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4.父亲归来
4.父亲归来

就这样读了一年书,杨振宁六岁了。这一年是一九二八年,距离父亲杨武之离家已有五年之久。这五年,罗孟华过得艰难,杨武之也过得不容易。虽然是官费留学,但其实杨武之拿到的补助根本不够,读书之余他不得不出去打零工挣钱,如此才得以完成学业。他曾到农场帮人摘过葡萄,也曾去餐馆洗过碗。杨武之先在斯坦福大学读了一年,拿到学士学位,然后便前往芝加哥大学继续攻读。一九二六年,他以一篇论文——《双线性型的不变量》获得了硕士学位,两年后,又以论文《华林问题的各种推广》获得了博士学位。大家不要小看这个博士学位,这是中国人因数论研究而获得的第一个博士学位,对于中国现代数学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一九二八年,杨武之学成了,他没有忘记最初“科学救国”的梦想,毅然决定返回中国,决定为中华的振兴献出一份力。

接到杨武之即将回国的消息,六岁的杨振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现在的父亲对他来说,跟一个陌生人无异,除了那张黑白照片,他的脑海里没有一丁点关于父亲的记忆。不过罗孟华就不一样了,接到杨武之要她带儿子去上海相聚的电报时,她失声痛哭。罗孟华此时所流下的泪水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里面包含的不仅仅是与亲人重聚的激动,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里面!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那个时期的留学生中,很多人回国后便会跟原来的妻子离婚。留学生在外学习多年,和以前的妻子在思想认知上会出现很大的差别,而且也受到国外自主追求爱情风气的影响,很多人都会重新去找一个思想先进一些的女子结婚。这五年来,罗孟华经常担心丈夫会抛弃她,她跟杨武之本就是指腹为婚,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她自己又是一个旧式的妇女,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还裹着脚。五年了,已成为博士的丈夫到底有没有变心,她真的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甚至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离杨家大院不远,有一个天主教堂,罗孟华曾多次跑去和修女院的修女们商量:要是杨武之抛弃了她,她就带着杨振宁来修女院避难,独自抚养杨振宁。

杨武之这一份电报无疑将罗孟华从无尽的担忧和噩梦中拉了出来,她迫不及待地带着杨振宁去了上海。

一家人经受五年的别离之苦,终于团聚!杨振宁对父亲是完全陌生的,杨武之对儿子也是完全陌生的。杨武之离开时,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吃奶,再次相见,儿子却变成一个虎头虎脑、会蹦会跳的小孩,模样已经大不一样了。见到杨振宁,杨武之既激动又紧张,五年未见,不知道儿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样,是调皮捣蛋,还是乖巧听话,懂不懂礼貌,会不会读书?

“你念过书没有?”杨武之问道,心中有些忐忑。

“念过!”杨振宁怯生生地回答。

“念过什么书?”

“《龙文鞭影》。”

“背给我听听!”

杨振宁当即将《龙文鞭影》流利地背了出来,杨武之听了大喜过望,又问杨振宁书中讲的是什么意思,杨振宁摇摇头,完全说不出来。但杨武之显然还是高兴的,他一把将杨振宁抱在怀里,拿出一支钢笔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