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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掠丹麦舰队不成——拿破仑·波拿巴决意偷袭葡萄牙舰队——让-安多什·朱诺领兵出征——失利——葡萄牙王室出逃——奴役葡萄牙人民——胁迫教皇庇护七世反英——入侵罗马——占领西班牙——西班牙王室——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与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之间的争斗——对峙——若阿基姆·缪拉入西班牙——起义——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声明——拿破仑·波拿巴介入——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往马德里——诱捕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引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来巴约讷——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夫妇以及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都来了——拿破仑·波拿巴眼中的朝代——马德里平民起义——若阿基姆·缪拉镇压——西班牙王室被迫放弃称号——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负责看管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

拿破仑·波拿巴原本打算掠夺丹麦海军以充盈法兰西第一帝国舰队。但英国内阁得知了拿破仑·波拿巴的意图后，迅速出手干涉，摧毁了这一计划。英国派卡思卡特伯爵威廉·肖前往哥本哈根，迅速将丹麦舰队及补给库存转移到拿破仑·波拿巴的势力范围之外。

拿破仑·波拿巴对于该计划的解释如下：

现在，俄罗斯帝国已与我国结盟，普鲁士王国必然跟风。这样一来，就只剩葡萄牙王国、瑞典王国和教皇国还需要我们去征服。至于丹麦王国，它无力抗拒，只得顺服……之后，我们将集结我们在欧洲大陆上所征服国家的全部海军军力出征英国。我们在欧洲大陆掌握的海军整体上将拥有一百八十艘舰船。再过几年，这个数字将达到二百五十艘。再加上我们自己的海军舰队，我们便有了从欧陆直捣伦敦的可能。我方只需要分出一支由一百艘舰船组成的舰队进攻英国殖民地即可。英国海军必遣大部前往救援。因此，我方只需要再行组成一支由八十艘舰船组成的海军舰队，向英吉利海峡进攻，那么，突破英吉利海峡的阻碍便指日可待。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偷袭丹麦海军的计划遇到了阻碍。于是，拿破仑·波拿巴命令让-安多什·朱诺带领一批新近招募的年轻士兵，星夜急行，前往塔古斯河阻截葡萄牙舰队。然而，这一计划竟也落空。1807年11月30日，让-安多什·朱诺领兵赶到塔古斯河时，只看到葡萄牙舰队载着葡萄牙王室成员、一万八千民众和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扬帆远去。拿破仑·波拿巴就差了一步。事实上，拿破仑·波拿巴本可以借道西班牙，以更快的速度行军。要知道在1807年10月27日，拿破仑·波拿巴已与西班牙在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枫丹白露签下《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根据条约的内容，法军本可以取道西班牙。只可惜当时条约尚未公示。《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的内容中包括：

（一）法军进军葡萄牙时可由西班牙境内穿行。西班牙需确保道途畅通，西班牙军队需整备应援。

（二）法军占领葡萄牙后，要将葡萄牙一分为二。葡萄牙南部划归西班牙权臣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拿破仑·波拿巴吞并新建的伊特鲁利亚王国，作为补偿，则将葡萄牙北部划给伊特鲁利亚王国国王路易二世。

（三）在实现全面和平之前，由法军占领里斯本及葡萄牙的三个省^[1]。

条约签订后仅九天，让-安多什·朱诺便率三万军士渡过比达索阿河。大陆封锁体系是法兰西第一帝国出兵的导火索。拿破仑·波拿巴向葡萄牙摄政王若昂下达最后通牒，敦促其尽快加入大陆封锁体系，没收英国货物，封锁港口禁止英国船通行，并尽快对英宣战。^[2]对于拿破仑·波拿巴提出的条款，葡萄牙摄政王若昂一一应允，但唯独不肯没收英国商人的酿酒庄园。对拿破仑·波拿巴来说，这一点忤逆足以作为发动战争的理由。于是，拿破仑·波拿巴派让-安多什·朱诺带兵，前往葡萄牙问罪。分析让-安多什·朱诺将军领到的命令，我们可以看出，除了占领葡萄牙外，拿破仑·波拿巴还另有所图。否则，让-安多什·朱诺将军行军途中为何要带着工兵呢？让-安多什·朱诺带兵前往葡萄牙的路上，一边行军，一边绘制地图，还一路标记了战略要地。

