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1810 年)

精彩看点
拿破仑·波拿巴想娶俄罗斯帝国女大公凯瑟琳·巴甫洛夫娜未成——向让-雅克-雷吉斯·德·康巴塞雷斯吐露心声——奥地利帝国公主玛丽·路易丝是一个选择——俄罗斯女大公安娜·巴甫洛夫娜是另一个选择——拿破仑·波拿巴选了玛丽·路易丝——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后约瑟芬一直活在惊恐中——拿破仑·波拿巴跟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后约瑟芬把话说明白——伤心的一幕——家族会议——拿破仑·波拿巴与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后约瑟芬见面——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后约瑟芬前往马尔梅松宫——解除婚姻——拿破仑·波拿巴与奥地利帝国公主玛丽·路易丝相见——再婚——奥地利帝国公主玛丽·路易丝容貌描述——拿破仑·波拿巴说自己错了——大师的雕塑

拿破仑·波拿巴与皇后约瑟芬解除婚约

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
在爱尔福特,拿破仑·波拿巴告诉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他已经与皇后约瑟芬解除了婚约,现打算另娶。他在言语间向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打探,可否将四妹俄罗斯女大公凯瑟琳·巴甫洛夫娜嫁给他。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不置可否。他先将拿破仑·波拿巴大力吹捧了一番,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心情,然后摆出了许多实际的困难,比如宗教信仰不同,或他们的母亲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不会同意等,以示此事不易促成。于是,联姻一事暂时搁置。1809年瓦格拉姆战役后,拿破仑·波拿巴在签订《维也纳和约》期间,又想起了这件事,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到俄罗斯帝国的公主。然而,俄罗斯帝国皇太后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先发制人地将女儿凯瑟琳·巴甫洛夫娜嫁给了奥尔登堡公爵彼得一世的次子彼得·弗里德里希·格奥尔格。因此,拿破仑·波拿巴的这一计划落空。但没有关系,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五妹安娜·巴甫洛夫娜还没有婚约。于是,拿破仑·波拿巴正式委派法兰西第一帝国驻圣彼得堡大使阿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为自己向俄罗斯女大公安娜·巴甫洛夫娜求婚。

彼得·弗里德里希·格奥尔格
1809年10月21日,拿破仑·波拿巴还写了情书给皇后约瑟芬。他在信中说:“我期盼见到你,就像期盼一个明媚的假期。我等不及想见到你。让我拥抱你吧。我整个人都是你的。”1809年10月26日,拿破仑·波拿巴回到枫丹白露宫,将离婚的打算告知让-雅克-雷吉斯·德·康巴塞雷斯。让-雅克-雷吉斯·德·康巴塞雷斯看到拿破仑·波拿巴像是“得胜归来”一般,欣喜得手舞足蹈。他谨慎地提醒拿破仑·波拿巴,皇后约瑟芬在法兰西颇得民心,请拿破仑·波拿巴多加考虑。另外,与古老的俄罗斯帝国联姻恐怕会伤害法兰西人民的共和情感。然而,拿破仑·波拿巴主意已定,无法挽回。让-雅克-雷吉斯·德·康巴塞雷斯行事圆滑。他发现无法说服拿破仑·波拿巴,便索性决心帮助拿破仑·波拿巴达成心愿。毕竟,帮助皇帝实现愿望也是一个臣子的职责。
很快,奥地利帝国听说了拿破仑·波拿巴要与俄罗斯帝国联姻的事情,大惊失色。奥地利帝国不希望法俄有更加亲密的关系。因此,它只能将自己的公主嫁给拿破仑·波拿巴。于是,在奥地利帝国驻巴黎大使的轻微暗示下,拿破仑·波拿巴立即表示了同意。1810年1月10日,拿破仑·波拿巴派使者前往俄罗斯帝国,要求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十日内答复,是否愿意将俄罗斯女大公安娜·巴甫洛夫娜嫁给他。1809年12月28日,法兰西第一帝国刚遣使者来催促此事,不到半个月,又来催促。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认为,这是对俄罗斯帝国的轻蔑和侮辱。这正是拿破仑·波拿巴的目的。他希望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只有这样,俄罗斯帝国才能悔婚。现在,拿破仑·波拿巴可以娶到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已经看不上俄罗斯帝国的公主了。
拿破仑·波拿巴知道自己并非正统贵族出身,即使封了许多国王、公爵和各阶新贵,他依然没有古老而高贵的血统,没有显赫而久传于世的身世背景。拿破仑·波拿巴对自己“穿着龙袍都不像太子”的拙朴感到愤恨,也对自己缺少天生王室继承人的纯正血统感到悲哀。他要将自己的血脉溶入历史悠久的古老王朝。这是他伟大的梦想和事业。娶个出身高贵的公主,如果再能生下皇嗣,他的朝代便后继有人,他的帝国继承人也不会再为身世不正、血统不纯而烦恼。毕竟,孩子的母亲拥有高贵古老的血统。

安娜·巴甫洛夫娜
