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精彩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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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三大帝国——冈比西斯的婚姻——芒达妮的故事——阿斯提阿格之梦——阿斯提阿格斯的第二个梦——占梦——居鲁士出生——阿斯提阿格斯决心杀掉居鲁士——哈尔帕哥斯——国王对哈尔帕哥斯下的命令——哈尔帕哥斯的痛苦——哈尔帕哥斯和妻子商议——牧人——牧人将婴孩带到他的小屋——牧人的妻子斯帕科——小屋中的谈话——牧人的妻子恳求留下孩子——斯帕科用死婴替换了孩子——计谋成功——尸体被埋——阿斯提阿格斯的懊悔——居鲁士的童年——居鲁士在伙伴中当国王——争吵——居鲁士被叫到阿斯提阿格斯面前——居鲁士的辩护——阿斯提阿格斯的惊讶——发现——阿斯提阿格斯五味杂陈的心情——恶魔暴君——阿斯提阿格斯决心惩罚哈尔帕哥斯——阿斯提阿格斯和哈尔帕哥斯的会面——哈尔帕哥斯的解释——阿斯提阿格斯的掩饰——阿斯提阿格斯提议款待哈尔帕哥斯——可怕的报复——哈尔帕哥斯的应对——阿斯提阿格斯感到不安——再次请教占梦的玛哥僧——玛哥僧的建议——阿斯提阿格斯采纳了建议——居鲁士出发去波斯——居鲁士父母的喜悦之情——冈比西斯宫廷中的生活——接受教诲——居鲁士做出判断——老师对居鲁士裁决的批评——居鲁士受惩罚——居鲁士的性格及品质——男子汉训练——狩猎旅行——居鲁士的仪容——众人的喜爱亚述、米底和波斯这三个王国位于亚洲中心[1],根据这几个国家流传下来一些记录,我们可以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米底和波斯是依附于亚述的,当时,米底的国王是阿斯提阿格斯,波斯的君主是冈比西斯。冈比西斯娶了阿斯提阿格斯的女儿芒达妮,并与她生下了居鲁士。在涉及居鲁士的出生时,希罗多德非常严肃地讲述了以下非同寻常的故事:

芒达妮还未出嫁之前,住在她父亲的皇宫中。有天早上,阿斯提阿格斯被噩梦惊醒,他梦见一场大洪水淹没了米底城,并淹没了他王国的大部分地区。王国中的几条大河极易带来毁灭性的洪水,所以国王做这样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没那么可怕。但这次和以往有所不同,因为阿斯提阿格斯觉得,梦中引起如此灾难的洪水,冥冥中和她女儿有关——这个梦似乎预示着她的女儿会给他带来灾难。他甚至预感到,他的女儿结婚以后会生个儿子,他女儿的儿子、他的外孙会起来反叛他,并最终夺走他的王位,就如他梦中的洪水淹没了他的王国那样。

虽然这只是他的想象,但是,为了预防这样的危险,阿斯提阿格斯决定,他的女儿不能在米底嫁人,而是要嫁到其他王国去,这样她就会彻底离开米底。最终,他选择了波斯国王冈比西斯做她的丈夫——米底和波斯两国之间的距离很遥远。那个时候,与米底相比,波斯要弱小得多,不仅领土有限,而且波斯人的组织结构、风俗习惯等也都相对简单、粗野[2]。虽然冈比西斯是波斯的最高统治者,但他的地位与他所掌握的权力都远逊于阿斯提阿格斯,所以波斯人根本不可能有野心鼓动他们的君主反叛米底。因此,阿斯提阿格斯觉得,只要他把芒达妮嫁过去,他就能预防梦中预示的危险。于是,芒达妮便嫁到了波斯。

