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安妮·玛丽亚谈判
精彩看点
查理一世被处死——查理二世成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王——法国皇室家族与政府和巴黎的人民之间严重的矛盾——引发暴动——王室成员连夜出逃——安妮·玛丽亚以别人遭受的恐惧,困难和艰辛进行自我娱乐——国王查理谋划重新执掌大权——海牙私人参议会和朝廷——政治计划——查理向安妮·玛丽亚提婚——安妮·玛丽亚的抉择——贡比涅不幸的晚宴——悬而未决的婚事
父亲的死亡使我们的查理王子成了国王查理二世,他是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王。根据英格兰宪法的规定,从理论上讲,他已经成了国王,尽管他现在还处于流亡状态。尽管他不能行使他所认为的统治权,但他还是得到了英格兰保皇党的承认,还得到了所有欧洲国家的承认。他们这些人中没有人会帮助他夺取王位,但是在他去过的宫廷和皇家宫殿中,他被奉为国王,至少在形式上他受到属于国王的那种至高无上的礼待。
得知丈夫被处死的可怕消息后,亨利埃塔王后悲痛欲绝。她陷入了苦难,面临着考验。正如上一章我们所讲述的,法国王室、政府与巴黎人民出现了严重的矛盾,从而引发了暴动。为了保命,小国王和他的母亲以及所有的宫廷要人不得不连夜逃出城。他们一行二三十辆马车,点着火把,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刻都还严格保密。逃离时刻来临时,小国王还在床上睡觉,人们将他抱起来放进马车里。安妮·玛丽亚拥有的身份以及财富对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在这次暴动中站在巴黎人民这边,所以她的姑姑摄政王后视她为敌人而非朋友。然而,逃离的时候他们仍然带着她,但她一路上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取笑和折磨他们。正如她在回忆录中叙述的那样,当她被人叫醒并告知从巴黎逃跑的计划时,她显得非常兴奋,因为她清楚出逃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这会让所有的人陷入困境。
她迅速穿好衣服,下了楼梯,上前走到王后的马车前,说她想坐在马车当中的一个位置上——也就是最好的座位——因为她不想在这样的夜晚挨冻,也不想那么不舒服地坐着。王后告诉她这两个最好的座位是给她自己和另外一个随侍的贵妇坐的。听完后,安妮·玛丽亚回答道:“哦,那好吧。我认为年轻人应该让着点儿老人。”

童年时期的路易十四,这幅画绘于1648年巴黎暴动期间。绘者信息不详
在他们准备乘车离开时,王后与安妮·玛丽亚闲聊,问她会不会因为被这么仓促地叫醒赶路出逃而感到惊讶。“哦,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说,“我父亲[1]已经提前将此事告诉我了。”但这并不是真的,这一点在她自己后来的回忆录中提到过。在被人从床上叫醒之前,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只是假装事先已经有人向她泄密来戏弄她的姑姑而已。然而,她的姑姑却并不相信她所说的。于是,她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上床睡觉呢?”安妮·玛丽亚回答道:“哦,我认为小睡一会儿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明晚我还会不会有床睡觉。”
众人离开王宫前,出逃的人群蜂拥着钻进了马车,这些人极度恐慌,乱作一团。那是一月的午夜之后,天上没有月亮。当他们突然被人从床上叫醒,很显然他们被想象中的危险吓坏了,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尽快离开。因为走得匆忙,他们基本没有携带物品,甚至连日常最需要的东西也没带。最终他们还是出发了。他们很快便出了城,向一座古老的宫殿和城堡行进,这里就是圣杰曼城堡,位于巴黎东北大约十英里处。安妮·玛丽亚拿别人遭受的恐惧、困难和艰辛自我娱乐,她描述了他们在藏身之处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她的描写形象地展现她的性格特征,读者可能想要读一读:
我睡在一间漂亮的房间里,油漆和装饰都还不错,房间也较为宽敞,点着一小堆火,房间没有窗玻璃[2],这一点在1月的天气里让人有些不愉快。我睡在放在地板上的床垫上,我的妹妹没有床位,只能和我一起睡。我必须唱歌哄她入睡,可是她睡的时间却不长,因此她打搅得我也没有睡好。妹妹翻来覆去,感觉我在她旁边便又醒了,醒来后说她看见了野兽。于是,我只能再次唱歌哄她入睡,就这样我度过了那个漫长的夜晚。大家想象一下,对于我这样一个头天晚上没睡好,而且整个冬季都生病的人来说,这是怎样的一种经历。然而,这样的环境却治好了我的病。