拿破仑·波拿巴要求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1810年1月20日之前给他答复。但1809年12月21日,距约定的最终期限还有两星期,拿破仑·波拿巴便迫不及待地在杜伊勒里宫召开了秘密会议。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绝大多数新贵都参加了会议。大家在商讨,究竟应该求娶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妹妹,还是应该求娶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的女儿。
同时,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也对拿破仑·波拿巴强人所难的逼问做出了答复。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不想挑起事端,因此,依旧客气地回复了拿破仑·波拿巴。他说他本人倒是非常乐意拿破仑·波拿巴做他的妹夫,但他这位最年幼的妹妹尚且不满十六岁,近一两年内都不会考虑嫁人。1810年2月6日,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回复传抵巴黎。拿破仑·波拿巴收到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回信后,非常开心地致信法兰西第一帝国驻圣彼得堡大使阿芒-奥古斯丁-路易·德·科兰古。拿破仑·波拿巴在信中说,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已主动拒绝了这门亲事,他心中再无负担。[1]1810年2月7日,拿破仑·波拿巴签订了与奥地利帝国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婚姻协议。
许多年来,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后约瑟芬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担心被拿破仑·波拿巴抛弃的想法如哀魂一般,在她的脑海萦绕,难以挥散。事实上,皇后约瑟芬看着心爱的人一步步问鼎权力的巅峰,她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她看得出,拿破仑·波拿巴虽已手握皇权,但有了更大的野心。作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他不能没有继承人,因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朝代可以世代流传。但后来,担惊受怕的时间长了,皇后约瑟芬反而看到了一丝希望。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拿破仑·波拿巴都没有废后,或许未来就都稳妥了呢?虽说皇后约瑟芬早年生活非常浪荡,但自从嫁给拿破仑·波拿巴,她就安分了。即使后来做了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后,她依旧亲民和气,谦恭有礼。皇后约瑟芬性格甜美,心地善良,仪态端庄,大家都喜欢她。当然,除了波拿巴一家,波拿巴家族的人都非常势力,他们希望拿破仑·波拿巴可以娶到一个出身高贵,身世清白的王室淑女,怎么会看得上皇后约瑟芬呢。皇后约瑟芬并不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如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所言,“她有美貌就足够了。”[2]虽然拿破仑·波拿巴常有外遇,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尊敬和热爱着皇后约瑟芬。
许多年来,皇后约瑟芬一直担心拿破仑·波拿巴会和她离婚。这种担心就像是一场噩梦,黑沉沉地向她压来。一想到这里,她就郁郁寡欢。然而,这场噩梦真的变成了现实。只是,众人已经在纷纷议论了,皇后约瑟芬竟是最后知道消息的那个人。1809年10月26日,拿破仑·波拿巴来到枫丹白露宫。他已提前安排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和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德·博阿尔内一起过来,这样,皇后约瑟芬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皇后约瑟芬看到瓦匠在砌墙,准备封掉连通帝后卧室之间的门,便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1809年11月15日,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贵族们离开枫丹白露宫,返回巴黎。皇后约瑟芬看见拿破仑·波拿巴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周围的友人内侍却异乎寻常得殷切和关心,于是明白,果真大事不好。拿破仑·波拿巴没有等到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赶来,便将实情告诉了皇后约瑟芬。1809年11月30日晚,拿破仑·波拿巴告诉皇后约瑟芬,他们要分开了。后来,皇后约瑟芬向路易·安托万·福弗莱·德·布里昂描述当时的情形:
我们像往常一样共进晚餐。那是一场令人伤心的晚餐,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不说话,只向仆人问了下时间。他喝完咖啡便遣退了侍从,于是,房间中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哦,我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我知道我完了。他颤抖着向我走来。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默默地盯着我看,然后绝望地说:“约瑟芬!哦,我亲爱的,你知道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幸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欢乐。然而,亲爱的,我身不由己。我深深地爱着你,但为了帝国的长远利益,这份爱,我不得不放弃。”我痛苦地答道:“别说了,我理解你。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它会如此令人心碎。”我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当然,这是皇后约瑟芬的简述。我们还有来自宫廷执事路易-弗朗西斯·德·博塞的详细叙述。这一版本篇幅较长。[3]
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和皇后约瑟芬在用晚膳。皇后约瑟芬带着白色礼帽,下巴上系着的丝带挡住了半张脸。我觉得皇后约瑟芬可能刚刚哭过,不想被人发现,因为就在用餐时,她都止不住地涔涔泪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悲伤和绝望的气息。晚膳的整个过程静默得可怕。他们只是循例吃饭。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只是问了我一句:“天气怎么样?”[4]他一边说,一边起身。皇后约瑟芬也跟着慢慢地站起身。[5]晚膳的最后是咖啡。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端起咖啡,示意我们退下。我当即便离开了,但内心非常不安,思绪起伏。
在前厅中,餐厅门外一边有一条长椅,我在长椅上坐下,呆呆地望着仆人们收拾餐桌,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突然从餐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皇后约瑟芬的声音。内侍想打开门进去,但我阻止了他。我告诉他,别进去了。如果真的有情况,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会叫人的。于是,我就站在门边等着。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打开门走出来,向我吩咐道:“博塞,快去看看皇后,别开门。”我走了进去,发现皇后约瑟芬已经倒在地毯上,却还在痛苦地厉声叫着:“天呐!我可怎么办啊?”[6]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向我下令:“你将她抱回楼上卧室吧。这里有暗梯,可以直接上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得找个人来安慰安慰她。”于是,我遵照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吩咐,抱起了皇后约瑟芬。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托了一把,我就将皇后约瑟芬稳稳地抱住了。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从餐桌上拿了一根蜡烛,在前面带路。他打开了餐厅的一道门,里面果真有暗阶通往楼上。我上了一阶便告诉皇帝拿破仑·波拿巴,这里太窄了,我抱着皇后的话可能会摔跤。楼上的各处厢房门口都有守卫全天候把守。于是,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又叫来楼上的一名守卫。守卫过来了,到了暗阶和楼上的通道口这里。通道口是有光亮的,那么也就不需要再点蜡烛了。于是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将蜡烛吹灭,交给守卫拿着。我抱着皇后,就这样摸索着上了楼。到了楼上走廊里,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又命令守卫上前,抱着皇后约瑟芬的小腿,以免摔跤。但我的剑鞘被扭向了一边,还是绊了皇后一下。好在没有出大事,最后我们终于安全抵达了楼上的卧室。
我们将皇后约瑟芬的万金之躯放在一个褥榻上。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打铃叫来侍女。我将皇后约瑟芬抱上来的路上,她没有一点声音。我想她是不是晕过去了。我在拧剑鞘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她搂紧了一些。我用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她就背对着我,躺在我的胸口,头枕着我的右肩。她看到我扭着剑鞘以防绊倒,便小声对我说:“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了。”她一说话,我就安心了。这证明她应该没有大碍。
