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6章 蟾蜍入狱
第6章 蟾蜍入狱

这是一个初夏的阳光灿烂的早晨。大河两岸已经恢复了它昔日的风采,河水像往常一样流淌着。太阳暖暖的,用它特有的魔力把世间万物都召唤出来,就如同用千万根细绳拽出来的似的,让它们都变得郁郁葱葱、高耸挺拔。天一亮,河鼠和鼹鼠就起床了,他们忙着为即将开始的赛艇季节做准备。油漆船身,修理船桨,缝补坐垫,寻找丢失的船篙,等等。他们在屋里吃着早饭,欢快地讨论着当天的计划,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敲门声传来。

“劳驾!”河鼠正吃了满嘴的鸡蛋,他对鼹鼠说,“鼹鼠老弟,你已经吃完了,帮我看看是谁来了。”

鼹鼠起身去开门,河鼠听到他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鼹鼠打开客厅的门,郑重地宣布说:“獾先生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的事,不喜欢社交的獾竟然会主动登门拜访他们。平时,你要是想急着见他的话,都得在清晨或黄昏时趁他在树篱旁悄悄遛过时去堵他,或者到野林深处他家去找他,但那可是非常艰辛的事。

獾脚步沉重地走进屋子,站在那里严肃地看着他的两位朋友。河鼠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他,手里的勺子都掉到了桌面上。

“是时候了。”獾庄严地说。

“什么是时候了?”河鼠看了看炉台上的钟,不安地问。

“你应该问是‘谁的时候’才对。”獾回答说,“当然是去找蟾蜍的时候了。我不是说过嘛,等冬天一过去,我们就去教训教训他,今天,我就是来教训他的。”

“哦,对了,是教训蟾蜍的时候了。”鼹鼠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想起来啦!咱们大伙是要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变得清醒点儿!”

“昨晚我得到可靠的消息说,就在今天上午,又有一辆马力特大的新汽车,要开到蟾蜍那里,让他试驾,不满意还可以退货。也许现在,蟾蜍正穿戴着他心爱的那套奇丑无比的服装。本来还不算太丑的蟾蜍,穿上那身衣服时就跟个怪物似的,不管哪只动物见到他,都会被吓晕过去的。咱们得快点儿过去,不能去晚了,你们俩陪我去一趟蟾蜍那里吧,我们必须去拯救蟾蜍。”獾坐在一张椅子上说。

“说得太对了。”河鼠跳起来喊道,“我们这就去找那个可怜的家伙!让他改过自新!要把他改造成一个最最懂规矩的蟾蜍,不然的话,我们就跟他恩断义绝。”

由獾带路,他们一起出发了,去开启他们的行善之旅。动物们在结伴同行时,总是自然地排成合理的方式,那就是竖排而不是横排在路面上走。如果横排走的话,如果发生突发事件或者遇到危险,就不方便互相照应。

当他们来到蟾蜍住所的车道上时,就如同獾刚才所说的,他们看到房前停放着一辆崭新锃亮的大型号汽车,漆成鲜红色(这是蟾蜍最喜欢的颜色)。他们刚来到大门口,门就猛地打开了。蟾蜍走了出来,他戴着护目镜、便帽,穿着长筒靴和一件又肥又大的外套,摇摇晃晃,神气活现地走下台阶,一边往手上戴他那副大手套。

“嗨,伙计们,你们来啦!”一看到他们,蟾蜍就兴高采烈地喊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跟我一道去过过瘾……过过……呃…… 瘾……”

当他看到几位朋友全都绷着脸,严肃的样子,蟾蜍那激情澎湃的话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对他们的邀请也只说出一半。

獾大步走上台阶,严肃地吩咐两位同伴说:“把他弄进屋里去。”蟾蜍一路挣扎着,大声地抗议着,可是没有用,他被推进了门里。

獾转身对驾驶新车的司机说:“今天恐怕没你什么事了,蟾蜍先生已经改变主意,不要这辆车了。这是最后决定,你不用再等了。”说完,他跟着他的朋友们走进屋去,关上了大门。

当大家都站在了过道里时,獾对蟾蜍说:“好了,现在,你先把这身怪异的衣服脱掉。”