过了不久,父亲便把他的房间给了我,但是当时没人知道我在那里,半夜我被嘈杂声吵醒。我拉开帘子,惊奇地发现房间里挤满了身着宽领衣服的人,他们也惊讶地看着我,我们互不相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因此只能在晚上上床后才叫人洗衣服。没有仆人为我洗漱穿衣,这一点很不方便。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丧失愉快的心情,对于我没有任何怨言这一点,他们非常钦佩,确实,我是很容易释然的人,绝不会被小事所困。

卢浮宫位于巴黎塞纳河畔,是法国最大的王宫建筑之一。图为1622年的卢浮宫。绘者信息不详
看到这么多陌生男子在自己的房间,年轻女士本应该感到惊恐,可是我们不应该对这位女士产生同情,因为她的神经没有那么敏感,这样的环境也不会对她产生很大的影响。事实上,在小国王的政府与巴黎人民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的时候,安妮·玛丽亚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着女英雄的角色。她乘车穿越暴民群,往返于圣杰曼和巴黎之间,而其他人都不敢这样做。有时她还带领军队护送那些不敢独行的上流社会的人们。她曾经为一座城镇解围,她还指挥巴士底狱的大炮遵照她的命令向敌人开炮,她表现出的那份镇定能为任何经验丰富的炮兵军官增光添彩。这里我们不再对她的事迹进行详述,因为这样会偏离我们叙述的方向。我们这里只是简要提一下,目的是让读者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查理二世急切想要娶为新娘的那个漂亮的富家女拥有怎样的性情。
巴黎暴乱的危机持续加重期间,亨利埃塔王后的处境相当艰难。她被关在卢浮宫里,那里便成了囚禁她的监狱而非她的住所。她和王室家族分开了,她的儿子查理国王当时不在她身边,而是在遥远的荷兰或者泽西。她的宫殿经常被暴民包围,每当乘车冒险外出的时候,她总是会被混乱的场面和人们的愤怒吓得魂不附体,于是便迅速退回宫内寻求躲避之地。她的钱也花光了。她只能时不时地变卖一些珠宝,珠宝没了就只好借债,债主们经常逼她还钱。圣杰曼的朋友们也帮不上她的忙,只能让她来圣杰曼与他们会合。最终她决定离开巴黎逃往圣杰曼,安妮·玛丽亚来到巴黎护送她,尽管困难重重,但安妮·玛丽亚还是为亨利埃塔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成功地帮她从那些债主和政敌手中逃脱。但是不管怎样,所有的困难最后终于得到了解决,1649年秋,所有人再次回到了巴黎。

1625年的海牙一隅
与此同时,年轻的国王查理正在谋划着重掌大权。我们之前便提到过,嫁给奥兰治亲王的玛丽当时就住在海牙,海牙是荷兰的一座海滨城市。查理经常前往那里。海牙还是那些因为查理父亲的命运而被迫离开英格兰的人们的集结地。查理一世死后,他们便把他们的忠诚转移到他的儿子身上。他们非常渴望查理复国的计划能够成功,而且他们也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他实现光复大业。然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真正地忠诚于查理本人,或是忠诚于查理正义的事业,而是他们的财富和权力能否恢复与查理的事业利害攸关。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与查理共同进退,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只有帮助查理重登王位,才能取回他们想要的一切。
查理在海牙有自己的参议会和朝廷,并且建立了情报渠道,以海牙为中心收集来自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情报,以便寻找机会维护自己继承英格兰王位的权利。他还前往泽西,那里的政府和人民都支持他。于是,他在泽西和海牙忙着筹集资金,组建军队,并竭力促成与那些留在英格兰且忠于他的人们的合作。爱尔兰也支持他的事业,他思量再三准备去一趟爱尔兰。他的母亲不愿儿子实施这些计划,因为她害怕迟早有一天儿子会身处险境而无法脱身,甚至重蹈覆辙,最终像他的父亲那样走向毁灭。
然而,在那些政治计划当中,查理并没有忘记安妮·玛丽亚。他渴望她成为自己的新娘,因为她拥有的财富及影响力能在很大程度上帮他复辟。这时,安妮·玛丽亚想要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愿望已经破灭,因为皇帝已经娶他人为妻。因此,查理可以继续向她献殷勤。可是她却并没给查理一个明确而坚定的答案,只是让这件事处于无休止的协商当中。事实上,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她想要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计划已然落空,部分原因是由于她的朋友——尤其是她的父亲和姑姑——暗地操纵,实施阴谋,制造困难,但表面上却显出他们在竭尽所能,想帮她完成心愿。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希望她嫁出去,因为这样的话,她那巨额财产便会从他们手中溜走,拱手让于他人。安妮·玛丽亚发现他们两面派的做法时已经太晚了,于是她愤怒到了极点。
