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　这回他是在演戏吗

Xiaogang Feng

影视圈天天都不消停，你方唱罢我登场，2017年搅得满城风雨的就是《芳华》撤档的事情。原本一部新片临时决定撤挡也没什么，现如今电影已经是一个商品了，商家决定停止发售新品，也就是一个纯粹的市场行为。可这次《芳华》撤挡，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冯小刚扮演了一个悲情角色，他的戏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好得让人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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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比较早地看了《芳华》，据说冯小刚在听了各路的意见之后，由赵薇陪着又剪了一版，说明他确实觉得《芳华》离年轻观众有点远了，得有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导演给他出出主意，可问题是赵薇也不年轻了。新版本跟我看的差了十来分钟，剪掉了一些东西，大体意思都还在吧。

我看完《芳华》直接的反应就是挺担心这个片子的市场表现，现在中国电影主体观众群的年龄非常低，换句话说，要想票房好，就得年轻人喜欢。可《芳华》的题材是年轻人不熟悉的。当然，不是只有熟悉的题材才会有票房，我在课堂上也常常谈这个问题——电影如何表现历史事件。我常拿一个美国片子作为范例，就是凯文·科斯特纳的《与狼共舞》。这部电影表现的是美国拓殖时代的故事，所有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哪怕有100岁高龄，都没有亲历过那个时代。可好的电影导演就是要有招儿、有能力把观众引进特定的历史语境中。《与狼共舞》真是感动了无数观众。要在电影中处理好历史事件的表现，必须梳理具体故事中的“同”与“不同”。一要注意历史和现在的不同，只有让观众理解那些不同的东西才会不困惑；二要在不同中找到同，我看最重要的就是人性，其实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人性都没有太大的不同，先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只有非常聪明又谨慎地处理好同与不同，才有可能把观众带进故事的情境，让他们感同身受，被影片打动。

《芳华》剧照

怎么让年轻观众理解20世纪70年代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冯小刚还是想简单了，毕竟于今而言，两个时代的人在价值观上已经有了太大的不同。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解放军战士，《芳华》表现的是部队里的文艺兵，文艺兵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非得是长得漂亮的少男少女们才有资格做这个梦。你看，一进文工团那是双重的满足，既满足了男孩女孩们想参军的愿望，又没有泯灭他们的艺术追求。文工团就是部队中的梦幻舞台，穿着人人羡慕的军装唱唱跳跳，可谓天之骄子，不亚于现在考取北大清华。这群人从万千人中脱颖而出，这份荣誉感和自豪感是时代特征，也是故事基础，影片应该着力去交代，争取在开头就实现与主体观众群的价值认同，而仅仅表现一桩偷穿军装拍照的事件肯定是不够的。影片中对越自卫反击战到底是一场怎么样的战争也交代得不清楚，事实上它的特殊性是导致参与者的战后命运不同于之前其他重大战争参与者的根本原因。既然触及了，就不要为语焉不详找什么借口，这里正是考验创作者有没有智慧的地方。否则参战的极个别人为什么会陷入生活困难、女主人公为什么发疯，就会显得做作、缺乏力度，对年轻人而言则是云里雾里。好好的时代大剧被削成了一出苦情戏。

除了主体观众群，我也担心像我这个年龄的观众是否会被影片打动。对越自卫反击战发生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对这场战争是有印象的，在我身边也有参加过这场战争的战士，他们曾经跟我说过很多战场上的事情，所以我肯定不会像年轻人那样觉得无法理解。我能理解，但影片依然没有打动我。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旁观者，我没有文工团的经历，也没有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经历。我相信亲历过文工团和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观众，一看到影片中熟悉的场面，就会调动起内心的情感记忆。这种情感共鸣是旁观者没有的，不在创作上想办法构建情感认同，共鸣是不可能自动生成的。假如对历史题材的处理都得依靠亲历者的切身感受去填补叙事上的不足，这样的作品在观众心目中是留不下来的。对付像我这样的旁观者，也许就得在生活经验上做文章，也就是寻找到人性的共通之处。《芳华》安排了很多女孩们的互相伤害戏，却不太见到姐妹情深的戏。你想想，一群姑娘在舞台上能跳出配合如此默契的舞蹈，如果在生活中没有一点情谊是不太可能的。我们都是过来人，这种戏其实是省不掉的，要让观众既看到姐妹情深又看到互相伤害，才能确立人物情感的复杂度，相当于在一碗扎实的阳春面上添了浇头。这样待到喝分手酒，也就不会出现银幕上哭得稀里哗啦，观众席一片漠然的情况。我知道一个人在看别人作品时常常很清醒，一旦自己动手就会犯迷糊。可小刚导演不是一般的创作者，他的身边也不会少了谋士，这些低级失误的出现让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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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观众群似与影片有隔膜，像我这种边缘观众又难以被打动。《芳华》大概只能指着那些曾经的文工团员和越南战场上的老兵们来喝彩了。听闻影片的预售情况不好，才几百万。之前还看到一个帖子说冯小刚签了票房对赌协议，帖子的真实性待考，但票房对冯导形成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再说他本就是个十分在意票房的导演。票房前景堪忧，所以临时撤挡，虽然损失难以避免，但合乎逻辑。咱别眼瞅着要死，硬往上撞呀，换一个档期，再修修改改，说不定会有转机。后来传闻越来越多，我们更是难辨真假。

冯小刚曾经说过：“有人说我是公众人物，说话要注意影响，我想说我首先是一个人，我得说人话，别拿公众人物跟我说事儿，我就是不想骗人。……我不怕别的，就怕我女儿看不起我，怕孩子说，爸你可真假。”冯小刚是我非常欣赏的中国导演，虽然他无派无代，但我认为他的作品挑起了中国电影的一种风格。早几年我写过一篇文章，说他接上了老百姓审美的地气。他确实是一个特接地气的导演，而且有着民间智慧，不论拍喜剧还是悲剧，总能让我们感受到他的真诚。我也非常喜欢他在《老炮儿》中演的六爷，我敬这个角色三分，真的希望他永远记得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电影《老炮儿》中的冯小刚

冯小刚　Xiaogang Feng

1958年出生于北京。祖籍湖南省湘潭市，中国著名导演、编剧、演员。

1994年，执导个人首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获第12届中国电视金鹰奖优秀长篇连续剧奖。

1997年，执导中国内地首部贺岁电影《甲方乙方》。

1998年，执导电影《不见不散》，夺得当年中国内地电影年度票房冠军。

2001年，执导影片《大腕》，获第25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奖。

2003年，执导影片《手机》，夺得当年中国内地电影年度票房冠军。

2005年，编导影片《天下无贼》，获第42届中国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

2008年，执导影片《非诚勿扰》，该片打破华语电影在中国内地的票房纪录。

2015年，被法国文化部授予“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同年凭借在影片《老炮儿》中的表演，获第52届中国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

2016年，执导影片《我不是潘金莲》，获第64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贝壳奖，其个人则凭借该片获第53届中国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导演奖；次年，凭该片获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