“凭什么!你们这是蛮不讲理的干涉,你们想干什么?我要你们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蟾蜍愤怒地说。

“行,你们俩替他脱!”獾命令两个朋友说。

蟾蜍不住地又踢又踹,不住地叫骂着,他们只好把他按在地上,这才把他那身衣服扒了下来。河鼠坐在他身上,鼹鼠一件一件扒下他的驾驶服,然后他们把他拽起来。随着蟾蜍的全套精良装备被扒掉,刚才张狂地大喊大叫的威风顿时消失了大半。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马路杀手了,只不过就是一只蟾蜍,他现在只能尴尬地嘿嘿笑着,讨饶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你应该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一天的,蟾蜍。” 獾严肃地说,“你总是对我们的劝告充耳不闻。你大肆挥霍着你爸爸留下来的遗产,你开车横冲直撞,你跟警察争执,你让整个地区的动物都背负着骂名。互不干涉虽然不错,但是我们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这样堕落下去,你现在已经做得太过分了。说实话,你在很多方面还是不错的,我不想对你要求过多,但这次我要努力让你恢复理性,你跟我到吸烟室来,听我好好说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但愿你从那个房间出来时能够认识到错误,改过自新。”

他牢牢抓住蟾蜍的手臂,把他带进吸烟室,随手关上了门。

“不会有什么用的!”河鼠不屑一顾地说,“跟蟾蜍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他会认真承认错误,但就是不改。”

他俩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上,耐心地等待着结果。门内传来獾低沉的劝诫声,声音忽高忽低。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在獾的训诫中不时传来蟾蜍的抽泣声,那哭声听起来完全是发自蟾蜍的内心,他是个心肠软、重感情的动物,很容易被打动——会暂时性地听取任何建议。

过了四十几分钟,门开了,獾庄严地拉着没精打采的蟾蜍走了出来。蟾蜍的皮肤像布口袋似的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两腿摇摇晃晃。显然,他被獾的一番教导感化了,脸上满是泪痕。

“就坐这儿,蟾蜍,”獾指着一张椅子温和地说,“现在,朋友们,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们,蟾蜍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他对过去的疯狂行为感到深深的忏悔,他已经向我保证,以后会跟汽车一刀两断,彻底断绝关系。”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鼹鼠诚恳地说。

“确实是个大好消息。”河鼠却有些狐疑,“只要……只 要……”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紧盯着蟾蜍,似乎从蟾蜍那悲伤不已的眼神里看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你还要再做一件事,”心中倍感欣慰的獾说,“蟾蜍,我现在要求你当着这两个朋友的面,把你刚才在吸烟室内对我做的保证再诚恳地复述一遍。首先,你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你已经认识到那是不对的,是不是?”

一阵长时间的静默,蟾蜍绝望地左右看了看,动物们都在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呢。于是,他终于开口了。

“不!”他的脸色阴沉,却底气十足地说,“我没什么要遗憾后悔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胡闹,我认为那是光荣的!”

“什么?”獾惊讶地大声喊道,“你这个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家伙,刚才在屋里,你不是跟我说——”

“对啊,对啊,在那屋里,” 蟾蜍不耐烦地说,“在那屋里,我什么都能说出来。亲爱的獾,你滔滔不绝说得那么感人,道理也摆得非常清楚,在那屋里由不得我不听你的。可是,现在我出来了,我把刚才的事情又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我觉得,我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没有什么需要遗憾的。所以说,我承认后悔根本是不对的,你说呢?”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答应我再也不去碰什么汽车了?”獾问。

“当然不!”蟾蜍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我还要非常认真地告诉你,只要我一看到汽车,噗噗,立刻就会跳上去开走。”

“你看见了吧,我早就说过了的。” 河鼠对鼹鼠说。

“很好!”獾站了起来,“既然你不听规劝,那么我们就只好动手了。我一直担心,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蟾蜍,你不是总希望我们三个能来你这漂亮的房子里跟你一起住住吗?现在我们就住下来不走了,除非你哪天改变了主意,否则决不离开。你们把他带到楼上,锁到卧室里去,然后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蟾蜍不停地蹬踏着,挣扎着,不过还是被拖到楼上去了。

“这可是为你好,你要明白。”河鼠慈祥地说,“你要明白,赶快治好你这该死的疯病,我们就又能像从前一样一起玩乐了,多有意思啊!”