在这种情况下,查理从海牙专门派人前往巴黎正式向安妮·玛丽亚提婚,看能不能将此事做一了结。派去提婚的信使是杰曼勋爵。
她的父亲和摄政王后都劝她接受查理的求婚。他们告诉她查理的境况正在好转,他们也打算全力支持他,还说查理已经结了几个同盟,英格兰的几个郡都会全力支持他,作为独立国家的爱尔兰也站在他这边。他们到底是真心希望安妮·玛丽亚接受查理的求婚,还是他们只是假装做做样子,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不会答应的,这些都无从确定。如果他们的行为属于后者,那么他们的计划似乎就要落空,因为安妮·玛丽亚有了让步的迹象。她说,目前巴黎的局势不允许法国政府出面帮助查理复辟,对于这一点,她深表遗憾,但是她已做好准备,愿意为他效劳。
杰曼勋爵说他将直接前往荷兰,陪查理来法国,他希望安妮·玛丽亚能给他一个直接明确的答复,因为要是她接受查理的求婚,查理就会立即上朝宣布她将成为自己的新娘,否则查理必须前往爱尔兰,因为他的事业需要他去那里。但是如果她接受求婚,查理会立刻来巴黎举行婚礼,他可以在巴黎住上几天。同时,她也可以享受身为王后所能拥有的无限荣光。到那时,如果她同意,查理会带她去圣杰曼,他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姑姑住在那里。把她安排妥当后,查理会继续收复国土,或者要是她愿意,她可以留在她已经习惯的地方——巴黎。
对于这两种选择,年轻的女士回答道,她不会考虑第二种选择,也就是与查理成婚后继续居住在巴黎。因为她不愿意继续待在巴黎享受生活,而她的丈夫却在风餐露宿,领军打仗,面临一切危险和困难。而且她认为,支付像她那种身份的女人生活在巴黎那样的城市所必须承担的花销太大,而她的丈夫却为无力筹集自己和官兵们的必需品感到困窘沮丧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事实上,如果她成为查理的妻子,她会竭尽所能帮助丈夫,而且她能预见到,为了丈夫的复国大业,她会变卖所有家产。她承认这些让她感到非常害怕,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巨大的牺牲,因为她打小便从奢华中长大,从没体验过苦日子。杰曼勋爵回答道,一方面,她所考虑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但另一方面,他又提醒安妮·玛丽亚,放眼整个欧洲再也找不出像查理这样的人。接着,他列举了一些主要人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西班牙国王都已经结婚。欧洲另外一位君主即将迎娶西班牙公主。其他的年龄要么太小,要么太大,他还提到某个王子已经结婚十年,他的妻子身强体壮,非常健康,因此,在欧洲寻找更为合适的人选是不可能的。

青年时期的查理二世。绘于17世纪,绘者信息不详
两人的谈话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于是几天后,杰曼勋爵又重提此事,并敦促安妮·玛丽亚给出最终答复。安妮·玛丽亚说,她对亨利埃塔王后非常敬重,也非常爱亨利埃塔王后,所以为了王后,她愿意放弃目前查理身处不利境地的这种顾虑,但有一点她始终无法克服,那就是他的宗教信仰。他是新教徒而自己却是天主教徒。查理必须改变自己的信仰,如果他尊重她的话,他当然愿意这么做,毕竟她已经为他做出了太多的牺牲。杰曼勋爵立即反驳了这样的想法。他说考虑到他的国家,从查理目前的状况来看,让他改变信仰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如果他改变自己的信仰,他只能被迫立即放弃恢复王位的一切希望。安妮·玛丽亚非常清楚这一点。然而,这便成了很好的借口,因为在杰曼勋爵急切的要求下,她能讨价还价。因此她坚持要查理改变信仰。在这种情况下,与安妮·玛丽亚的协商戛然而止,杰曼勋爵离开了巴黎。
像查理这样的年轻人,如果想要娶到有权有势的女人为妻,他必须要有很大的耐心,即使最终能够成功达到目的,他也必须忍受许多拖延与等待,就算是身份高贵的王子也不例外。尽管一个女性的前半生和后半生都要依靠他人过活,要服从男人的控制,还要经常忍受男人的任性和不公,但在她的一生当中有一段时间——尽管短暂,但确实存在——是能自主的。像安妮·玛丽亚这样的女性掌握这种权利时,会非常傲慢地行使这种权利。查理似乎感到他有必要忍受由安妮·玛丽亚的任性和拖延所造成的不便,所以只要她继续找借口拖延而不是断然拒绝的话,他就可以坚持下去。于是,在他派去的使者与安妮·玛丽亚进行几次上面已经提到的交谈后不久,他决定亲自前往法国,看看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了结此事。他先来到佩罗讷,这里离法国边境不远处,并差人前去通报他的到来。王室成员乘船前去迎接他。他们当时住在一个叫“贡比涅”的著名皇家胜地,这里距巴黎只有几里格[3]远。查理打算在贡比涅用晚餐,然后启程前往巴黎,处理与政治相关的事情。
