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看点
阿斯提阿格斯派人去请居鲁士——居鲁士前往米底——居鲁士受到接待——阿斯提阿格斯的快乐——居鲁士的性格——和外祖父的第一次会面——国王的服饰——居鲁士深思熟虑的回答——居鲁士的习惯——居鲁士学骑马——居鲁士的快乐——和男孩们玩乐——侍酒者——盛宴——居鲁士的会谈——居鲁士和萨卡人侍酒者——居鲁士藐视侍酒者——侍酒者的造诣——居鲁士模仿他——居鲁士屈尊品酒——侍酒者的职责——居鲁士不品酒的理由——他对宴会的描述——居鲁士不喜欢侍酒者——不喜欢他的原因——饶有兴趣的客人——居鲁士比以往更讨人喜欢——芒达妮提出要返回波斯——居鲁士同意留下——芒达妮的担忧——芒达妮启程离开——居鲁士快速进步——猎场狩猎——猎物减少——居鲁士的成长——狩猎——居鲁士和随从的谈话——追逐公鹿——居鲁士遇到的危险——居鲁士的鲁莽——同伴的责备——居鲁士杀死了一头野猪——又受责备——居鲁士将猎物带回——给同伴分猎物——另一场狩猎——劫掠狩猎——居鲁士离开米底——告别礼物——礼物归还——居鲁士再一次退回礼物——色诺芬的记录——其可靠性——希罗多德更可靠的记录
如果色诺芬记录的历史没有舛误的话,那么,大约在十二岁的时候,居鲁士受外祖父阿斯提阿格斯的邀请,去米底做客。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载,居鲁士大约在十岁时回到了父母的身边,之后,在波斯生活了大约两年之后,他的外祖父邀请他前往米底。之前居鲁士离开米底后,阿斯提阿格斯就常常听到芒达妮和其他人盛赞这位年轻的王子聪明活泼的话语,因此,阿斯提阿格斯就很想再见他一面。实际上,居鲁士家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以及他那英俊的面容,还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展现出来的坦率、高贵、慷慨的性格。因为这些有关居鲁士品质的传闻,以及透过他性情品德表露出的言行,阿斯提阿格斯对他这个英俊而又早熟的外孙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居鲁士便被送回了波斯,因此当时他兵没有机会见识米底王室奢华的生活,而当时波斯王室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都相对简单。因此,再次来到米底后,当居鲁士看到米底国内的各种盛况,米底王国的金碧辉煌,宫廷内部布置的华丽奢侈,以及宫廷里处处呈现的壮观美景和欢庆活动时,他被这些东西深深的吸引住了。

米底王国一座贵族墓出土的金器,做工精美,雕刻技艺精湛,从侧面反映了米底王国王室贵族的生活奢侈程度
看到外孙喜欢这样奇观美景,阿斯提阿格斯越发的高兴了。这是上天赐予的一份奇特美景,这份美景通过孩子们的眼睛重新发现,让我们重拾起那些早已对我们失去吸引的美好事物,从而让我们的幸福、快乐能够持底失去吸引力的东西,如骑马外出、欣赏路边长满的花儿、在鹅卵石沙滩上漫步、观看运动比赛等,都突然重新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是他那颗暮年衰老的心,在和心爱外孙相互陪伴的时候,也被这种影响力唤醒了。
上天给予了我们这种通过了解孩子来重获快乐的能力,给那些由于上了年纪而感到厌倦和麻木的心开出了真正有效的药方。如果那些垂暮之人认为他的生活毫无乐趣、度日如年,感觉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给他带来欢乐的话,我建议这些人应该尝试着带着孩子出去玩耍——要么带孩子去音乐会,要么带孩子去动物园或者博物馆,这时,他便会发现他有的是办法来再次享受先前以为永远枯竭或者丧失了的乐趣。而阿斯提阿格斯和居鲁士之间的情况就是如此,对阿斯提阿格斯来说,那些奢华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但是,在看到居鲁士被此吸引后,他又从中获得了新的乐趣。
正如我们所说的那样,居鲁士是一个坦率的人,看到什么,他便会说什么,当然了,他也有这样畅所欲言、不需顾忌任何危险的特权,而且,他总是能清楚地表达出他那幼稚的感官感觉到的东西。色诺芬的记载说居鲁士判断力很强,充满活力且才华过人,他的言论很有新意又很有道理,所以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但是,他又是一个天生有教养、有分寸感的人,所以他也很好地约束了自己——他不会说任何伤害别人的话。即使他不赞成某些他外祖父宫廷或家里的事务安排,甚至是对其有所不满,但是,他依然以坦诚、和善、谦逊的态度对待它,不冒犯任何人,因此,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事实上,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阿斯提阿格斯就对居鲁士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孩子谦虚、机敏,所以他的外祖父非常喜欢他。我们已经说过,波斯人习惯于朴素的衣着,而在米底的宫廷里,高等官员,尤其是国王,总是穿戴得富丽堂皇的。因此,当居鲁士被带到外祖父面前时,他看到国王穿着紫色的长袍——长袍的衣带和衣领绣得很精致,它上面不仅镶嵌了珍贵的珠宝,还有其他华丽的装饰;还戴着非常昂贵的手镯,戴着飘逸的假发,脸上化着米底的妆。居鲁士几乎眼花缭乱,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这样华丽的景象,然后惊叹道:“噢,我的外祖父好英俊啊!”