“蟾蜍,在你治好之前,我们会好好为你打理一切的,你不能再那样乱花钱了。”鼹鼠说。

“更不能看着你去跟警察胡闹了,蟾蜍。”河鼠说着和鼹鼠一起把蟾蜍推进了卧室。

“我们不会再让你一住就是几个星期的医院,还被那些女护士呼来喝去。”鼹鼠加了一句,锁上了房门。

他们下楼时,蟾蜍对着钥匙孔高声叫骂了一顿,然后,三个朋友在楼下开始研究对策。

“事情现在不太好办,” 獾叹了口气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蟾蜍这样执拗。不过,我们要坚持住,一分钟都不能放松,我们要轮流看护他,直到他的这种疯狂劲头过去了为止。”

于是,他们做好值班安排,晚上轮流睡在蟾蜍的卧室里,白天也分段值班。刚开始时,蟾蜍让几个朋友感到非常不好对付,他的那种狂热的车瘾一上来,就会把屋子里的椅子摆成汽车的模样,然后自己蹲在最前面,身体前倾,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嘴里还发出类似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在车瘾爆发到顶点的那一刻,他会一个空翻,倒在地上,四肢摊开地躺在东倒西歪的椅子当中,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变得越来越少了。他的朋友们穷尽各种手段,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方面,可是他对别的事物仿佛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他开始变得无精打采,抑郁起来。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河鼠来接替獾值班,他发现獾好像有什么心事,急着要出去溜达溜达。獾要去树林里转转,去地下看看,他在门外对河鼠说:“蟾蜍还没起来呢,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说‘别来烦我,我什么也不要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好起来的,你们不用过分担心’什么的,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蟾蜍这家伙安静温柔,装出一副乖孩子听话的模样时,就是他在想鬼点子的时候,我太了解他了。好了,我现在要走了。”

“嘿,老伙计,今天感觉怎么样?”河鼠来到蟾蜍床前,愉快地问。

河鼠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说:“亲爱的河鼠老弟,谢谢你了。请先告诉我,你和鼹鼠兄弟都还好吗?”

“嗯,我们都很好。”河鼠回答,末了他又加了一句,“獾和鼹鼠一起出去溜达去了,要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呢。所以,今天上午就我们俩在一起,我会尽力让你高高兴兴的。快跳下床吧,帅气的小伙,天气真不错,别总赖在床上。”

“亲爱的好河鼠,”蟾蜍低声嘟哝着,“你应该是不了解我的情况,我现在怎么可能跳下床呢?恐怕永远都不能了。不过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连累朋友们的,我想不会很久的,真的,我不想拖累你们太久。”

“嗯,我也希望是这样的。”河鼠诚恳地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让我们伤透了脑筋,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终于要结束了。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划船了。蟾蜍,我们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让我们失去了划船的快乐。”

“不过,你们还是嫌麻烦的。”蟾蜍无力地说,“我很明白你的意思,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们一直为我操心,肯定受够了,我不该再给你们添麻烦,我知道,我就是个累赘。”

“你虽然是麻烦,但是你听我说,只要你能改过自新,我为你出多大力都是值得的。”河鼠说。

“真让我感动,河鼠老弟。”蟾蜍显得更加虚弱了,“那我求你……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了……快去村子里一趟……说不定还来得及……请个大夫来。算了,你还是别去了,这太麻烦了,还是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请大夫?”河鼠问。他来到蟾蜍眼前仔细观望,发现蟾蜍静静地平躺在床上,声音越发微弱,神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蟾蜍弱弱地说,“不……你怎么会注意到呢?怎么可能呢,不过也许明天,你就会说,‘唉,我要是早注意到就好了!我要是采取措施就好了!’不,还是算了吧,不用把我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嘿,老朋友,”河鼠惊慌地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立刻就会去给你请大夫,不过你看起来病得没有那么严重,我们还是谈点儿别的吧。”