一幅壁画,上面的人物为一位身着古波斯服饰的少女

大概一年之后,她的父亲又做了个梦,他梦见他的女儿身上长出了一条葡萄藤,葡萄藤长势迅猛,很快地,茂盛的葡萄藤便覆盖了他的整个王国。因为葡萄藤是恩泽以及富裕的象征,所以阿斯提阿格斯觉得这个梦或许是个好兆头。梦是个好梦,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葡萄藤是从他女儿的身上长出的,所以很自然地,这又引起了他的恐惧——他觉得芒达妮的儿子必然会来占有他的王国。于是,他叫来了占卜家们,向他们讲述了他的梦,并让占卜家们解析一番。占卜家们下结论说,这意味着芒达妮将会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孩子有一天会成为国王。阿斯提阿格斯很震惊,于是他派人接芒达妮回家,他口头上说是想让女儿来看看父亲和家乡,实际上却是为了控制住她,好等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杀掉那个孩子。芒达妮回到米底后,被父亲安排住在了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她的身边还出现了一些负责她的起居的管事和佣人。这样一来,阿斯提阿格斯便有把握下达他想要下达的任何命令了。

几个月后,芒达妮的孩子出生了。

阿斯提阿格斯梦见女儿芒达妮身上长出葡萄藤。出自15世纪一本法国历史书籍的插图

一听到这个消息,阿斯提阿格斯便派人叫来宫里的一个管事,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阿斯提阿格斯认为,这个人有足够的决心完成他交代下去的任务。阿斯提阿格斯对他说:“哈尔帕哥斯,我完全信任你的忠诚与恭顺,因此,我想要派你去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而且你必须亲自去完成这件事情。如果你失败了,或者你企图逃避责任,把它推到了别人的身上,那么你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想让你带芒达妮的孩子去你家,然后弄死他。为了完成任务,你可以不择手段,另外,你可以随意地安排掩埋尸体的地方,但关键是,你务必要做到亲手杀掉那个孩子。”

哈尔帕哥斯回答说:“无论国王陛下您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让我去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遵照您的命令去完成它的。迄今为止,您还没有在这一方面惩罚或是批评过我,以后,您更不会因此而惩罚我。”然后,哈尔帕哥斯就去抱孩子了,而服侍芒达妮的人早已接到了要把孩子交给他的命令。她们一点也没怀疑孩子被带走的目的,她们很自然地认为,把孩子抱走就是为了让谁看一看。她们把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的母亲芒达妮还专门为他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衣服。在把孩子交给了哈尔帕哥斯后,她们都确信他很快就会把孩子送回来。

阿斯提阿格斯派遣哈尔帕哥斯抱走居鲁士并杀死他。查尔斯·尼凯斯·佩兰(1754——1831)绘于18世纪

尽管在接受国王残忍的命令时,哈尔帕哥斯表现出了一副很乐意为国王效劳的样子,但是在接到孩子后,他还是感到了极度的紧张不安。他把孩子带到了自己家后,立刻把孩子放了下来,之后,他便惶恐不安地给妻子讲述了发生的事,急忙和妻子商量着该怎么办。妻子问他打算怎么办时,他回答说:“我当然不能亲手杀死这个孩子,这是芒达妮的孩子,她可是国王的女儿。如果国王死了,芒达妮就会继承王位,如果她知道是我杀死了她的儿子,那我就大祸临头了。但是,我也不敢彻底违抗国王的命令而救这个孩子一命,因此,我已经派人去叫一个牧人过来了,他的牧场在荒山野岭中,那可是野兽猛禽觅食的地方,我打算把孩子交给他,命令他把孩子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扔掉。”这个牧人的名字是米特拉达特斯。

他们正说这事的时候,牧人来了。牧人既看到了哈尔帕哥斯和妻子在焦虑、悲痛地谈论着什么,又看到了那个裹在鲜亮的衣物中的孩子。那个孩子似乎很不舒服,似乎也很害怕周围陌生的环境,似乎更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人们对他的一丝怨恨,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人想把他扔掉不管,所以他不停地大声啼哭。牧人正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时,哈尔帕哥斯对他下达了命令。在哈尔帕哥斯面前,牧人表现出一副坚决服从上司命令的样子,就如同哈尔帕哥斯在阿斯提阿格斯面前一样,于是,他把孩子抱走了。

