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次退位(1815 年6 月21 日——1815 年7 月23 日)

精彩看点
利尼大捷前传——滑铁卢兵败噩耗——拿破仑·波拿巴抵达巴黎——侥幸逃回来的官兵——议院召开会议——逼拿破仑·波拿巴退位——卢西恩·波拿巴让大家冷静——拿破仑·波拿巴与路易·康斯坦·沃伊里——威胁解散议会——成立专门委员会处理退位事宜——拿破仑·波拿巴同意退位——前往马尔梅松宫——封锁海岸——拿破仑·波拿巴抵达罗什福尔——拿破仑·波拿巴投降
一个阴冷的清晨,巴黎一座教堂的塔尖刺入云端。1815年6月16日,利尼战役得胜的消息和电报上粗黑的大字刺激着每一个巴黎人的神经。拿破仑·波拿巴将普军打得落花流水。普军四散奔逃。整个巴黎屏息凝神,静等反法联军的英军被歼灭的消息。军工制造似乎已经没有必要。然而,1815年6月19日清晨,一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不知何时起,巴黎城内有人传言,在圣让山附近的一场战役中,拿破仑·波拿巴遭遇惨败,法军全军覆没。传言很快播散开来,有人相信,有人质疑。在暴风苦雨中,基金市场的指数涨落不停。
1815年6月21日4时,拿破仑·波拿巴返回巴黎,下榻在爱丽舍宫。拿破仑·波拿巴立即召来维琴察公爵阿尔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痛心地说,法军已经覆灭,自己已经战败。当然,拿破仑·波拿巴不可能承认战败是因为自己指挥不利,一如既往地诿过他人。事实上,滑铁卢战役的失败并不全是拿破仑·波拿巴的错。拿破仑·波拿巴说道:“我指挥大军出奇连胜。但不知为何,我军突然胆战,最终惨败。米歇尔·内伊元帅只知道猛冲狠打,带着骑兵队送死。唉,我们被英军屠戮殆尽。骑兵尽失,败局已定。现在,我不想被打扰,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我想洗个澡,其他什么都不想做。”
拿破仑·波拿巴回到巴黎后,见到的第一位官方人士是拉瓦莱特伯爵安托万·玛利·尚曼。
拉瓦莱特伯爵安托万·玛利·尚曼说:“我一听说陛下回来了,就立即前往爱丽舍宫见他。陛下召我到密室谈话。他见到我后,凄惨地笑了一下。笑声直渗我心底。陛下说:‘哦!我的天哪!’然后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一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停下步子,看上去已经绝望,但忽然清醒,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模样,询问我众议院商议的结果如何。我不忍心却不得不告诉他,大家群情激愤,强烈要求他退位,并且他不退也得退,因为议会打算自行宣布皇帝逊位。陛下说:‘怎么能这样?如果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联军都要打到巴黎城下了。唉!’他继续说:‘都怪我以前打得胜仗太多,赢得太耀眼,现在一场败仗,他们就容不下我了吗?我退位后,谁来保护法兰西啊?我已经为我的国家竭尽全力。’陛下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时,有人求见,我就出去了。临走时,陛下叫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1815年6月21日,前线的残兵陆续逃回巴黎。于是,人们的恐惧和躁动演变成了举城恐慌。侥幸逃回来的军官们来到议院,描述了战场的情况。法军已经彻底覆灭,无法重整旗鼓。卡诺伯爵拉扎尔·尼古拉·玛格利特和卢西恩·波拿巴提议建立拿破仑·波拿巴一人临时执政体系,应对攻来的反法联军。约瑟夫·富歇、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以及诸多其他立宪派人士,达成一致,打算与反法联军讲和,由国家议会全面接管国家大权,逼迫拿破仑·波拿巴退位。
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说:“经过商议,众议院认为国家安全已经遭到威胁,宣布永久接管国家大权。任何试图解散议会的举措将被视为叛国罪。”
这项决议获得了议会的一致通过。于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权力瞬间瓦解。卢西恩·波拿巴非常愤怒,指责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落井下石,不顾及拿破仑·波拿巴的恩情,是不义之举。
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大呼道:“你还敢责怪我对他不义!你难道不知道,为了他,我们已经倾尽所有。请你告诉我,法兰西三百万好男儿的尸骨呢?在哪里?埋在了非洲漫天黄沙里,倒在了瓜达尔基维尔河和塔古斯河的河畔,溺死在了维斯瓦河,冻死在了俄罗斯荒原。这一切还不够吗?十年,我们损失了三百万精壮劳力,都是为了一个人。直到今天,这个人还执迷不悟地要和全欧洲对战。你说我们会同意吗?我们不会同意。现在,我们的责任是保护法兰西。我们不会再支持他。”