让-安多什·朱诺军中的兵士全是新近招募的年轻人，其中许多人甚至不满十八岁。这些年轻的新兵初次上战场，心里不免有点胆怯。让-安多什·朱诺在拿破仑·波拿巴“火线急行”的军令下，日夜行军。这支匆忙组建的新军疲惫不堪。新兵部队驰过荒寂的平原，翻过凉芜的山岗，疲惫不堪。年轻而缺乏行军和战斗经验的士兵们一个个瘫倒在地，犹如夏虫遇火一般纷纷跌落。他们并没有战死沙场，而是累死在了途中。这是完全无谓的损失。类似的场景并非第一次出现。让-安多什·朱诺率部抵达里斯本的前一天，葡萄牙舰队载着王室成员离开，上万民众背井离乡地跟随着。这是多么相似的画面。千千万万无辜的平民，他们唯一的过错就是和贪餮的君主拿破仑·波拿巴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在拿破仑·波拿巴建功立业的征服历程中，无数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家乡。他们只能远渡重洋，在未知的土地上开始新的生活。

拿破仑·波拿巴下令没收所有在葡萄牙的英国人的货物和财产。拿破仑·波拿巴还收缴了葡萄牙王国的全部领土，并且褫夺所有葡萄牙居民的领土拥有权。这样，葡萄牙境内的全部国土所有权都归了法兰西第一帝国。拿破仑·波拿巴还规定，葡萄牙的土地所有者如果想赎回自己的土地，需要缴纳高达一亿法郎的赎金。同时还规定，法军士兵在葡萄牙不仅可以正常领到军饷，还可以免费吃住，每天还能领到一瓶葡萄酒。有的士兵即使不喝酒，也可以将领到的葡萄酒卖了换钱。葡萄牙原有的武装兵械都被拆除干净，现在，各处堡垒上只能看到法兰西的三色旗迎风飘展。布拉干萨王朝^[3]被无情解体，再不是葡萄牙的统治者。强敌压境时，葡萄牙王室放弃了权力，匆忙出海逃遁。让-安多什·朱诺占领葡萄牙后，命令葡萄牙民众点灯庆祝法军进驻。但放眼整个葡萄牙，只有两三户人家点亮了灯火。葡萄牙的王室已出走，乡间也渺无人烟。农民都已逃入山中，做好了起义的准备。

1807年11月12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让-安多什·朱诺。拿破仑·波拿巴在信中亲笔描绘了占领葡萄牙王国这个中立国的景象：

这封信中提到的例子可以作为你们效仿的表率，用以参考并公正严明地处理所占国事宜。在所有的事情中最重要一点是务必确保军队获得酬劳。收缴所得的战利品、珠宝和英国货物，一半上交皇室专用金，另一半留下来补给部队。享有如此丰厚的财富，诸位将军长官便不该再对军饷待遇有抱怨之理。所有英国商品全部查封。任何英国人，一经发现，必须立即逮捕，押回法兰西帝国接受审讯。所有英国财产，包括公债在内，连同房产、种植园等，全部收归法兰西帝国皇室名下。所有贵重珍品须用木箱打包装好，送交偿债基金办公室管理。

D.A.宾厄姆说：“拿破仑·波拿巴这样叫嚣着要将一半掠劫品分给兵士们，这样的行为实在丑陋可鄙。要知道，在这样的军令下，法军只会纵情抢掠，给不幸的异国国土留下伤害。而葡萄牙作为中立国，只是对英国维持友好而已，何罪之有？”

同理，在意大利也有一出好戏如约上演。早在1806年，拿破仑·波拿巴就告诫教皇庇护七世，劝教皇庇护七世尽快加入反英同盟。1806年2月13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时任红衣主教的舅舅约瑟夫·费什，信中部分内容如下：

即使要与整个世界为敌，我都将尽力保护教皇国。我已命人将印玺送予诸位主教。一天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到了罗马却要拖上一个月。这不是宗教信仰的事。在德意志，反抗罗马教廷宗教统治的行为到处都是，这样反对罗马教廷的行为是不对的。现有以下两条方针，我命你全权负责实施：一、驱逐罗马诸邦境内的英国人、俄国人、瑞典人和撒丁岛人；二、禁止以上国家的船驶入罗马港口。你要告诉他们，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是查理曼大帝，是他们的皇帝。我是教会之剑。他们必须知道，俄罗斯帝国将在我的手上覆灭。

尽管拿破仑·波拿巴口口声声保证会保护教皇国，但事实上，他已下定决心吞并教皇国的领土。这与鲸吞西班牙的方式完全一样。拿破仑·波拿巴令法军装作开往那不勒斯，声称只在罗马停军休憩。但实际上，法军会借此机会一举占领圣安吉洛要塞，并找遍所有借口停驻在罗马，不再离开。