哈尔帕哥斯将孩子交给牧人。塞巴斯蒂亚诺·里奇(1659——1734)绘于1706年

牧人把孩子带到他的小屋。他的妻子名叫斯帕科,碰巧也在那个时候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但是很不幸,就在米特拉达特斯离开的时候,她生的孩子夭折了。当时,他实在不愿离开家里,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听从哈尔帕哥斯的命令。因为他接到的召唤很紧急,他的妻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在那一天里,她一直提心吊胆的,既为丈夫担心,又因为失去了儿子而悲痛。但是,在看到丈夫带着一个衣着既华丽、长得又漂亮的孩子回到她的身边时,她的焦虑和悲痛瞬间变作了惊讶和好奇。

牧人对妻子说道:“一进哈尔帕哥斯的房间,我就看到这个孩子躺在那儿了。哈尔帕哥斯命令我把这个孩子扔到山里去,任其死去。我觉得孩子应该是哈尔帕哥斯某个仆人的,为了除去负担,他想杀掉孩子。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的衣服很华丽,而且当时哈尔帕哥斯和他妻子交谈时,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焦虑和悲痛的神色,所以我又觉得我的猜测不对。离开的时候,哈尔帕哥斯派了个人跟着我走了一段路,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这个人给我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孩子是国王的女儿芒达妮的儿子,国王阿斯提阿格斯为了避免这个孩子将来篡夺他的王位,所以他命令哈尔帕哥斯杀掉这个孩子。”

当时,生孩子的疲劳、孩子夭折导致的悲痛,因为丈夫被突然叫走而产生的害怕等情况,已经让斯帕科身心俱疲了。我想,了解斯帕科当时心情的人们应该能够想象得出:当她从丈夫的手中接过这个小小的受苦人儿时,当她把孩子抱到胸口去安慰他、哄他开心时,她是如何的喜悦、激动。不一会,她便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因此,她求他的丈夫饶过这个孩子。

牧人米特拉达特斯回答道:“我们救不了这个孩子的性命的,哈帕尔哥斯很郑重、很肯定地对我下达了命令,而且他本人要亲自看到孩子的尸体。”不过,他说的这些并没有劝服斯帕科,她想要留下孩子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因此,她从床上爬起来,抓住丈夫的双膝,哭着恳求他答应她的请求。但是,她的丈夫却不为所动,他说:“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打算救孩子一命的话,哈尔帕哥斯极有可能会知道我违抗了他的命令,这样的话,不仅我们性命不保,孩子也依然会被杀死。”

突然,斯帕科想到,她那个夭折了的孩子可以代替这个活着的孩子啊——已死的孩子可以代替这个活着的孩子被抛在大山之中。于是,她说出了她的想法,虽然她的丈夫显得焦虑不安,但是,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计划。于是,首先,他们脱下那个孩子身上华丽的衣服,给他们那已经夭折的亲生儿子穿上;接着,他们又把他们亲生儿子——芒达妮的孩子即将要替代的角色——那些粗糙、单薄的衣服穿在芒达妮的孩子那瘦小的身躯上;然后,斯帕科把这个活着的孩子抱在怀中,而米特拉达特斯则将他那夭折了的孩子放在另外那个孩子被带来时用的小筐中;之后,他便带着这个穿着芒达妮提供的衣物,扮演成芒达妮儿子的孩子来到了森林之中;为了防止野兽或者是猛禽吃掉孩子的尸体,他专门带了一个仆人,进入森林之后,他命跟随而来的仆人看护婴儿的尸体,而他则为了抛尸而去寻找一处人迹罕至的荒野。

三天以后,米特拉达特斯把尸体带回了家,然后,他便去向哈尔帕哥斯报告说孩子死了,还说哈尔帕哥斯如果想亲眼看到死尸的话,可以到他家中去查看。哈尔帕哥斯派了一个他信得过的手下去查看,在看到牧人提供的尸体后,这个人便满意地回去了,并向哈尔帕哥斯汇报了他看到的结果。最后,哈尔帕哥斯命将尸体埋了。于是,芒达妮的儿子,后来被起名叫做居鲁士的孩子,便在牧人的家里生活了下来,人们也一直以为这个到处跑的孩子是斯帕科的儿子。