“亲爱的朋友,”蟾蜍苦笑着说,“我想谈点儿别的是不可能治病的……就连医生都无能为力了。不过,总得试一试吧。另外,在你去请大夫的时候,请你顺路把律师也请来吧,可以吗?我实在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我想起来,去找大夫时正好路过律师的家门口。有些时候,可能就是现在,你不得不面对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请律师!哎呀,他一定病得很厉害!”惊慌失措的河鼠自言自语说。他匆匆走出卧室,把门仔细锁好。

来到屋外,他停下来想了想,可是他的朋友都不在,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商量。

“我还是小心些好。”他想了想说,“蟾蜍虽然以前也曾经臆想过自己得了很重的病,可还没听他说过要请律师!要是没有病,医生肯定会训他糊涂,鼓励他的,那倒也算是好事了,我还是谨慎些,跑一趟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他跑向村子,去给蟾蜍找大夫。

一听到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蟾蜍立刻轻轻跳下床,他跑到窗口,急切地向外张望。直到看见河鼠在大道上走远了,他才发出哈哈的大笑声。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随手抓起的最神气的衣服,从梳妆台的一只小抽屉里取出钱,塞满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接着,他把床单都连接起来,然后把这根临时做成的绳子一端牢牢系在他那漂亮的窗框上,然后他爬出窗台,顺着绳子轻轻滑落到地面上,朝着和河鼠相反的方向,愉快地吹着口哨,大踏步扬长而去。

午饭河鼠吃得无精打采,獾和鼹鼠回来了,河鼠不得不在餐桌上告诉他们这件难以置信的事。獾对他严厉的批评是可以想象到的,就连想要站在朋友一边的鼹鼠也表示:“河鼠老兄,你可真是太糊涂了,不过,这蟾蜍也是无药可救了!”他的话让河鼠难以接受。

“他装得真是太像了。”河鼠沮丧地说。

“你被他耍得团团转!”獾气呼呼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肯定早就跑远了。可恶的是,他总是自以为是,干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们现在自由了,不必再浪费时间看着他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蟾蜍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不是用担架抬回来,就是被警察押送回来。”

獾虽然这么说,但他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不知道蟾蜍到底过多久才能回到他这座祖上传下来的房子里来。

而此时,蟾蜍已经愉快地走在离家好几里远的大道上呢。开始的时候他还专门找偏僻的小路来走,穿过一块块田地,为了躲避追踪,他甚至换了好几次路线。不过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太阳似乎都在朝他微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蟾蜍高兴得在大道上手舞足蹈起来。

“真是太漂亮了!”他笑嘻嘻地对自己说,“智力与暴力的对抗——智力必定会取得胜利的。可怜的老河鼠,哈哈,獾回来时,还不得臭骂他一顿啊!挺好的一个人,优点也不少,就是脑袋瓜子不太灵光,没受过什么教育。将来我要好好培养他,把他调教出个样来。”

得意忘形的蟾蜍昂首阔步往前走,大摇大摆地来到小镇上。在街心中央,横挂着一个“红狮”招牌。他想起来,自己今天连早饭都没吃呢,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饿了。他快步走进旅店,要了这家小店里最好的午饭,坐在咖啡厅里吃起来。

刚吃了一半,他就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从街上传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噗噗声是汽车!蟾蜍能够听出来,是一辆汽车来到了旅店的院子。蟾蜍紧紧抓住桌腿,来掩盖他抑制不住的激动。车上的乘客都走进了咖啡厅,他们说笑着谈论着一上午的经历,还有他们那辆车的优良性能。蟾蜍全神贯注地倾听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他付了账,溜出咖啡厅,然后悄悄来到院子里。他对自己说:“就看一眼,不会有什么事的!”