拿破仑·波拿巴给法兰西第一帝国驻罗马大使的咨文指示如下：

传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之意，务必使罗马人民与法军友好相处。倘若罗马教廷继续无理取闹，我们将让教皇庇护七世看清他已无实权的事实，他只是名义上的教皇而已。尽管世人或许尚未觉察，但庇护七世的教皇尊权已不复存在。

1807年11月16日，拿破仑·波拿巴离开巴黎，前往米兰和威尼斯巡视。他安排此行另有深意。拿破仑·波拿巴已为吞并西班牙制定了极其阴险的计划，在计划执行，阴谋上演时，他最好不在现场，只由代理人出面就可以了。法军此次出兵的目标是终结伊特鲁利亚王国。伊特鲁利亚王国自拿破仑·波拿巴支持下立国，至此时法军出兵，不过短短数年。拿破仑·波拿巴并不想将伊特鲁利亚王国的领土并入意大利王国。他要将伊特鲁利亚直接纳入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版图。眨眼间，托斯卡纳公国的各个海港都有了法军的身影。战争随即打响。当时，意大利全境只有罗马邦国的港口还敢对英国船开放。而法军一旦到来，罗马邦国的这些港口也会被立即封锁。法军立即占领了重镇奇维塔韦基亚，封锁了台伯河河口，并在亚得里亚海沿线安排了重兵驻守安科纳城。教皇庇护七世插翅难飞，只得对英宣战。

1808年4月2日，拿破仑·波拿巴宣布最终决议，吞并教皇庇护七世所辖亚得里亚海诸省的边界地区，纳入意大利王国版图。这一招打得教皇庇护七世措手不及。早在一年前，教皇庇护七世就曾派遣使者托马索·阿雷佐前往德累斯顿拜见拿破仑·波拿巴。当时，拿破仑·波拿巴虽然也提到了扩张的意图，但态度还算温和，言语也能使人接受，不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

眼下，法军借故借道前往葡萄牙增援让-安多什·朱诺，横扫西班牙。1808年11月13日，皮埃尔-安托万·杜邦·德·莱唐另率一支法军通过西班牙，穿向葡萄牙。这一行为直接撕毁了两星期前签订的《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根据《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没有西班牙国王的准许，法兰西第一帝国不得在西班牙境内已有一支部队的情况下再派遣一支部队进入西班牙领地。皮埃尔-安托万·杜邦·德·莱唐遵照拿破仑·波拿巴的命令，带大军在维多利亚停驻。同时，他将大批工兵军官分派至西班牙全境，前去观察地势、测绘地图。随之进入西班牙国境的还有邦-阿德里安·让诺·德·蒙塞元帅所率三万人的前锋部队，目标是占领布尔戈斯。继而由迪歇纳穿越比利牛斯山脉东段，长驱直入巴塞罗那。邦-阿德里安·让诺·德·蒙塞大军行军明目张胆，声势浩大。要说这样的大军前来是为掩护法军征讨葡萄牙军队，确实无法使人相信。与此同时，第五支法军依拿破仑·波拿巴之令，在德·阿马尼亚克的率领下穿过比达索阿河前去占领潘普洛纳的要塞。拿破仑·波拿巴的原话是命令士兵们要“如大雨倾注西班牙”^[4]。至此，除了前往葡萄牙的让-安多什·朱诺部，已有至少八万法军蜂拥来到西班牙。不久，第六支法军的前锋让-巴蒂斯特·贝西埃也率部赶到西班牙。这样一来，即使是最不明白状况的傻瓜也看清了事情的真相。这是一场法兰西第一帝国针对西班牙王国的军事行动，而让-安多什·朱诺借道先至葡萄牙，不过是为了从侧翼支援攻西班牙的法军部队。