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哈尔帕哥斯便去向阿斯提阿格斯复命了,他说他已经完成了命令,孩子已经被处理掉了,他还说他派去的一位信得过的随从也亲眼看到了尸体。尽管国王迫切地想要完成这件事,但当他得知他的命令已经被执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得到的竟然不是满足或安心,他自己都为自己自私、凶残的行为恐慌。一个无辜的孩子死了,孩子的母亲芒达妮也陷入无尽的哀痛之中,在她不停地指责她的父亲害死了孩子时,国王也觉得难受,也在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个秘密隐瞒了大约十年,但是,因为下面的这件事情,这个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在孩提时代,居鲁士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指挥天赋,而此后的诸如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征服者威廉、拿破仑等成年后统治人民大众的人也是这种情况。在和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居鲁士是孩子王,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和做出决定的人,当时,不仅仅同村里那些农民的孩子对他言听计从,有时候,城中有头衔、有地位的贵族家里的孩子也承认居鲁士的领袖地位。有一天,国王阿斯提阿格斯宫里一个名叫阿提姆巴瑞斯的官员的儿子,和其他从城里来的孩子一起跑去和居鲁士他们玩耍。当时他们玩的是扮演国王的游戏,希罗多德在叙述中说,居鲁士便是那个国王——孩子们选出的国王。或许正是这种选择,使国王和君主产生于民众,而臣民对有决心、意志坚定、雄心勃勃的人多多少少有点自愿的臣服。

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居鲁士和阿提姆巴瑞斯的儿子发生了争吵,后者不服从居鲁士这个国王,于是居鲁士就把他打了一顿。阿提姆巴瑞斯的儿子回到家,便恶狠狠地向父亲告状。于是,他的父亲便跑到阿斯提阿格斯那儿提出抗议,他说:“一个农民的儿子竟敢侮辱我的儿子,我请您惩罚那个专横的家伙。”或许大多数聪明的读者认为这整个故事是虚构的,但是,综合各方面来看,我们认为这故事是真实的。由此我们也能推断出米底的君主制在当时是如何的简单粗暴,因为这样一个问题竟然要听从于国王的裁决。

从希罗多德的记录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事情大致如下:阿提姆巴瑞斯带着儿子来到了阿斯提阿格斯的王宫,给国王看了他儿子身上被拳头打过的伤痕,将其作为牧人的儿子暴力罪行的证据,在向国王讲述完这件事情后,他还问国王说:“我的儿子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吗?更何况那家伙还是一个奴隶的儿子。”

阿斯提阿格斯认为阿提姆巴瑞斯的抱怨是有道理的,于是,他派人将牧人米特拉达特斯和他儿子带到他这儿来。他们到达阿斯提阿格斯面前后,就像传奇作家热衷于描述的那样,出身高贵的居鲁士勇敢无畏、很有男子汉威仪地来到国王面前,无论他早期所处的环境如何,至少在当时,阿斯提阿格斯都被他的容貌和气势震住了。不过,他还是很严厉地说出了阿提姆巴瑞斯对居鲁士的控告,他指着满是伤痕,满脸红肿的阿提姆巴瑞斯的儿子,问道:“你,一个小小的牧人的儿子,竟敢殴打我的贵族的儿子?”

这个小王子毫不畏惧,抬头看着国王兼法官那张严厉的脸。鉴于当时那种情景,再加上他表现出的英雄气概,人们都觉得当时的气氛既好笑又庄重。

居鲁士说道:“国王陛下,我能证明我做的事是有道理的。没错,我的确惩罚了他,但是我有权利这样做,因为我是国王,而他是我的臣民,但是,他却不服从我的命令。不过,如果您觉得我应该为此而受惩罚的话,那您就惩罚我吧,我甘愿受罚。”

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居鲁士的容貌和举止就给阿斯提阿格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听完这个孩子的这些话之后,阿斯提阿格斯更加欣赏他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他会亲自处理这件事,保证公正合理,然后,他便命阿提姆巴瑞斯和他的儿子退下了。之后,阿斯提阿格斯便把牧人叫到一边,询问道:“这是谁的孩子?来自哪里?”

