心谨慎。所有的党派都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他却保留自己的想法，不公开支持任何一个党派。

蒙克将军全名为乔治·蒙克，他在查理二世复辟过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图为蒙克将军画像。彼得·利利（1618—1680）绘于1665年

最后，他终于开始集结军队，准备进攻英格兰。不过，无论谁问他有何打算，他总是不给予肯定的回答。他花了六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远征。期间，各党派的代表向他提出许多建议，他们都迫切想得到他的帮助。他接待了所有的党派代表，倾听了所有的建议，但却没有给他们明确的答复，而是继续为远征做着准备。最终，大军集结完毕。由于他要离开苏格兰，所以他对苏格兰的各项政务做了妥善安排，之后他便率军出征了。

1660年，蒙克将军进入英格兰，接着向伦敦推进。尽管英格兰军队驻扎在全国各地，但蒙克开启了与军方领导人以及议会代表的谈判。谈判过程中，他没有对任何一方做出绝对承诺，便成功恢复了议会。议员们顺利在伦敦集合，开始行使议会的权力。当时，他们的安全由驻扎在伦敦的一支英格兰部队保护。接近伦敦的时候，蒙克派人给议会送信，要求该部队的军营让给他的军队使用。为了维护权力，议会极力安抚蒙克将军，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要求。接着，蒙克率军顺利进入伦敦，并占据了所有重要要塞。获得议会的授权后，他牢牢地控制了这些要塞。他仍然没有透露自己的最终目的。没有任何一个党派表现出强烈反对他的态度，因为它们根本不知道要当他是朋友还是敌人。然而，全国上下的保皇党人重新鼓起勇气，普遍希望恢复王权。议会因此废除了反对斯图亚特家族和王室的关键决议。议会以各种借口清除了最有影响力的几个共和党人，而那些众所周知的忠于国王的人取代了他们的职位。最后甚至连议会也解散了，同时发布命令选举新的议会，其形式与以往的议会一致。

新议会召开会议的时候，人们的情绪高涨，尽管没有一个人公开提出国王复辟的事情，但每个人都隐约看到了国王复辟的希望。下议院进行的第一次表决显示，人们对君主政体持支持态度。议会召开几天后，有人通报门口有一位使者带来了国王的信件。该消息令众人狂喜。随后便立即召见那位使者。议会当场宣读了国王的信件，议员们则全神贯注地听着。

首先，国王派使者带来的是一封信，国王在信中提到他听说英格兰人民已经按照以前的形式恢复了议会，他希望议会能够继续努力，完成已经开始的好头，通过归还王位来治愈英格兰所受到的创伤。

使者带来的第二件东西是一份所谓的声明，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在声明中，国王正式宣布了他复辟后的打算。其中一项保证就是，他将忘掉过去，不追究那些因持不同立场而使他震怒的人。他声称，除了议会不能赦免的人外，他愿意赦免所有人。声明还提出，由于全国存在不同的宗教信仰，所以如果复辟成功，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政府有怎样的宗教信仰，他都会给予臣民宗教信仰自由，不会因为宗教信仰不同而剥夺任何人的自由。

最后，国王在声明中承诺，尽管内战期间罚了政治犯的款，没收了政治犯的财产，财产所有权发生了重大变化，但国王本人不会改变财产现状，而是按照议会确定的方式和原则解决财产方面的问题。

国王的信件，尤其是那份声明，令议会非常满意。对于那些担心人身自由和财产的人来说，声明消除了他们的恐惧，否则他们可能会站出来反对国王的复辟。读完信件后，议会下令马上公布于世，送往全国各地，所到之处，一片欢腾。接着，议会通过决议，恢复英格兰古老的宪法，以国王为首的政府，上下议院等机构，正式宣布查理二世为王。

议会立即拨五千英镑供国王直接支配，这笔款相当于现在二十多万美元。议会还拨大量钱财供王室家族成员使用，同时派由高级官员组成的委员会携钱财前往荷兰，恭迎国王回国。当这些消息传到欧洲大陆时，人们纷纷向国王陛下献殷勤。国王发现他从被人忽视、贫穷、艰辛的窘境中一跃而至成功的巅峰。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们蜂拥而至，向他表示敬意。国王落难时，他曾经向一位年轻女士求婚，却遭到拒绝，现在那位女士高傲的母亲向国王暗示，如果他能够重提旧事，他们愿意接受他的求婚。

流亡期间的查理二世。菲利普·德·尚佩涅（1602—1674）绘于1653年

一支舰队越过英吉利海峡来接国王，并护送他到伦敦。国王的弟弟约克公爵詹姆斯以英格兰海军大臣的身份随侍左右。舰队向多佛港驶去。蒙克将军来到多佛恭迎国王上岸。他一路护送国王到达伦敦。在经历多年的流亡之后，查理国王终于在5月29日抵达伦敦，这一天正好是他30岁的生日。

查理二世乘船由荷兰出发，返回英国恢复王位。此图描绘了当时查理二世从荷兰出发时的场景。利夫·费许尔（1627—1686）绘于1660年

蒙克将军以他的才能、技巧和完美的安排，在没有造成任何冲突和杀戮的情况下，完成了这场巨大的变革，将军本人也因此受封为阿尔伯马尔公爵。这是非常隆重的回报。事实上，美国人无法想象公爵封号在英国人心里是何等的荣耀与尊贵。公爵住在宫殿里，前呼后拥，支配着巨额财产，事实上，公爵相当于统治着一个小王国。他管辖的人民对他无不敬仰，其程度不亚于古人对神灵的敬畏。公爵除了不必为统治忧劳、操心和负责之外，他还拥有管理其他事务的权力。所以，对公爵来说，他的一切权力只有芬芳而没有荆棘。总之，就人间的伟大和荣耀而言，英格兰公爵的宝座毫无疑问是人类成功塑造的，集野心、财富与权力为一体的最好的东西。因此，公爵一职要比国王的宝座好得多。

有些历史学家认为蒙克将军从一开始就和国王私下达成了一致，将军帮助国王复辟，国王册封将军为公爵作为回报。其他历史学家认为，蒙克将军所做的一切全部出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感，至于将军爵位的授予只是王室感激之情的自然而恰当的流露。统治世界的大人物是否善良、忠诚和爱国，读者们可能会相信，也可能不会相信，而且从程度上来讲，他们的做法也有所不同，所以读者可以选择接受不同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