这样的一声惊叹,让国王和在场的人都乐不可支。不过,最后,芒达妮有点轻率地问居鲁士:“你的父亲和你的外祖父,哪个更英俊呢?”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而且回答不好的话,居鲁士可能会有危险。不过,居鲁士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他说道:“我的父亲是波斯最英俊的人,而我的外祖父则是我见过的所有米底人中最英俊的。”听到外孙这么机敏的回答,这么中听的赞美,阿斯提阿格斯特别高兴——比他以往听到任何赞美时都高兴。从那以后,居鲁士就成了外祖父的心头肉,可以在他面前说任何想说的话,做任何想做的事。

两名身着米底华丽服饰的贵族。绘于19世纪
最初的孩子气和兴奋劲过去之后,居鲁士似乎对外祖父的华服锦裳,还有宏大的游行和展览失去了兴趣,而这些都是米底人普遍喜欢的东西。居鲁士更习惯于穿朴素的衣服,吃简单的饭菜,而不是模仿米底人的排场和奢华。然而,学骑马这件事情却真正地引起了他的兴趣,在波斯,他根本没有机会学习骑马,或许是因为波斯多山、地形崎岖不平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波斯人似乎不太习惯骑马。他们马匹很少,军队中也没有骑兵,年轻人更是没接受过骑术训练。即使在狩猎或远征中,波斯人也多是步行,那时,他们必须亲自背负沉重的武器和其他一切辎重,不过他们几乎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在森林和大山中行军。因此,对居鲁士来说,骑马是一件新鲜的快乐事儿。为了让居鲁士学习骑术,阿斯提阿格斯送给了居鲁士一匹骏马——这匹骏马和其他的米底骏马一样装饰华丽。居鲁士非常高兴,对男孩子们来说,能骑马总是很快乐的事。
与现在相比,那个时代的人更加重视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力量,因为那个时代这种力量更加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更加需要马术。居鲁士觉得,他座下的马匹轻轻一跃,他的力量便增大了几倍,一旦他学会了在马鞍上熟练驾驭马儿,让马儿顺从于自己的意志,那么,马儿能奔跑多快,他便有多快了。当他在平原上奔驰,在围场猎鹿,或者和同伴在赛马场上驰骋的时候,他觉得他好像获得了座下马儿的力量和速度,因为这种神奇的魔力,他能够毫不费力、不知疲倦地奔驰。
很快地,阿斯提阿格斯本人,阿斯提阿格斯的官员们和他宫廷中的仆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位年轻的王子,每个人都很乐意给他解释和他们部门有关的事,很乐意教他一些他想学的东西。在阿斯提阿格斯的宫廷中,最高级别的随从是侍酒者,他负责餐饮,掌管红酒,指挥、安排宫中所有的大事。阿斯提阿格斯宫廷中的侍酒者是个萨卡人,不过,与其他人不同,他对居鲁士的态度并不友好。首先,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并没有什么可以教授居鲁士的东西;第二,居鲁士不喜欢他的红酒;第三,当阿斯提阿格斯忙碌的时候,侍酒者的职责就是防止别人打扰他,因此,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阻止年轻的王子自由、随意地进入他外祖父的房间。
有一次,阿斯提阿格斯在他的宫廷里举行宴会,居鲁士和芒达妮也受到了邀请。为了尽可能地满足这位年轻的王子,阿斯提阿格斯在他面前摆满了各种用昂贵的器皿盛放的美味佳肴,同时,宴会上还有盛大的表演。他以为,居鲁士会被这种奢华辉煌的宴会迷住,但是,居鲁士却显得有点不太高兴。阿斯提阿格斯问他为什么不高兴,还问他眼前这场宴会有没有他在波斯见过的盛大。居鲁士回答说:“对我来说,这么多吃的,每种只吃一点,这真是太麻烦了,我还是觉得我们波斯的做法更好。”阿斯提阿格斯便问道:“你们在波斯是怎么做的呢?”居鲁士回答说:“在波斯,为了保持健康,也为了方便,我们一般只在感到饥饿的时候吃东西,而且食物一般为白面包和一些素菜、肉食。这样我们才健康有力,而且不麻烦。”得知他们这种简单朴素的生活后,阿斯提阿格斯取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在米底的时候,你就吃白面包和素菜吧,这样,当你回波斯的时候,你就能和来米底时一样健康了。”