牧人米特拉达特斯非常害怕,但是,他还是回答道:“这是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还在家里,就在我们一起居住的小屋里。”但是,通过观察他说话时的神色和举止,阿斯提阿格斯判断他在说谎,这个国王相信这个孩子的来源就像个谜一样解释不清,牧人在蓄意隐瞒。于是,他立刻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为了吓唬这个牧人,他还命令卫兵们将米特拉达特斯关押起来。牧人吓坏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交待了一切。

阿斯提阿格斯欣喜地发现,他的外孙,芒达妮的儿子还活着。得知哈尔帕哥斯并没有杀掉这孩子后,阿斯提阿格斯应该感到愤怒的,但是他没有。或许我们会觉得这不符合常理,但是,实际上,不管怎么说,哈帕尔哥斯已经采取了他权利范围内行之有效的措施,忠诚地执行了国王下达的命令。因此,当阿斯提阿格斯得知哈尔帕哥斯实际上并没有遵守他的命令——即没有亲手杀死那个孩子的时候,他非常高兴,高兴那件事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孩子活了下来。

但是,他也立马发觉,除了从这件事中得到快乐之外,还有另一桩让他高兴的事,那就是惩罚那个没完成任务的人。阿斯提阿格斯这个暴君就像个残忍的恶魔,长期以来拥有独断专行的权力,能不动声色地用任何借口将可怜的受害者折磨致死,并从中得到满足——尤其是当他发明出新的折磨方式时,那时,他感到非常痛快。一般人或许会因为愤怒,或因为冲动鲁莽而激动起来,会因为情绪失控而犯下罪行,但是暴君却不是这样的,他们能够冷静而且深思熟虑地做任何残忍的事情,因此,像他这样的恶魔才不会因为冲动行事呢。有时候,由于天性使然,他们有意减少的满足感才是真正有杀伤力的武器。总之,孩子得救了,他很高兴,但他认为这并不能让他放弃惩罚那个救了孩子的人,放弃从中得到乐趣的机会。

阿斯提阿格斯冷静沉着地深思熟虑一番,用恶魔般的、非人类的恶毒方式,思考如何以最佳的手段达到这一目的,最后,他安排了一个计划。首先,他派人召阿帕尔哥斯来到他的面前。阿帕尔哥斯来到之后,国王先问他:“你是怎么处死几年前我交给你的那个芒达妮的孩子的?”哈尔帕哥斯向他坦白了一切,他说:“我一接到孩子,就立即开始考虑该用何种方式处死这个孩子,并且把自己从谋杀的罪行摘出来。最后,我决定让牧人米特拉达特斯来将孩子抛到森林中,让他死于饥饿或严寒。为了确保您的命令能够得以完整地实施,我监控着牧人,并让他严密监管着孩子,直到他确认孩子真的死亡为止,还要求他必须把尸体带回来。当时,我还派了自己的亲信仆人去看过那个婴儿的尸体,并且让他们在验证过后把尸体掩埋了。尊敬的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句句实言,那个孩子就是这样被处理掉的。”

国王装出一副高兴、满意的样子,然后,他告诉哈尔帕哥斯说孩子其实还活着,并向他讲述了斯帕科是如何以自己夭折的孩子替换掉那个孩子的事情,还告诉他那个孩子是如何被牧人抚养长大,以及他是如何发现真相的情况,最后,他还说道:“我很高兴孩子还活着,就如同我所料想的那样,孩子死后,我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下达了处死他的命令。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忍受丧子之痛,也无法忍受她对我无休止的指责。不过,还好,孩子还活着,万事大吉。因此,我准备摆一场宴席,好好庆祝一下这件事。”

最后,阿斯提阿格斯还要求哈尔帕哥斯十三岁的孩子也来宫里,让他来陪居鲁士;在哈尔帕哥斯临走时,向哈尔帕哥斯说了很多表示关切和赞美的话。哈帕尔哥斯回到家,回忆他今天九死一生的危险情况,吓得瑟瑟发抖。之后,他便把儿子叫了过来,让他做好去见国王的准备,临走前还教了儿子许多礼仪——见到国王和居鲁士时的礼仪。最后,他又向妻子讲了他和阿斯提阿格斯之间的谈话,听完后,他的妻子也很高兴,因为一件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的事情似乎变成了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但是,事情的结局可怕得让人难以言说,不过,为了全面地展现那些拥有权力并横施淫威的人对人性造成的影响以及后果,我认为还是很有必要叙述一二的。宴会上,客人们面前摆上了丰富的菜肴,所有人都很自然地享受美食,来参加这一盛大宴会的哈尔帕哥斯被安排在了显眼的位置。宴会即将结束时,阿斯提阿格斯问哈尔帕哥斯觉得宴席如何,哈尔帕哥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吓得半死,但是他仍然回答说吃得很高兴。然后,阿斯提阿哥斯告诉他说还有更多类似的菜肴呢,并吩咐仆人们把篮子拿进来。仆人们依照吩咐进来,在这位不幸的客人面前打开了篮子。哈尔帕哥斯朝里面一看,篮子里装着他儿子的遗物。

