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理智放弃
在艾里逊实验室工作期间,杨振宁一直与泰勒教授保持着密切联系。一九四八年春天,泰勒专程来找他了。
“Frank,你的实验是不是不大成功?”泰勒关切地问道。杨振宁点点头,叹了口气。
“Frank,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我觉得没必要坚持去写实验论文,你的理论论文不是写得挺好吗,为什么不能用理论论文作为毕业论文呢?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做你的导师。”泰勒说得非常诚恳。
“这……我……泰勒教授,让我再想想吧!”
泰勒教授的建议其实是非常正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杨振宁不得不接受的建议。但是此刻,杨振宁却感到深受打击,因为,他心有不甘!
从杨振宁踏入美国寻找费米开始,他就已经将博士论文的方向定在实验物理上,甚至从他获得留学资格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想在实验物理方面有所建树了,他是真心想成为一名实验物理学家。这两年,尽管遇到了许多问题,这种想法却一直没动摇过。可是现在,他似乎必须做出改变了。
杨振宁想起了小时候,自己门门课都优秀,唯独手工课力不从心,捏出来的鸡在父母看来只是一段藕……
或许,动手能力真的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吧,这种天赋我杨振宁没有!
杨振宁静下心来足足想了两天,最终决定接受泰勒教授的建议——放弃实验物理,专心研究理论。他跟泰勒打了电话,泰勒为他感到高兴。
做出决定后,杨振宁感觉到脑子里某种束缚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了,顿时如释重负——我是一只鸟,我应该去飞翔,而不是去吃力地学游泳。杨振宁彻彻底底地领悟到自己的能力所在,实验室的同学操作设备的能力比我强得多,可是一碰到理论上的难题,不都纷纷跑来请教我吗?
杨振宁开始准备理论论文,对于在实验室里的失败,他也没有后悔,他后来评价这段经历时说:“这个时期不成功的实验工作对我的科学价值观产生了重要影响,因为通过这些实验,我领略到了做实验的人在做些什么事情。我知道了他们的困难,他们着急一些什么事情,他们考虑一些什么事情。换言之,我领略了他们的价值观。另外对我有重要作用的是,我发现我的动手能力确实是不行的。”
在艾里逊实验室工作的这些日子,杨振宁并没有停止理论研究,通过与泰勒的沟通,他具备了更多关于群论的知识,同时也自学过很多东西,他曾发表过一篇论文——《关于核反应角分布与测量问题》,那便是他这两年的理论研究成果之一。
在杨振宁做出决定以后,泰勒马上给出了另一个建议,那就是把《关于核反应角分布与测量问题》一文作为毕业论文,并承诺作为导师给他推荐,杨振宁答应下来。
一九四八年六月,杨振宁顺利通过答辩,获得了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并马上被聘为了芝加哥大学物理系讲师。他的办公室就在费米的办公室旁边,两人自此不再是学生和导师的关系,而成为了同事,也成了最好的合作伙伴。两人的合作非常愉快,他们互相佩服着对方,常常一谈就谈得忘我了。费米觉得杨振宁有着超出其年龄的智慧,特别是对粒子物理学的研究非常深入、独到,他很信任杨振宁,有时候因事离开芝加哥,他会非常放心地让杨振宁代课。杨振宁则把费米当成了终生的老师、最好的榜样,他的思维方式、研究风格都在与费米的合作中渐渐转变了。一九四九年,杨振宁和费米合作发表了一篇论文——《介子是基本粒子吗?》,文章提出了“费米—杨模型”,这对推动粒子物理学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确定研究方向以后,杨振宁的工作顺利多了,他不再天天惦记着实验,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理论研究中,取得了一项又一项的成果。此后的日子繁忙充实而又安定,一直到他离开芝加哥大学为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杨振宁在芝加哥大学这段时期,一直跟他的好友邓稼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九四七年,也就是杨振宁来到芝加哥大学的第二年,邓稼先也获得了公费赴美留学资格。那时的留学生均须自己联系学校,杨振宁本想让邓稼先也来芝加哥大学,但最终因为费用上的考虑,邓稼先去了印第安纳州的普渡大学。普渡大学离芝加哥大学不算远,所以两人时常会约时间见上一面,邓稼先的生活比较拮据,杨振宁给了他不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