接着,侍女们来了。皇帝拿破仑·波拿巴走进卧室前方的小厢房,我也跟了进去。他阴郁地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他说:“这是为了我的国家能够延续,为了我的朝代能够传承。我,我在捅自己的心呐!我再不愿意,也得这样做啊!哎,三天了,奥尔唐斯也该将情况都跟她说明白了。可为什么我说出来,她还是会这样?我,我真是受不了。我的心太痛了。哦,我的约瑟芬,她太可怜了。我以为她很坚强呢。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崩溃。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情绪激动,哽咽着又说了这么多。他断断续续地讲完这些话,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他是真的心痛了,拉着我唠叨了十分钟。要知道,平日里我连近侍都算不上呢。
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派人请来御医让-尼古拉·科维萨尔-德马雷,另外还唤来荷兰王后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波拿巴,让-雅克-雷吉斯·德·康巴塞雷斯和约瑟夫·富歇。他又看了看皇后约瑟芬,确定她已大体平复,情绪不再激动,才返回自己的卧室。[7]
只有皇后约瑟芬点头合作,离婚才显得更加合法。于是,1809年12月15日,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室的所有家族成员齐聚巴黎。这一次,拿破仑·波拿巴的继子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终于到场了。他已经从母亲口中得知,此事已尘埃落定。
众人聚在大厅里,皇后约瑟芬走了进来。她身穿一条朴素的白色长裙,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与波拿巴家女眷们的奢华服饰和浓妆艳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面容苍白,神色凄然。她在女儿荷兰王后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波拿巴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厅。荷兰王后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波拿巴一脸悲愤。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站在拿破仑·波拿巴身边,抱着手臂,激动得几近失控。
拿破仑·波拿巴冷漠而机械般地宣读了离婚宣言:
为了人民的利益,作为法兰西帝国的君主,我必须要有继承人传承朝代,以蒙天恩。尽管法兰西帝国的帝后感情甚笃,但多年竟无所出。因此,经过艰难的考虑,法兰西帝国皇帝决定以国家大计为重,放弃个人感情。以上为解除婚约的缘由。
接下来,由皇后约瑟芬宣读同意书。皇后约瑟芬强忍着泪水,试图读出这份自己不愿看到的文书。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决堤而出。她悲痛得不能言语,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假话。她根本不同意离婚。最终,程序无法继续进行,只好由勒尼奥·德·圣让·安热利伯爵米歇尔·路易·埃蒂安代替皇后约瑟芬读完了文书。
在接下来的仪式中,皇后约瑟芬全程瘫坐在一张扶手椅中,用一只胳膊支着旁边的几凳,发呆一般,一动不动。整个仪式完毕后,皇后约瑟芬起身,擦了擦眼泪,竭力镇静下来,说出了“同意”,随后在文书上签了字,随后在女儿荷兰王后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波拿巴的陪同下离开了。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也心慌意乱地跟了出去,差点撞在装饰门上。

米歇尔·路易·埃蒂安
在整个过程中,拿破仑·波拿巴都如雕塑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怔怔的,眼睛出神地盯着前方,却不知看向了哪里。整整一天,他都情绪低落,沉默不言。当晚[8],拿破仑·波拿巴准备就寝时,我像平常一样等在旁边,看他还有什么吩咐。突然间,门开了。我看到皇后约瑟芬披散着头发,胡言乱语地冲了进来。我吓坏了。皇后约瑟芬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她踉跄着走来,来到拿破仑·波拿巴的身边,然后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拿破仑·波拿巴的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像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他。我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心塞,一言难尽。皇后约瑟芬已经哭成了泪人。此时,拿破仑·波拿巴从床上坐起。他抱着皇后约瑟芬,将她贴在自己的胸上,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善良的约瑟芬。你要坚强些,好吗?