故事最让人震惊的部分是: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哈尔帕哥斯是怎么应对的。当时,他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沉着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国王问他:“你可知道你吃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我知道,但是,只要能让国王您感到愉快,那么我也会很高兴的!”

究竟是淫威对那些滥施淫威的人造成了不幸的影响,还是对忍受淫威的人造成了最可怕的影响,这很难说。

从很久以前,阿斯提阿哥斯的心中就怀有一种愧疚、负罪感,因为他认为他下令处死了自己的外孙。现在,当他得知外孙还活着的时候,他终于从这种感觉之中解脱了。但是,当最初的那种高兴劲过了之后,以前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多多少少地回来了。他害怕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米底王位的竞争者,这是他感到不安、并且最终决定杀死外孙的原因。现在他又开始考虑,他是否应该未雨绸缪,先一步采取一些坚决的措施来预防这一结果。深思熟虑之后,阿斯提阿哥斯决定派人去请玛格僧——他一做梦就要请来的占卜家,通过他们的占卜来判断眼下出现的这种新情况。

首先,阿斯提阿哥斯把他如何发现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说:“因为这个孩子在玩伴中行使国王的特权,有人对他提出了控告,所以我发现这个孩子还活着。”听完国王的讲述后,占卜僧们立马下结论说:“现在您完全不必担心那些您的外孙出生以前搅得您坐卧不安的梦了,您的外孙既然已经在玩耍的时候当过国王了,那么他对您就没什么威胁了。他在玩耍的时候当过君主,这就足以验证梦中的征兆了。正如有所预示的那样,我们发现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往往会应验非常关键、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您的外孙已经当过国王了,那么您就不必再担心此事了,现在,您可以放心地把他送回波斯、送到他父母的身边去了。”

国王决定采纳他们的建议,但是,他还是警告占卜家们不要放松警惕,一旦有任何危险的迹象或征兆出现,他们要立刻向他报告。占卜家们也承诺他们会忠实地遵守国王的命令的,居鲁士是波斯王子,如果他登上了米底的王位的话,米底人就得臣服于波斯的统治,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这种情况了,因此,他们说他们一定会严密警惕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危险征兆。接着,国王便派人去找居鲁士了。

虽然居鲁士惊讶于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巨变,但是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和身世。把他叫到跟前后,阿斯提阿格斯告诉他:“你将回到波斯、回到你真正的父母身边去,到了那里你就会发现,他们所处的阶层与你那牧人养父养母的阶层不同,他们的生活也不同于你之前的牧人生活。虽然目前你还不清楚这一切,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启程的,在路上,他们会跟你解释你的身世的。许多年前,我意外做了个梦,受其影响,我对你造成了伤害,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平安地回到你自己的家了。”

做好准备后,居鲁士便在专门人员的照看下出发赶往波斯。当他到达波斯后,当他的亲生父母看到他们认为早已失去的儿子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当他们看到心爱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时,他们先惊后喜,不断地爱抚着他。尤其是他的母亲芒达妮,内心更是充满了自豪和快乐。