议席各处响起呼声:“退位!我们要求皇帝退位!”这一次,国民卫队及时冲进议会厅,保卫在每位议员周围。拿破仑·波拿巴如果想再来一次持械、关门、解散议会,是不可能的。
元老院稍有滞后,但没过多久,就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元老们虽然曾经是拿破仑·波拿巴坚定的追随者,但此刻和议员们一样,认为阻在法兰西与和平之间的只有拿破仑·波拿巴,再拖一分钟不向反法联军投降,就多一分钟死期临近的痛苦。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快逼拿破仑·波拿巴退位。但元老们没有完全抛弃拿破仑·波拿巴。大多数元老和部分众议院议员赞成拿破仑·波拿巴逊位,将皇位传给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同时由玛丽·路易丝皇后摄政。对此,卢西恩·波拿巴、查尔斯·安热利克·弗朗西斯·于歇·德·拉贝杜瓦耶、卡诺伯爵拉扎尔·尼古拉·玛格利特、路易-尼古拉·达武等都表示赞成。路易-尼古拉·达武表示,法军军力的确受到了致命冲击,但实力犹存,远没有到毁灭的地步。卡诺伯爵拉扎尔·尼古拉·玛格利特也说,法军完全可以发起新一轮攻击,要知道,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军队也在滑铁卢被打散了,格布哈特·莱贝雷希特·冯·布吕歇尔在利尼完败。这时,刚从前线回来的米歇尔·内伊元帅气愤地打断了卡诺伯爵拉扎尔·尼古拉·玛格利特的话,绝望地说:“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说,还想将大家欺骗到几时?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正朝巴黎杀来,格布哈特·莱贝雷希特·冯·布吕歇尔也没有伤筋动骨。我们失败了,只剩查尔斯·维克托莱·埃马纽埃尔·勒克莱尔将军的部队了。要不了一个星期,反法联军就会打到巴黎!”
与此同时,拿破仑·波拿巴派人叫来亨利-邦雅曼·康斯坦·德·勒贝克。亨利-邦雅曼·康斯坦·德·勒贝克发现拿破仑·波拿巴异常冷静,于是问起滑铁卢的战况。拿破仑·波拿巴回答:“现在,这已经不是我的事了,而是法兰西的事。他们让我退位。我一旦退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都想清楚了吗?此次大军重聚,完全是依靠我和我的名声。没有我,法军就是一盘散沙。如果今天我退位,过不了两天,法军就会人心涣散。到时候,不知道他们要讲多少空话,允诺军队多少权利,保民院要怎样解释清楚,才能做好善后工作,才会让士兵们继续作战。他们这样做是错误的。反法联军近在眼前,他们不去抗击,却在谋划推翻政府。”然后,拿破仑·波拿巴扬言要解散议会,说议会无权要求他退位。但现在,他说话已经不起作用了。
忽然,拿破仑·波拿巴听到窗外传来“皇帝万岁”的呼喊。他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外面人群涌动,人们正沿大街向宫殿走来。他们想爬墙翻入宫殿,保护拿破仑·波拿巴。这些人都是底层劳工。拿破仑·波拿巴怔怔地看着人群,说道:“你看,我没有给过他们头衔和财富,他们为什么要追随我?是直觉,是本能的呼唤。他们代表法兰西人的意愿。现在,如果我选择带领他们,你觉得议会还会存在吗?但我不能为了自己,再牺牲无辜的人。”
拿破仑·波拿巴不想从巴黎逃走。他对贴身侍从路易·康斯坦·沃伊里说:“我为什么要逃走?现在,我无权无兵,他们还想怎么样?走,我要到马尔梅松宫去。那里有我的朋友,我就住在那里吧!”
随后,拿破仑·波拿巴谈起了今后的乡间隐退生活,他希望种一些菜。但他突然觉得应该走远一些。他说:“如果议会打算流放我,何处是我的安身之所呢?是英国吗?如果我真的去英国,真是一个凄惨的结局。我不会再做什么了,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人会信任我。伦敦的每一场浓雾都会使人联想到我是不是会逃走……还是去北美洲吧!那样更妥当。至少在新大陆,我还能活得有尊严。不过,话说回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与那么多利益集团有关联,谁会试图谋害我呢?现在攻打我的这些人中有一个[1],他有一半国土是我打下来的,他会谋害我吗?他们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2],难道他忘记了,从前见到我,他会紧拉着我的手,口中尊称我为‘伟人’。还有我的岳父,他会眼睁睁看着我倒台吗?”
卢西恩·波拿巴与议会选出处理此事的一个专门委员会一起来见拿破仑·波拿巴。卢西恩·波拿巴发现,拿破仑·波拿巴的情绪不太稳定,一会扬言要动用手中的兵权解散议会,一会扬言要自杀。卢西恩·波拿巴明确告诉拿破仑·波拿巴,现在没有其他路,要么孤注一掷解散议会,独掌大权,要么退位。
拿破仑·波拿巴说:“议会中多是雅各宾派。雅各宾派人都是疯子,恨不得天下大乱。早知道今天,当初就应该取消他们的议员资格。现在,他们居然想逼我退位!怎么可能?”