居鲁士很高兴,然后,他问他的外祖父是否可以把摆在他面前的东西都送给他,让他以自己的方法处理。外祖父同意之后,居鲁士便把仆人们叫到桌子跟前来,并把昂贵的盘子分给他们。他说:“因为之前你们对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回报你们一下。”他对其中一个仆人说道:“这个给你,因为你忍痛教我学骑马。”他又对另一些仆人说道:“这个给你,因为你给过我一支标枪;这个给你,因为你对我外祖父忠心耿耿;这个给你,因为你很尊重我的母亲。”就这样,居鲁士把所有得到的东西都分完了,但他好像故意把侍酒者萨卡人给漏掉了。这个萨卡人在宫廷中的级别较高,而且长得高大英俊,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是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侍者,因此,居鲁士不可能无意把他漏掉。于是,阿斯提阿格斯便问居鲁士:“为什么你没给那个萨卡人任何东西呢?要知道,这个萨卡人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仆人。”
“你为什么喜欢这个萨卡人呢?”居鲁士反问道。
“你难道没看到,”阿斯提阿格斯说,“他给我倒酒时行为是多么的得体,给我端酒时举止是多么的优雅吗?”
说起来,就倒酒的娴熟以及优雅程度来说,那位萨卡人的技艺非常高超,而这也是当时侍酒者被看重的原因,实际上,这也是每个时代皇宫里的司仪必须具备的素质。
然而,居鲁士并没有被这番言辞说服,相反,他还说道:“我也可以和那个萨卡人一样倒酒,倒得和他一样好。”说完,他便请求外祖父允许他试一下,阿斯提阿格斯同意了。于是,居鲁士拿起酒杯,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一进来,他就模仿着那个萨卡人,一本正经地装出严肃、高傲的样子。他的模仿是如此的惟妙惟肖,以至于在场的人都笑了。最后他走到国王面前,给他呈上酒杯。除了尝酒这道程序之外,他优雅娴熟地模仿了侍酒者展示过的所有仪式。
国王和芒达妮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于是,居鲁士恢复了原样,跳到外祖父怀里,亲了他一下,然后转向侍酒者说道:“萨卡人,你败了,在司酒方面,我可以做得和你一样好,而且我自己尝也不用尝,因此,我要让我的外祖父任命我当司酒官。”
“但你为什么不品尝一下呢?”阿斯提阿格斯问道,“你应该像表演其他程序那样,把那道程序也表演一下的。”
实际上,在给国王端酒之前,侍酒者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就是要提前品尝一下。当然了,他的品尝不是把杯子拿到嘴边抿一口,而是把少许酒倒入掌心,然后品尝掌心的酒。古代的君主采用这一惯例是为了避免被毒害的危险,这种危险需要监酒人来防范,不经他同意,外来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加到酒里面,而且在把酒呈给国王前,他得先品尝一点。
当阿斯提阿格斯问他为什么不尝酒的时候,居鲁士回答说他怕被下毒。“你怎么会想到下毒呢?”他的外祖父问道。居鲁士回答道:“因为前几天在你生日宴会上,你在宴请朋友时,有人下过毒,我知道酒有那样的作用。饮酒之后,你们所有人都发疯了,之前,你们一直要求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准做这做那,但是,那个时候你们却在肆意妄为:当时,你们粗鲁地大喊大叫,我根本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之后,你们又开始唱歌,那时真是太可笑了,有人唱完之后,你还给他鼓掌,说他唱得好极了;然后,你们又开始讲故事,每个人都讲,但没人听;最后,站都站不直、站不稳的你们开始站起来胡乱地跳舞。当时,你们好像都忘了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你和客人们都随随便便的,你无礼地对待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国王的样子,而他们也很无礼,根本不尊敬你这个国王。所以,我觉得能有这样效果的酒肯定是有毒的。”
当然,居鲁士并不是真的说酒中有毒,在他这个年龄,他已经知道了酒的特点和效果,毫无疑问,他是在以戏谑的方式在讽刺他外祖父宫廷中的放纵无度。
“你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事吗?”阿斯提阿格斯问他。“难道你父亲不喝得醉醺醺的吗?”