居鲁士刚在他的新家安顿下来,他的父母亲就开始张罗他的教育,他们尽一切可能,为他提供那个时代所有的教育。

色诺芬很详细地记录了居鲁士早期所受的教育,还专门记录了冈比西斯的宫廷生活。从色诺芬的记录中,我们可以知道:波斯所有贵族和官员的儿子一起在宫廷内接受教育,不过他们并不读书,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图书。为了训练能够承担未来生活的责任,他们会根据自己的业余爱好参与各种活动,学习何为公正是他们受到的唯一的心智训练。另外,宫廷中负责教育孩子的老师们会教授他们法律禁令与法律所规定的义务,还会给他们讲解生活中的是非曲直,更会教给他们一些解决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纷争的方法。为了训练、测试他们的能力,老师们还会让孩子们运用规则和制度去解决发生在身边的情况,让他们每个人轮流去当法官,讨论并解决时不时出现的问题——这些问题要么是真正发生的,要么是假设、虚拟的。如果充当法官的孩子判断正确时,他就会受到奖励,而如果他判断错误的话,那么他就会受到惩罚。居鲁士就曾经因为判断失误而受过惩罚。那次的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一个年纪相对较大的男孩拿走了一个小孩子的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给了那个小男孩。不过,因为后者的衣服比自己的大,所以那个小男孩就这事进行了投诉。最终,这件事被交给居鲁士来裁决。听到事情的原委之后,居鲁士的裁决如下:他让这两个孩子拿上适合他们的衣服。不过,老师却批评了他的裁决,说他的这个决定非常不公平。老师说:“首先,只有当你需要考虑‘什么才是最合适’这样的问题时,你才应该像你在这件事上所做的那样做出决定。但是,当你受到委任,要去裁决这是谁的衣服,并把它判给真正的主人的时候,你就得考虑所有权的问题。你得考虑,靠武力从弱者手中夺走一件东西的人是否应该拥有它的所有权,制造或者购买了一样东西的人,其财产是否应该受到保护。你的这个决定赞同暴力和不公,已经在实质上违反了法律。”最后,居鲁士的裁决被宣判无效,而且他也因裁判不公正而受到惩罚。

当时,为了把男孩培养成男子汉,波斯宫廷里的男孩子们还要接受许多诸如摔跤和跑步等类型的体育训练,还必须学习使用当时常用的武器——他们要通过日常联系达到熟练使用的程度。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学习如何把将之前学到的技巧应用于实践,而实践的方式便是他们和国王一起在附近的森林或山中狩猎。狩猎时,他们的武器有弓箭、盾牌、短刀或匕首,以及两支标枪。他们的匕首一般装在身体一侧的刀鞘中,而他们配备的两支标枪则分成两种用途,一支用来投掷,另一支则必须拿在手里以防万一——一旦他们狩猎的野兽在绝望之时临死反扑,他们还可以拿这支标枪与野兽近距离搏斗。狩猎活动往往持续很长时间,甚至直到参与者筋疲力尽为止。就在长途跋涉、忍饥挨饿、抗击寒冷的过程中,这些参与狩猎的年轻人慢慢地变得坚强。可以说,波斯的这些教育就是为了让这些人能够成为优秀的战士。在未来,当这些人长大成人之后,他们很有可能会进行军事远征,到那时,他们会遭遇各种突发事件,有些甚至是九死一生的危险,有时候,他们还不得不克服缺粮缺水的困难,不得不克服严寒酷暑以及暴风雨、暴风雪带来的困难。不过,当时的居鲁士还没到达接受这种训练的年龄,因为这些训练在波斯整个教育中处于较高阶段,而居鲁士当时还不到十二岁。

波斯贵族少年在练习射箭。查尔斯·支皮兹(1835——1901)绘于19世纪

少年居鲁士的身材已经很魁梧了,而且他的面容英俊,与周围的人相比容貌出众。更重要的是他的情感是丰富的,他的品性是纯良的,他的言语是诚恳的,在任何情况下,在任何人面前,他都能够应对自如。因为他心地善良、性格随和,所以他极力避免做出一些伤人的事情,口中也不吐恶言;因为他说话诚恳,行为率真不造作,所以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的坦率、单纯、活泼,因为他优雅的个人魅力,因为他慷慨大方及自我牺牲的精神,整个宫廷的人都钦佩他、赞美他,他的母亲芒达妮更为他骄傲、以他自豪。

【注释】

[1]其实这三个国家的主要领土在西亚,从第一章可以看出,本书作者在此书中所界定的世界范围主要包括西亚、北非以及地中海到多瑙河之间的欧洲。——编者注

[2]作者是想说波斯的文明程度不如米底。——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