勒尼奥·德·圣让·安热利伯爵米歇尔·路易·埃蒂安对拿破仑·波拿巴说:“一个小时后,议会将公布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提拟的退位协议。他们给了您一个小时时间。知道了吗?一个小时。”拿破仑·波拿巴带着一丝苦笑,对约瑟夫·富歇说:“告诉议会,不要再吵了,我退位就是。”于是,拿破仑·波拿巴写下退位声明,宣布将皇位传给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退位声明如下:
国人们!多年来,为了维护国家独立,我们通过各方努力和精诚团结对外用兵。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面对反法联盟的挑衅,我坚信我们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命运没有偏向我。为了泯去反法联军的恨意,我愿意独自承担后果……我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现在,我宣布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承袭拿破仑二世称号,为法兰西帝国皇帝。内阁将组建临时政府。现请两院协同建立摄政体系,协助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尽快登基。我们要团结起来保障国家安全。法兰西依旧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拿破仑·波拿巴将声明递交给两院。两院接受退位,但对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继位一事含糊其词。

约翰·玛利亚·菲利普·弗里蒙特
卢西恩·波拿巴和路易-尼古拉·达武敦劝拿破仑·波拿巴再做努力。但此时,拿破仑·波拿巴知道一切已成定局。雾月政变再也不可能重演,因为他在巴黎没有兵,没人会听他指挥。如果议员们都不听他的,他无法再次将议员们逼得弃窗逃走。面对滑铁卢战役的影响,他比卢西恩·波拿巴更清楚,就算他整军重来,也无济于事,因为整个欧洲依旧会围着他打。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和格布哈特·莱贝雷希特·冯·布吕歇尔一定会率军从东北方向逼近巴黎。奥地利将军约翰·玛利亚·菲利普·弗里蒙特正穿过瑞士和萨瓦省,直扑法兰西边境而来。施瓦岑贝格亲王查尔斯·菲利普也打算率军渡过莱茵河。与此同时,俄罗斯帝国皇帝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不远的地方,手握二十万俄军。总之,反法联盟投入了八十万兵力,估计1815年7月月底就能占领巴黎。
1815年6月22日,拉瓦莱特伯爵安托万·玛利·尚曼向拿破仑·波拿巴描述了巴黎目前的反应。他讲得十分详细,也比较中肯。拉瓦莱特伯爵安托万·玛利·尚曼说:“听我说,拿破仑·波拿巴的表情严肃。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但他的神态和举动表明他非常愤怒,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退位声明宣读完后,一切结束,整整一天,拿破仑·波拿巴都很镇静,还下达了有关军队部署的指令,表达了与反法联军和谈的相关意见。他多次强调,应该由他的儿子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继位。也许此刻,他不是为了罗马王弗朗西斯·约瑟夫·查尔斯·波拿巴的未来,而是试图集中国家资源,汇聚民族情感。很可惜,他的心愿未能达成。”
1815年6月23日,拿破仑·波拿巴来到马尔梅松宫。马尔梅松宫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约瑟芬皇后去世的地方。在这里,他做好了流亡的准备。
1815年6月29日,巴黎临时政府派来一个叫贝克尔的将军监视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立即遣回了贝克尔将军,并且递口信给临时政府,说自己依旧愿意为国效力,愿意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保护法兰西。内阁当然不会同意。于是,拿破仑·波拿巴离开马尔梅松宫,即刻前往罗什福尔,希望找机会去北美洲。但法兰西舰队封锁了法兰西西海岸。此外,一直有人监视拿破仑·波拿巴,他根本无法逃走。现在,拿破仑·波拿巴无法从法兰西境内逃走,并且听到消息称,他的逮捕令已经签发,之所以迟迟没有执行,是因为想给他留一点时间,让他去跟英国人投降。1815年7月15日,走投无路的拿破仑·波拿巴不得不向泊在巴斯克地区的英国军舰“柏勒洛丰”号投降。受降的是弗雷德里克·路易·梅特兰。拿破仑·波拿巴说:“我是来寻求英国法律保护的。”但弗雷德里克·路易·梅特兰说:“我无法就你在英国享受的待遇做出任何承诺,因为关于怎样处置你,我没有接到英国政府的任何指示。”英国舰队指挥官基斯子爵乔治·埃尔芬斯通也无法给拿破仑·波拿巴任何承诺。

拿破仑·波拿巴向弗雷德里克·路易·梅特兰投降
1815年7月23日,拿破仑·波拿巴看了最后一眼法兰西海岸。“柏勒洛丰”号扬帆起航,向英国驶去。
【注释】
[1]这里拿破仑·波拿巴的言下之意可能是指代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
[2]此处根据上下文,拿破仑·波拿巴可能指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