居鲁士回答说:“我根本就没见过喝醉的父亲,他平时不喝酒,只有口渴的时候,他才喝一点,而且一旦不渴了,他就不喝了——这样对他没什么害处。”然后,他又用鄙夷的口气补充说:“他没有萨卡来的侍酒者,而你却有。”
芒达妮问道:“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萨卡人呢?”
居鲁士说道:“是这样的,每次我想见外祖父的时候,这个爱嘲弄我的人总是挡着我,不让我进去。外祖父,我希望你让我管他三天。”
“为什么?你要怎样对他呀?”阿斯提阿格斯问道。
居鲁士回答道:“他之前怎么对我的,我就会怎么对他。当他想吃饭时,我会站在门口挡住他,并告诉他说你现在不能进去,国王正忙着接见一些人呢。”居鲁士一边说,一边非常滑稽地模仿萨卡人庄严自豪的神态举止。“然后,”居鲁士继续说道,“他吃完饭的时候,我会说国王正在洗澡,你改天再来吧,或者是国王要睡了,你会打扰到他的。之前,我来看您的时候,他不让我进去,一直这样地折磨我,因此,我也会一直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看到他半顽皮半认真地模仿后,阿斯提阿格斯、芒达妮还有其他人都忍俊不禁。孩子的单纯和吐露心声的坦率,加上其诚恳,本来就让人心动,再加上居鲁士完美的个人魅力,人们更喜欢他了。事实上,他在米底待的时间越长,人们就越喜欢他。不过,到后来,对他的溺爱和关注,在某种程度上,开始造成伤害了——居鲁士变得滔滔不绝,有时还会表现得很自负。虽然如此,但是他内心依然善良,他依然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依然尊敬他的外祖父、他的母亲还有他的舅舅。所以,他的过失都被忽略了,他成了王宫里社交场合不可缺少的人物。
后来,芒达妮该返回波斯了,阿斯提阿格斯提出让居鲁士留在米底,在他的照看下接受教育。芒达妮回答说:“我很愿意满足您的任何要求,但是我觉得,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的话,我也很难让居鲁士留在米底。”
于是,阿斯提阿格斯找到了居鲁士,就这件事询问了他本人的意见。他说:“如果你待在这儿的话,萨卡人再也无权阻挡你来见我了,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而且,只要你喜欢,你就可以使用我所有的坐骑,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当你想要回家的时候,你还可以带走你想带走的任何东西。而且,我还允许你猎杀猎场里的所有动物,你可以像男人们在森林里猎取野兽一样,在马背上追逐它们,用弓箭射击它们,用标枪猎杀它们。我还会找一些和你年龄一样大的孩子陪你玩,跟你一起骑马打猎,还可以做一些适合你的武器让你使用。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要任何东西,你就可以向我提出要求,我会立马满足你的。”
猎场里骑马打猎的乐趣对居鲁士很有吸引力,于是他答应留下来。他对母亲说:“这对我很有好处,当我再次回到波斯的时候,我就会成为一个强壮有力、骑术娴熟的骑手了。这样一来,我就比波斯所有的年轻人更有优势,因为波斯的年轻人都不太会骑马。”但是他的母亲还是有些担心,她怕她的儿子在米底宫廷待太长时间的话,会染上奢侈的习惯,变得骄傲自大,更何况他面前还有一个会经常出现的“榜样”——他的外祖父。居鲁士说:“外祖父专横跋扈,要身边的每个人都臣服于他,但是母亲您没必要担心我,我会回波斯的,而且回去之后会和以往一样本分听话。”就这样,居鲁士留在了米底,而芒达妮则告别了儿子和父亲,回到了波斯。
母亲离开以后,随着心智的逐渐成熟,居鲁士的高贵以及慷慨越来越明显地表现了出来,这样一来,他外祖父宫里的每个人都更加喜欢他了。他集中精力,非常勤奋地学会了各种非常重要的技能和技巧,如跳跃、撑杆跳、赛跑、骑马、投掷标枪以及拉弓射箭等。当男孩子们进行运动比赛时,居鲁士总是挑战那些比他更厉害的孩子,在让他们体会到胜利的快乐之时,他自己也获得了努力的动力。