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拿破仑·波拿巴这样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已然泣不成声。皇后约瑟芬哭得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好像他们俩的泪水在从心底流出来一样。我看到两人抱头痛哭,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他俩在哭泣,没有说一句话。终于,拿破仑·波拿巴宛如大梦初醒,看到了我还在身边,便泪堵着嗓子说:“你快出去呀,康斯坦。”于是,我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皇后约瑟芬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满面愁容,一脸泪痕,路过我值班的地方时还对我温柔地示礼。真是好人啊。再后来,我去拿破仑·波拿巴的房间取蜡烛时,看到他因伤心过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将整个头都蒙在了被子里。[9]
第二天,即1809年12月16日,可怜的约瑟芬皇后即动身前往新的封地马尔梅松城堡。拿破仑·波拿巴大方地供给她一笔非常可观的年金,还允许她保留皇后的称号。可是,皇后约瑟芬过去的朋友们就没有那么善良了。她们很快从她的身边散去了。还有她过去的侍女,她们宁可留下侍奉新皇后,也不愿跟随皇后约瑟芬一起离开。同一天,法兰西第一帝国帝后的离婚声明被提交至参议院。参议院立即投票,对这一声明表示了尊重。
然而,要想从宗教方面获得离婚的许可,还要颇费一些周折,最好能找出一些问题,证明这个婚约本来就不合法,或者证明当时由约瑟夫·费什主教主持婚礼存在问题。最终,拿破仑·波拿巴用到的借口是,依据特兰托宗教会议法令,婚礼只能由当值大主教或当值大主教专门指定的神父主持。这样一来,只要约瑟夫·费什承认自己没有资格就好了。但约瑟夫·费什非常正直,一口咬定自己符合资格。他说当时是教皇庇护六世派他来主持婚礼的。因此,这个借口便不能用了。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拿破仑·波拿巴承认他当初结婚是被逼无奈的举动。只有这样,婚约才算无效。拿破仑·波拿巴居然真的这样做了,他居然真的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在被迫无奈的情形下结婚的。更过分的是,他找来了热罗·克里斯托夫·米歇尔·迪罗克、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等人作证。他们声称,是教皇庇护六世要求举办的婚礼,因为如果拿破仑·波拿巴不与皇后约瑟芬结婚,教皇就不同意为拿破仑·波拿巴加冕。根据这一点,拿破仑·波拿巴声称,他与皇后约瑟芬的婚姻无效。而罗马教廷当时未经查明就同意,要负连带责任。
新婚初始,皇后约瑟芬对拿破仑·波拿巴并无爱意。但后来,她将自己所有的爱化作柔丝,将拿破仑·波拿巴紧紧缠起。她孤注一掷地对他倾付了所有热情。但拿破仑·波拿巴在最初的热爱过去后,对皇后约瑟芬的爱的确有所消减。但他依旧爱着她。虽然后来,拿破仑·波拿巴暴露了花心的本性,也在一个又一个情妇身上释放着热情,但他并不会非常放肆,对皇后约瑟芬还是尽量隐瞒。因为在他的心里,皇后约瑟芬依旧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关于这方面的传闻,我们就不再一一细述了。
办理完与皇后约瑟芬离婚的所有仪程后,拿破仑·波拿巴刚刚松口气,又要着手准备与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婚事了。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才十九岁。拿破仑·波拿巴的新任妻子非常年轻。
路易·康斯坦·沃伊里说:“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满面轻松,整个人充满了活力,似乎也更注重个人形象了。他让我为他打造新衣橱,里面装满了新衣服,都是时下的新潮款式。同时,讷沙泰勒亲王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也将他的肖像带去奥地利帝国,送呈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几乎在同一时段,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也收到了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肖像画。他看着未来新娘的画像,非常喜欢。

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