法军攻入西班牙时，西班牙的统治者并不强势。因此，拿破仑·波拿巴在外交方面稍加运作，便可以掌握西班牙的大权。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丝毫没有继承波旁家族光辉雄浑的血统。他极其愚蠢、懦弱，并且如老鼠一般胆小。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随身带着口哨，身边还有一位专听他忏悔的神父随侍。每当他感觉良心有愧疚的时刻，便躲进一间屋子，只从窗上留一眼小孔，他吹响口哨，像呼唤小狗一般将神父唤来听他忏悔。仅需两分钟，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开始倾诉，他会说上足足两分钟。他说完心里所有的不快，之后便命神父离开。等下一次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心里难过的时候，他便将自己特别的忏悔步骤重复一次。^[5]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的王后是帕尔马公主玛丽亚·路易莎，她的品行似乎不太端正。早在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还是一名宫廷侍卫时，就已与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有所勾结，自那之后，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便一路加官晋爵，平步青云。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性格孱弱，对妻子的风流韵事浑然不知，竟同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一起对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这位卫兵出身的孔武之人产生了“赏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不仅对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言听计从，还破格加封他为“和平亲王”^[6]，并任命他为首相。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也不具魄力。他的妻子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公主玛丽亚·安东尼娅。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截获了妻子阿斯图里亚斯王妃玛丽亚·安东尼娅与岳母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后玛丽亚·卡罗琳娜之间的通信。他惊讶地发现，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后玛丽亚·卡罗琳娜竟在信中暗示女儿阿斯图里亚斯王妃玛丽亚·安东尼娅毒死他的母亲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西班牙国内有一股势力，一直以来都致力于推翻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现在这股势力冒出头来拥立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为领袖，试图建立宫廷新派系。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无力应对。出于政治需要，1807年10月11日，他致信拿破仑·波拿巴，求娶波拿巴皇室公主为妻。拿破仑·波拿巴委派博阿尔内侯爵弗朗西斯前往马德里担任驻西班牙特使。博阿尔内侯爵弗朗西斯性情忠厚，没有心机，正因如此，拿破仑·波拿巴才派他出任这一要职。大凡心有城府的人，必不能胜任此等要职，从而出色地完成任务，因为担任这一职务的人要对拿破仑·波拿巴言听计从。而拿破仑·波拿巴生性狡猾，他表面上做出的计谋规划，背后往往有不为人知的目的。这样一来，只有老实忠厚的人才会中他的圈套，并且一心一意地执行他的指令，设套暗害别人。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发现了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的阴谋，或者说，是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察觉之后上报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不管怎样，他们都拘禁了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并没收了所有文件。在没收的文件中，有一份“篡位令”。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自立为王，并任命好友兼智囊因凡塔多公爵佩德罗·德·阿尔坎塔拉·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为首相。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得知消息后痛苦不堪，郁郁中做了一个荒谬的决定。他竟致信拿破仑·波拿巴，向拿破仑·波拿巴求助，请拿破仑·波拿巴主持公道。其实大家都明白，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是在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和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的指使下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在信中泣诉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密谋夺权。

拿破仑·波拿巴在枫丹白露宫收到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的信。当时，入侵西班牙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不仅有了发动战争的借口，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军队也已整装待发。但拿破仑·波拿巴没有想到，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与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争执。于是，拿破仑·波拿巴立即发布密令，将大批军用物资运至比利牛斯山脉东西两侧。他还下令，迅速从梅斯、南锡和色当招募一支新军，即刻赶赴波尔多，为1807年12月1日越境作战做准备。1807年11月11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总管军需的陆军部大臣亨利·雅克·纪尧姆·克拉克道：“请谨慎行事。命各位将军告知军士，葡萄牙王国的军队在英军的资助下将法军困阻在葡萄牙，因此我们的部队要急行军前去增援。”同时，拿破仑·波拿巴下令德意志境内的十万法军向法兰西边境后撤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1807年11月12日，从西班牙传来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与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好如初的消息。于是，拿破仑·波拿巴匆忙撤回了发给亨利·雅克·纪尧姆·克拉克的命令。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发现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与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反目事件的背后有法兰西第一帝国作怪，因此想要将事件平息下去，以防拿破仑·波拿巴更加明目张胆地干涉。于是，他成立了十一人组的专项调查委员会，调查叛变事件。专项调查委员会的任务不是搜集证据，也不是审讯叛党以获取证据，而是直接宣布所谓叛乱纯属子虚乌有，涉事人等皆无罪。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痛心疾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号啕大哭。1807年11月5日，西班牙王室发布公文，宣告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与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冰释前嫌。然而，西班牙人民怎会不了解真相呢？大家都知道，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与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敌对已久，已成水火之势，这是无法改变的。在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和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之间，西班牙人民更倾向于支持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大家将满腹的兴国热望寄托在了优柔寡断的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身上。