他大胆向前,尽一切可能去做任何能力范围之内有望做成的事情,无论犯下了怎样的错误、经历了怎样的失败,他都不会感到不安或沮丧。每当他犯下错误或者遭遇失败时,他的同伴们都会哈哈大笑,而他也和大家一起欢快地大笑,然后和之前一样继续尝试。就这样,他很快就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一开始的时候,他和他的伙伴们做得一样好,慢慢地,他就一个个地超过了他们。因为他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这些成就的,所以完全没有惹人嫉妒。
对居鲁士以及他的玩伴们来说,在猎场打猎,尤其是猎鹿,是件快乐的事情。猎场很大,但是因为他们的猎杀,猎场中的动物减少了很多,于是,阿斯提阿格斯设法补充了一些。但是,到了后来,能就近方便补充的来源耗光了,居鲁士发现,他的外祖父竟然需要花费一些功夫抓一些驯养好的动物放进猎场中。于是,有一天,居鲁士对他的外祖父说:“外祖父,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和别人去森林中狩猎,森林中的野物很多,我就权当它们是您特意给我准备的了。”
此时,居鲁士已经成长为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气和精力忍耐疲劳和真正狩猎时的严寒、酷热。随着成长,他的心态和举止都发生了变化:童年时代的他自信、体贴他人、口若悬河,现在,他变得内敛、谨慎、不苟言笑;现在的他不再经常陪在外祖父身边,不再通过模仿、机智的应答以及幼稚的玩笑来逗他开心,而是变得沉默起来;现在,他经常观察别人、倾听别人的意见,必须得发言时,他说话的语气很缓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任何场合,不管合适不合适,都贸然地挤到外祖父跟前,现在,他很自觉地不去引起麻烦,不去打扰他。现在,他不再需要萨卡人来制止他,而是像色诺芬记述的那样,自己也变得和萨卡人一样了——如果事先没弄清楚国王是否有空的话,他会很谨慎地避免去外祖父的房间,也因此,他和那个萨卡人成了好朋友。
最后,阿斯提阿格斯同意让居鲁士和他的儿子奥亚科斯瑞斯一起去森林狩猎。约定时间一到,所有参与狩猎的人便骑上马出发了。当时,为了保护居鲁士,避免他在崎岖不平、磕磕绊绊的路上落单、遭遇危险,有几个仆人和卫兵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随时准备着帮助他、保护他。
居鲁士和这些仆人边走边聊,他们聊到了打猎的方法,聊到了各种野兽的习性,还聊到了必须避免的危险等。仆人们告诉他,熊、狮子、老虎、野猪还有豹子等都是危险的动物,它们往往会主动对人发起攻击并且能够伤到甚至杀死猎手,所以他得躲着点,而公鹿、野山羊、野羊还有野驴等,没什么危险,他可以尽情地捕猎这些动物。他们还跟他说,对猎手们来说,陡峭、崎岖不平的路比任何野兽都更危险,一旦骑手们放松警惕,鲁莽地在这样的路上纵马奔跑的话,他们往往会从马上摔下来,会因滚下悬崖或掉进深渊而丧命。
当时,居鲁士听得非常认真,不敢有一丝的疏忽,但是,当他有机会一试身手的时候,追捕猎物的狂热和冲动将所有的谨慎小心都抛之脑后了。进入森林的时候,他们惊起了一头公鹿,于是,所有人开始狂热地追捕它,而驾马追在最前方的便是居鲁士。公鹿跑到了崎岖不平的危险路段,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地绕道跟在后面,但是居鲁士却驱马向前,兴奋异常,当时,他什么也没有想,眼里只有面前那只跳跃的公鹿。来到一道深渊跟前时,居鲁士不得不策马越过去,但是深渊间距太大,那匹马双膝着地,猛地向前,居鲁士差点从它的头上甩出去。接着,马儿又纵身一跳,猛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居鲁士紧紧地抓着缰绳不放,最终成功地重回马背。但就在马儿跃起的那一刻,他可以说是危在旦夕,他的仆人们都吓坏了,但是居鲁士似乎只体会到了追逐的乐趣和兴奋。马儿一越过深渊,居鲁士便策马奋勇地向前追逐,并在追上猎物后一枪扎死了它。然后,他下马站在那儿,等其他人赶上来,当时,居鲁士的脸上写满了狩猎成功之后的兴奋。