汽车就停在院子里,没有人看管,所有的人都进屋吃饭去了。蟾蜍慢慢地围着那车转悠,仔细地打量着,评估着,思索着。

“也不知道,”他忽然问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车好不好发动?”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握住把手,拧了一下。立刻,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身体里的那股狂热立刻袭上心头,就像做梦一样。他已经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拉动了操纵杆,开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径直驶出了拱门。什么是非对错,什么顾虑担忧,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加大了车速,汽车冲过街道,开上公路,越过旷野。现在,他忘掉了一切,只知道自己现在才是蟾蜍,是一只无比强大的蟾蜍,王者蟾蜍,所有道路的征服者!在他面前,所有的人都要躲开,否则就会被碾得粉碎,永不见天日。他一边开着飞车,一边狂吼着歌。那车声和歌声交汇在一起,好几里路就这样一瞬而过。他没有目标地盲目开着车,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享受这种飙车的快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想都没有想过。

“在我看来,” 首席法官兴致勃勃地说,“这个案子再清楚不过了,唯一一点难以把握的就是我们应该给面前这个无可救药的流氓、这个不知悔改的恶棍点儿厉害尝尝。他是有罪的,这点毋庸置疑:首先,他偷了一辆昂贵的汽车;然后他胡乱驾驶,危害公众;并对警察蛮横无理。书记员先生,请你说一下,说说针对这些罪行最严厉的判罚是什么?决不能对他手下留情,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书记员用钢笔刮了刮鼻子,说:“有人认为,偷汽车是最大的罪行,事实虽然如此。但是,冒犯警察,无疑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是的,如果说,盗车罪应判处十二个月监禁,这没什么可说的,疯狂驾驶应处以三年监禁,这也算是宽大处理,那么冒犯警察则应处十五年监禁。而从证人的证词来看,即使这证词只有十分之一可信,我从不相信过多的证词,他对警察的冒犯行为是非常蛮横无理的。所以这三项加起来,总共是十九年……”

“很好!”首席法官说。

“……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干脆凑个整数,就判二十年吧。”书记员最后说。

“这个建议非常好!”法官表示赞同,“罪犯,现在站直了,你将被判处二十年监禁。你要记住,下次如果在这里再看到你,不管是什么罪,就会从严处理你!”

然后,粗暴的狱吏们扑向倒霉的蟾蜍,给他戴上镣铐,拖出法庭。蟾蜍尖叫、乞求、抗议着。他被拖过市场时,那里的一些看热闹的民众喊着口号,对蟾蜍发出咒骂,甚至扔胡萝卜。他们向来都是对通缉犯怀有同情之心,但是对已经确认的罪犯则是冷酷无情。当蟾蜍被拖过一群小学生面前时,这些小家伙看到有绅士沦落时,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就泛着兴奋的光。他被拖着走过嘎嘎作响的吊桥,穿过布满铁钉的铁闸门,通过古堡里阴森的拱道,走进塔楼高耸入云的古堡。经过的警卫室里坐满了下班的士兵,他们对蟾蜍咧着嘴狞笑。而经过那些哨兵时,他们对着他发出嘲弄的咳嗽声,这是哨兵们对犯人特有的表示轻蔑和厌恶的方式。在一段回旋曲折的古老石阶上,一队身着钢盔铁甲的武士,他们从头盔里射出恐吓的目光。在院子里,凶恶的猛犬把皮带绷得紧紧的,爪子在空中乱抓着向他扑来。经过的一些年老的狱卒,他们把兵器斜靠在墙上,对着一个肉馅饼和一罐棕色的麦芽酒打着瞌睡。走呀走呀,他们还走过刑讯室,拷打的,夹手指的,还走过断头台的拐角,就这样,一直来到监狱最深处那间最阴森的地牢门前。在那门前坐着一个年老的狱卒,手里摆弄着一大串又重又大的钥匙。就在这里,他们停了下来。

“嘿,老家伙!”警官摘下钢盔擦了擦汗说,“快起来,你这个懒家伙,把这个罪犯蟾蜍关起来。他可是个罪行累累、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家伙,你可要小心看好,如果有什么闪失,小心你的脑袋,你俩都跑不了!”

老狱卒冷冷地点了点头,把他那干枯的手按在倒霉的蟾蜍的肩膀上。生了锈的钥匙在锁眼里慢慢转动,笨重的牢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了。现在,在英格兰这片欢乐的国土上,蟾蜍绝望地被关在了最坚固的城堡里,最戒备森严、最隐秘的地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