安妮·玛丽亚对王室成员乘车前往贡比涅迎接查理以及他们两人见面的场景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描述。她说,那天早晨她仔细地穿好衣服,让人给她卷了头发,除了极其特殊的场合,她很少那样做。当她钻进马车准备出发见国王的时候,摄政王后看到她的打扮后狡猾地说:“人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年轻姑娘什么时候去见自己的情人。”安妮·玛丽亚非常想这么回答,是啊,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只有那些有很多相同经历的人才能做到。然而,她并没有那么回答,这种自我克制表明她的性格中仍然潜藏着对长者的那份尊重,尽管这种因素很少在行动上表现出来。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国王,他们乘车出行了好几英里;当他们相遇时,所有的人都下了车,站在路边相互打招呼,陪同他们的男女侍从们则站在他们周围。安妮·玛丽亚注意到查理首先向法国国王和摄政王后打招呼,接着和自己打招呼。稍作停歇后,他们重新上了马车,查理与法国国王、摄政王后以及安妮·玛丽亚坐在同一辆车上,返回贡比涅。
然而,安妮·玛丽亚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说,查理开始和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路易十四谈论狗和马以及奥兰治亲王所在国家的狩猎风俗。他用法语非常流利地谈论着这些事情,但是后来,当对其他话题感兴趣的摄政王后问及他的国事和复国计划时,他却说他的法语讲得不好,无法告诉她相关情况。安妮·玛丽亚说从那一刻起,她决定不会嫁给他。“因为我对他的印象很糟,身为一国之君,像他这样的年纪竟然对国事一无所知。”像安妮·玛丽亚这样的想法不太符合逻辑,而这样的推论——他能用法语谈论狗和马,尽管他对这门语言掌握得不够好,从这样的前提出发说查理不愿当众用法语谈论自己的复国计划,从而得出他对自己的国事一无所知的结论——是有失公允的,因为查理的计划能否实现完全取决于计划的保密性。很明显,是安妮·玛丽亚自己不打算高兴起来。
他们抵达了贡比涅。由于查理当晚就要离开,晚宴在他们到达后不久便开始了。安妮·玛丽亚写道:

少年时代的路易十四。绘于1648至1650年间,绘者信息不详
他根本不吃圃鸥[4],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稀有的飞禽,专门为尊贵的皇家贵宾而准备,查理只顾吃牛肉和羊肩肉,好像桌子上再没有其他吃的一样。晚宴过后,大家来到客厅,王后开始与其他人聊天娱乐,把他留在了我身边。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他有十五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我情愿相信他的沉默不语源于对我的尊重而不是对我缺乏热情,我必须承认,我倒希望在这种场合下他对我的尊重不要表现得太直接。厌倦了他的这种沉默,于是过了一会儿,我把另外一位女士叫到我身边,看看她能否让他开口说话。她做到了。她说她要过去与查理国王交谈,问一些有关随行人员的事情,国王则以常规的礼仪回答了所有的问题。这时,一位男士走到我跟前,说道:“他整晚都在看着你,到现在还在看着你。”听完他的话我回答道:“要是他一句话不说,在他让我高兴起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看我。”那位男士接着说:“哦,他肯定对你说了很多私密的话,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我答道:“下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过来和我坐在一起,你自己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最后,查理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到了,马车驶到门前。法国国王和他的母亲、安妮·玛丽亚以及随行人员陪他们走进森林,一直走了好几英里。接着,所有人都下了车,像早晨见面时一样相互道别。与路易国王道别后,查理和杰曼勋爵一起走到安妮·玛丽亚跟前,当时杰曼勋爵也在查理一行人当中。安妮·玛丽亚对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做了如下描述:
“我相信,”查理说道,“杰曼勋爵的法语说得比我好,他已经替我向你表达了我的感情和目的。我是你忠诚的仆人。”我说我也是他忠诚的仆人。杰曼说了很多赞许恭维的话,国王就站在旁边。说完之后,国王向我鞠躬便离开了。
查理一直生活在非常简陋的军营里,所以当他置身于法国宫廷的那种壮观的仪式与奢华中时,他自然感到不太自在,而他一心想要讨好的安妮·玛丽亚却态度傲慢,经常毫不掩饰地嘲弄他,这使他显得更加窘困。法语知识的欠缺,前途的迷茫造成的忧郁使他更不自信、胆怯。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性格,尤其是他后来的经历表明他对安妮·玛丽亚的追求只是唯利是图,我们原本还希望他所追求的人能对他好一点儿。如果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原谅卖弄风情的女人那种反复无常与嘲讽的话,那么她的所有表现肯定是为了阻止投机者的残忍企图,这种企图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毫无价值的虚假爱情作为交换的筹码。
贡比涅那场不幸的晚宴似乎使查理彻底失去了信心和希望。他前往巴黎,然后出发去了圣杰曼,查理和母亲一起在圣杰曼住了几个月,反复考虑着希望渺茫的前途,谋划着几乎无望的复国大业。与此同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迎娶的那个女人去世了,安妮·玛丽亚立即显得无比兴奋,开始为实现自己野心勃勃的计划盘算起来。皇帝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有四个孩子,可毕竟他是皇帝,这可以弥补一切缺憾。安妮·玛丽亚马上谋划如何成为皇帝的新娘。我们也许有机会在后面讲到她的计划以及她是如何成功的。
尽管她一心想要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同时她又不想放弃更年轻更合适的人选。况且嫁给皇帝的计划有可能会失败。查理有可能复辟,因此与查理进行的协商不能彻底结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于是,到查理离开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应该乘车前往圣杰曼,对亨利埃塔王后表示关心,并向年轻的国王道别。
在安妮·玛丽亚拜访期间,亨利埃塔王后和她的儿子都不想重提婚事。相反,对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后的薨逝,王后说,应该向她表示祝贺,因为即使上一次婚姻谈判没有取得什么结果,但毫无疑问她现在可以重新开始,而且可能会取得成功。安妮·玛丽亚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回答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而且也没有任何想法。王后接着说,她认识一个住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认为,与一个年过五十且有四个孩子的鳏夫相比,即便此人是皇帝,他也比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国王。“然而,”她继续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我的儿子可能会复国成功,成为国王,也许到那个时候,你可能更愿意听他的话。”
安妮·玛丽亚不打算直接返回巴黎。她想去看看她的姐妹们,她们住得并不远。当时只有十四五岁的约克公爵,也就是亨利埃塔的儿子詹姆斯,提出愿意护送安妮·玛丽亚。她同意了詹姆斯的请求。查理说他也想去。安妮·玛丽亚对此表示反对,她说这有点儿不太合适。她没有反对詹姆斯的请求,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亨利埃塔提出陪他们一起去,这样便化解了安妮·玛丽亚对查理的拒绝。于是他们便一起出发。安妮·玛丽亚说,一路上查理对她谦恭礼貌,关怀备至,极尽恭维,但始终没有提及婚事。她说她非常高兴查理没有提及此事,因为当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无论查理说什么,都是不管用的。
查理的婚事似乎也就这样了,不久他便开始考虑如何实施思虑已久的复国计划了。
【注释】
[1]就是奥尔良公爵加斯顿。——原注
[2]这里指窗户没有玻璃。——原注
[3]里格是陆地及海洋的古老的测量单位,1里格=4.8公里。——译者注
[4]圃鸥是一种非常小的飞禽,只能在有灯光照射的地方花巨大代价饲养,因为只有暴露在灯光下,这种飞禽的肉才会美味可口。这种飞禽来自塞浦路斯岛,因成为皇家宴会的珍品而闻名于世。——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