然而,仆人们赶上来后,并没有对他报以掌声,或是要分享他的快乐,而是严厉地批评了他的鲁莽行为。当他表现出对仆人们的批评不屑一顾的神态后,那些仆人们便威胁说要把此事告诉给他的外祖父,这让居鲁士感到很为难,甚至是不安。当时,他既为自己的冒险成功而喜悦,又担心这会让他的外祖父生气。就在那时,他又听到一阵喊声,原来是附近又有一队人马惊起了别的猎物。于是,居鲁士刚刚萌发的内疚感便瞬间消失了,他兴奋地大喊一声,飞身上马,朝喊声发出的方向奔去。被惊起的野兽是一头愤怒的野猪,正从居鲁士面前的灌木丛中窜出。居鲁士本该听从外祖父派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的劝告,避开危险,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全速冲向野猪,稳稳地对准目标,将标枪扔出去。标枪正中野猪头部,野猪倒下了,躺在地上垂死挣扎,居鲁士获得了更大的快乐和满足感。
奥亚科斯瑞斯跑过来后,便开口责备居鲁士太冲动了,为了狩猎居然冒这么大的风险。居鲁士温顺地接受了批评,然后便从奥亚科斯瑞斯那里要回了他猎杀的两头野兽——他想把它们带回去,让他的外祖父看一看。
奥亚科斯瑞斯说:“你外祖父要是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他绝对不会高兴的。另外,他不仅会责骂你,还会狠狠地骂我们——因为我们竟然纵容你这么做。”
居鲁士说:“如果我给了他公鹿和野猪以后,他还想骂我的话,那就让他惩罚我好了。如果您也觉得我太冲动了的话,您也惩罚我吧。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看看我的猎物。”
奥亚科斯瑞斯同意了,于是,居鲁士便安排人把猎物和血淋淋的标枪扛了回去。回到宫廷后,居鲁士把猎物带到了外祖父面前,说这是他给外祖父带来的猎物。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把标枪展示给他的外祖父,而是将它放在了宫廷里外祖父能看到的地方。阿斯提阿格斯首先感谢居鲁士给他带来了礼物,然后,他又说道:“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猎物做礼物,也不愿让我的外孙为了猎物冒那么大的风险。”
“外祖父,”居鲁士说道,“如果你不想要这些肉,那就给我吧,让我把它们分给我朋友们。”阿斯提阿格斯同意了,于是,居鲁士将战利品分给了同伴们,也就是那些之前和他在猎场围猎的男孩们。他们把分得的肉和居鲁士给的另外一份礼物一起带回了家,接着,他们便对馈赠者的勇敢进行了生动的描述。居鲁士将辛苦得来的果实送给别人,并不是因为他慷慨大方,而是因为他想提升他的个人声望。
后来,居鲁士的舅舅奥亚科斯瑞斯结婚了——当时他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为了庆祝婚礼,他们组织起了一支庞大的狩猎队,前往米底和亚述之间的边界上去打猎——据说那儿有各种各样的猎物,而且猎物的数量也很多。实际上,在那个时代,未经破坏、荒无人烟的偏远地区确实生活着各种野生动物,对它们来说,那些地方都是安全区域,可是对人类来说,那些地方并不安全。奥亚科斯瑞斯觉得,如果他们贸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狩猎而没有大量的人马跟随照顾的话,那么他们的行为就太不慎重了,于是,他组织起了一支规模不小的狩猎队伍,并在出发前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和典礼。然后,他们便浩浩荡荡地向边界地区进发了,他们这支队伍的阵容很严整,就像一支行军打仗的军队一样。为了能在森林中的开阔地带围猎,他们专门组织了一支骑兵队;为了将野兽从它们的藏身之地驱赶到峡谷和灌木丛中去,他们还专门组织了一支先遣队,这支先遣队里的仆人手执轻武器。当时,居鲁士也参与了这次狩猎。
但是,当他们到达两国边境之后,奥亚科斯瑞斯有了更大的欲望,他突然决定取消狩猎活动,侵入亚述劫掠一番。正如色诺芬所记录的那样,他觉得与其他事情相比,入侵别国更崇高。他们只是觉得他们这群人都全副武装,相比于和凶猛的野兽搏斗,劫掠亚述更加刺激,而且,一旦他们获得成功的话,他们将会得到价值更大的战利品。但是,这个来自王室的强盗,以及记录这件事情的人却都没有想到,无缘无故地入侵邻国,在邻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是件既不正确也不正义的事情。