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为讨好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不惜一掷千金。他从来没有为任何女人花过这么多钱。有一天,他与荷兰王后奥尔唐斯·欧仁妮·塞西尔·波拿巴和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在一起。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揶揄地问拿破仑·波拿巴,是否会跳华尔兹。拿破仑·波拿巴只得承认,他甚至连初阶舞步都没有学会。他说:“当年在军事学院时,我一跳舞就头晕,怎么都没办法。我们的舞蹈教官让我们几个跳不好的同学抱着椅子练习,将那椅子当作是女士。结果,这些椅子在我的手里,不是绊倒我,就是绊倒它自己。最后,我为了练习跳舞,弄坏了许多椅子,不仅有我自己房间里的,整个楼里的椅子都被我练坏了。”拿破仑·波拿巴忆起这段往事,引得二位贵妇哈哈大笑。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还是不放过他,继续不厚道地说:“太可惜了,陛下如果不会跳舞,又如何与新娘共舞呢?要知道,德意志的贵妇淑女们可都爱舞成痴啊,新皇后怎么可能例外呢?而且她是您的新娘,别人又不好请她跳舞。哎,那样的话,她只能坐着看别人跳了。”拿破仑·波拿巴立即起身说道:“那我现在就学。来,你教我吧。”他走到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面前,哼起了舞曲《普鲁士王后》。但只绕了两三圈,巴登大公夫人斯特凡妮就叫停了。她说:“陛下,别学了,您不适合学这个。您是练武的身手,就不要来学舞技了。”[10]
1810年3月11日,拿破仑·波拿巴与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婚礼在布劳瑙举行。法奥两国分别派使者出面,作为代理。早在1810年2月7日,巴黎就举行过正式的婚约签订仪式。1810年2月16日,维也纳也举办了一场。在维也纳举行的婚约签订仪式中,代表新郎的是刚刚获封瓦格拉姆亲王的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这一封号难免让人想起瓦格拉姆战役。拿破仑·波拿巴真是少脑子,竟然派瓦格拉姆亲王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前往。
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金发碧眼,身材高挑,文雅可爱。拿破仑·波拿巴后来探望约瑟芬皇后时说:“她不如你漂亮,但她的父亲是奥地利帝国的皇帝,因此,我也不必对外貌有太多要求。”我们真怀疑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有鞑靼人的血统,否则,为什么她的眼角会有点上翻,眉毛也跟着上翘呢?她这样的面相可不算平易近人。不过,好在她正值青春,纯真便是美丽。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不如约瑟芬皇后精致。约瑟芬皇后的风韵是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没有的。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也不如约瑟芬皇后温和友善。当然,从个人气质方面来说,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更是无法与约瑟芬皇后同日而语。

玛丽·路易丝向家人告别
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婚车在驿马的牵动下,迅速向法兰西帝国驶来。一路上,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经过的每一个城镇都为欢迎她举行了盛大的仪式。拿破仑·波拿巴心急难耐,每天都给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写信。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每隔几天也会回复一封。一开始,她的回信一定没有什么内容,而且不够热情。否则,拿破仑·波拿巴早就拿出来显摆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回信内容逐渐丰富,语气也更加和缓。于是,拿破仑·波拿巴将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回信拿出来向周围的人展示,甚至会热烈地读出来。他每天都焦急地盼望着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回信,像是已经与她相爱多年。他还会责怪信使速度太慢。但他不知道,为了给他们送信,已经有许多驿马累死途中。[11]
根据法兰西帝国皇帝婚娶的礼仪规程,拿破仑·波拿巴应该与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在贡比涅城外的礼篷中相会。这与法俄两国皇帝在提尔西特河的木屋中相会的场景非常相似。迎接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礼篷两侧也对开着门。按照规定,接下来会有司仪宣读:“请皇帝和皇后陛下入礼篷[12]。有请皇后行礼。请皇帝请扶皇后起身。请二位新人拥抱。请皇帝皇后就座。”[13]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怎么会有耐心遵循这些繁冗褥节?他效仿了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将法兰西王后玛丽·德·美第奇迎到里昂的先例。当新皇后的婚车抵达贡比涅的消息传来时,他便急切地招呼贴身男仆:“嘿!康斯坦,快,帮我穿衣。我们要轻车速往贡比涅,迎接我的新娘。”

玛丽·路易丝抵达贡比涅
拿破仑·波拿巴用心装扮了一番,“像个孩子一样,想着见到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会怎样”。然后,他竟披着在瓦格拉姆穿过的一件长大衣,跳上马车出发了。当他抵达库尔塞勒时,刚好遇到迎头赶来的信使。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已经快到了。此时,大雨忽至。拿破仑·波拿巴只好下了马车,在旁边的教堂走廊里躲雨。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的豪华马车抵达时,拿破仑·波拿巴示意马倌停车。然后,拿破仑·波拿巴猛地拉开车门,一把将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搂进怀中。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正看着拿破仑·波拿巴的肖像发呆。她使劲看了看拿破仑·波拿巴,说:“陛下,您可比肖像好看多了。”
1810年4月1日,拿破仑·波拿巴与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在圣克卢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结束后,二人一同前往荷兰。
拿破仑·波拿巴说:“我的约瑟芬优雅温存,美不胜收,而玛丽·路易丝青春可爱。约瑟芬的举手投足间都是魅惑……相比之下,玛丽就是一朵娇嫩的小花。约瑟芬轻言婉喻,直指人心。而玛丽呢,她还太年轻,不懂矫饰。约瑟芬一掷千金,却从不向我开口。玛丽倒是会告诉我她想要什么,但并不频繁。而且她从来不好意思向我要过于奢侈的物品。她们二人都挺好的,都有不错的性格,也都爱我。”
或许有人不理解:“拿破仑·波拿巴休妻再娶,是否算得上抛弃糟糠?毕竟,当年如果不是皇后约瑟芬,他就不可能火速飞升,更难有机会成就后来的帝国大业。现在,拿破仑·波拿巴却赶走了皇后约瑟芬,迎来了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的女儿。这是为什么呢?”事实上,拿破仑·波拿巴的确一无所获,甚至得不偿失。一方面,他得罪了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另一方面,奥地利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也觉得赔了一个女儿。再说,单凭一个无知少女,又能让两个国家团结多久呢?后来,拿破仑·波拿巴在圣赫勒那岛流放期间,经过回忆和反思,得出了一个结论:与皇后约瑟芬离婚是他的巨大失误,简直大错特错。

拿破仑·波拿巴与玛丽·路易丝大婚
在这个时期,安托万·卡诺瓦为拿破仑·波拿巴做了一尊雕像。后来,这尊雕像被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收藏。自拿破仑·波拿巴当第一执政起,安托万·卡诺瓦就一直在巴黎。后来的整个帝国时代,他也一直在巴黎。这尊雕塑是安托万·卡诺瓦根据已成型的拿破仑·波拿巴胸像制成。在拿破仑·波拿巴胸像中,拿破仑·波拿巴表情冷漠,与他本人相似度极高。但安托万·卡诺瓦是古典主义雕塑家,他的艺术作品中鲜有朴诚。最终,他做出的巨大全身雕塑充满了古希腊的美,但一点不像拿破仑·波拿巴本人。安托万·卡诺瓦将雕塑的头部处理得比实际更大一些,终于在1811年,将成品交到了巴黎。拿破仑·波拿巴的秘书克劳德·弗朗西斯·德·梅纳瓦尔如此评价这尊作品:“作为一件艺术品,这尊雕塑完全没有问题。但成像与拿破仑·波拿巴本人相去甚远,细节处也不够优美,因此,拿破仑·波拿巴看过后并没有留下。后来,这尊作品就一直秘藏在卢浮宫,未曾示众。”
路易·安托万·福弗莱·德·布里昂说出了拿破仑·波拿巴急躁突兀,不积极配合雕塑家的缘由:“当时,安托万·卡诺瓦时常向我抱怨,说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不好好摆姿势,他无法抓住细节。另外,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气场也很强大。他的冷漠让安托万·卡诺瓦手抖不已。因此,是个人都知道安托万·卡诺瓦没有做好。”由此看来,即使是安托万·卡诺瓦这样的顶级雕塑家,也难以捕捉拿破仑·波拿巴的真实状态。
【注释】
[1]奇信一封,不知如何引用。——原注
[2]此处为法语“Elle pouvait bien s'en passer”。
[3]路易·康斯坦·沃伊里版本有更细致的补充。路易·康斯坦·沃伊里当时也在场。——原注
[4]这里为法语“Quel temps fait-il?”拿破仑·波拿巴问的是:“天气怎么样?”
[5]路易·康斯坦·沃伊里的版本中还有“咬着手帕,泣不成声”。——原注
[6]路易·康斯坦·沃伊里版本的叙述:“不!陛下!你不会这样的!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原注
[7]路易-弗朗西斯·德·博塞著:《轶闻回忆录》(Mémoires anecdotiques),1827年,第1卷,第370页。——原注
[8]这里的时间是1809年12月15日。
[9]路易·康斯坦·沃伊里:《波拿巴皇帝的贴身男仆康斯坦回忆录;关于拿破仑·波拿巴的生活、家庭和宫廷》,第4卷,第223页。——原注
[10]路易·康斯坦·沃伊里:《波拿巴皇帝的贴身男仆康斯坦回忆录;关于拿破仑·波拿巴的生活、家庭和宫廷》,第4卷,第247页。——原注
[11]路易·康斯坦·沃伊里:《波拿巴皇帝的贴身男仆康斯坦回忆录;关于拿破仑·波拿巴的生活、家庭和宫廷》,第4卷,第252页。——原注
[12]皇帝和皇后各从礼篷的一个门中进入。——原注
[13]路易-弗朗西斯·德·博塞:《轶闻回忆录》,第2卷,第23页。——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