如同在上次狩猎中的表现一样,在这次远征中,居鲁士的表现同样不凡。最后,当这支庆祝婚礼的队伍满载战利品返回米底的时候,居鲁士的战绩也传到了波斯。冈比西斯觉得,如果儿子已经能够作为一名战士参加战役的话,是时候把他召回来了。因此,他便派人去米底叫居鲁士回去,于是,居鲁士开始为回波斯做准备。
居鲁士离开的那天,他在米底的伙伴们,还有他外祖父宫廷中的所有成员都很难过,他们送了他一段路程,直到最后含泪分别。离开的时候,居鲁士把自己那些珍贵的东西,如武器、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和昂贵的衣物等东西分给了送别者,其中,他把他在米底穿过的长袍送给了阿里斯佩斯——一个与他交情很深的年轻人。
收到这些礼物的人们把礼物带回了家,但是,因为这些礼物很贵重,所以这些人或者这些人的父母认为,这是居鲁士一时冲动而送出的,他们应该把它还回去。于是,这些人便把居鲁士所送的礼物还到了阿斯提阿格斯那儿,阿斯提阿格斯又把它们送到了波斯,还给了居鲁士。最后,居鲁士又把它们送到了他的外祖父那里,请求他再把这些礼物分给那些人。他说:“外祖父,如果您希望我是高高兴兴,而不是满含羞愧地再回米底的话,请您务必把这些礼物分发下去。”
以上就是色诺芬对居鲁士做客米底的记录了,虽然色诺芬记录的细节未必可信,但是我还是以此作为样本来讲述本书传主居鲁士的生活。现在,人们认为,这些故事,以及色诺芬书中许多类似的故事都不是真实的。人们甚至认为,色诺芬的目的不是记录历史,而是讲述历史传奇——即基于事实的虚构文学,他写作的目的是为了让他那个时代的战士进行消遣,也是将其作为一种反复灌输一些哲学原则、道义原则、军事科学原则的媒介——对他来说,这些原则值得他的同胞们关注。还有人认为,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因为书中某些部分富有诗意,人们认为它根本就不是实际生活中真正发生的事情,而更像是一位浪漫主义作家的作品。
在色诺芬的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内容与军事哲学、道德哲学有关,这些内容记录了战争中的将军或指挥官在进行战斗时的谈话。其实,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这些记录往往是一种很玄妙的描写——当人们想要那些谈话中涉及的事件发生时,那些事情便会以一种能够达到最佳戏剧效果的方式发生。比如说居鲁士狩猎时出现的公鹿、崎岖不平的道路、野猪等,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为主人公的行为提供富有诗意的场景,为事件的发生创造美丽生动、富有诗意的效果,展现了他青少年时期的勇敢。
像其他传奇作家一样,色诺芬也根据当时的观点,使他笔下的主人公成为军人美德及宽宏大量的楷模。比如说,在包围敌人时,居鲁士展示了超人的远见卓识,具有超强的自信心,会用不切实际的自信接受敌方的投诚之人。这些人既然能够背叛故友,那么,他们也很有可能再次背叛,所以,在他们被真正接纳前,等待他们的似乎只应该是被怀疑和不被信任。然而,当这一切发生在居鲁士身上时,一切结果却都再合适不过了——最终的结果证明,凡是他所信任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凡是他所怀疑的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在这些故事中,他的朋友都是慷慨大方、高雅不俗的人,他的敌人则皆是卑鄙无耻、残忍无情之人。在这些故事中,他的预言都得以应验,他所有的计划都取得了成功,或者说,即使他在某些方面失败了,但是赢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他。
色诺芬所讲的故事,或者说是戏剧中的人物就是如此,在接下来的几章中,我们还会从他的记录中选取一些场景和事件,继续讲述居鲁士的一些故事。不过,在讲述居鲁士一生中的重大事件时,我们将会以希罗多德为向导,跟随他更严肃,或者说更可信的记载来探究居鲁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