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已带话给几个省份的总督，让他们在法军入境时多行方便，使法军可以一路无碍地占领各地堡垒。1807年11月18日，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致信拿破仑·波拿巴时极尽阿谀之辞，想尽快替儿子与波拿巴家族联姻。同时，他敦促拿破仑·波拿巴将已经签好的《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尽快公布于众。虽然由于拿破仑·波拿巴已经侵入西班牙境内，《1807年10月枫丹白露条约》已然名存实亡，但拿破仑·波拿巴竟对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的呼吁置之不理，径直去了意大利。直到1808年1月10日，拿破仑·波拿巴返回巴黎两星期后，才慢悠悠地向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送去回函：“国王陛下，您应该知道，令郎德行败坏、名誉扫地。这世上的正人君子都不屑与之有任何盟约关系。除非，他可以向我证明，他过去的错误已经获得了您的谅解。”可怜的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被拿破仑·波拿巴说得哑口无言。1808年2月25日，拿破仑·波拿巴再次致信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言辞依旧尖厉：“陛下曾为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向我提出婚约，欲与法兰西第一帝国公主联姻。我记得，1808年1月10日时，我曾欣然表示赞同。但再往后，陛下您就没有下文了。这是为什么呢？看在我们情谊的份上，希望我没有多想。”拿破仑·波拿巴一边同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玩着文字游戏，一边向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的密使欧亨尼奥·伊斯基耶多·德·里韦拉·莱绍恩提出要求，要求西班牙割让埃布罗河沿途各省给法兰西第一帝国。这样一来，法兰西第一帝国就可以将葡萄牙让给西班牙。

随后，拿破仑·波拿巴任命若阿基姆·缪拉为法兰西第一帝国驻西班牙部队的总司令，并向若阿基姆·缪拉暗示，如果若阿基姆·缪拉好好表现，拿破仑·波拿巴会立他为西班牙国王。1808年3月27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若阿基姆·缪拉：“在我确认并指派新国王之前，让新登基的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认为他依旧可以统治西班牙。不要让西班牙王室与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察觉我们会废黜他们。”然而，就在同一天，拿破仑·波拿巴向四弟路易·波拿巴允诺了西班牙的王位：

我已决定将法兰西亲王立为西班牙国王。你不太适应荷兰的气候。而且目前荷兰一片破败，估计很难重建……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我将你立为西班牙国王，你是否愿意接受？你能否成为让我可以依靠的力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封信也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讨论的事情，因为我只是有这个想法，现在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结果，1808年的3月月底，拿破仑·波拿巴已经“准备充分”，打算废黜西班牙王室。

在更早一些的时候，1808年3月10日，若阿基姆·缪拉抵达布尔戈斯，正式以“帝国辅政”的头衔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驻西班牙部队的总司令。与此同时，包括法兰西第一帝国近卫军分支在内，越来越多的法军部队星夜兼程，奔向西法边境。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建议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于1808年3月17日夜间前往加的斯避难。但他们没有料到，西班牙民众和军队似乎知道王室意图出逃，竟然发起叛乱，包围了王宫。造反的意图非常明确，众人高呼要砍下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的人头，为王室准备好的马车也被砸得稀碎。这下子，西班牙王室成员出逃无望。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吓得躲进了一间阁楼，但没过多久就被发现并逮捕了。多亏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的一些朋友出面干涉，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才逃过一死。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惊慌失措，当即命人向人民发布公告，宣称他要退位。于是，在少数几个王室贵族的见证下，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签署了退位协定。他不堪风湿病痛之苦，将西班牙国王之位传于继承人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连夜，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宣告登基，成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

若阿基姆·缪拉得知西班牙已爆发动乱，急速赶往马德里。于是，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仅四天后，即1808年3月23日，若阿基姆·缪拉率领一个步兵师、一个铁骑军旅和一个炮兵纵队，浩浩荡荡地进驻马德里。显然，从探子的密报那里拿破仑·波拿巴早已得知西班牙发生动乱。1808年3月23日，拿破仑·波拿巴在给若阿基姆·缪拉的信中写道，他已经预见到西班牙王室会逃亡，并向若阿基姆·缪拉指示，如果西班牙王室逃往塞维利亚，也算情有可原，就让他们在塞维利亚停留一段时间。但他们如果逃往加的斯，并打算逃往殖民地，那简直罪不可恕，应该立即将他们逮捕，并吞并西班牙的所有殖民地。拿破仑·波拿巴指示若阿基姆·缪拉：“把3月16日前后马德里发生的所有情况都向我汇报。”拿破仑·波拿巴还命若阿基姆·缪拉在西班牙宣布，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将会亲临西班牙，现在正在前来马德里的路上。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的时间是1808年3月27日，在此之前，拿破仑·波拿巴就已经将西班牙王位许诺给四弟路易·波拿巴。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之后，1808年3月30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若阿基姆·缪拉：

你没有承认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为西班牙的合法君主，这个做法是正确的。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安置在埃斯库里亚尔修道院，好生照应。同时，我希望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可以尽快来巴约讷与我会面。

信中的最后一句暗示若阿基姆·缪拉安排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前往巴约讷。拿破仑·波拿巴还下令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押往布尔戈斯。

拿破仑·波拿巴想要完成接下来的计划，就要派比若阿基姆·缪拉还要阴险的人出马，为他抛头露面，冲锋陷阵。他选择了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为人阴毒狠辣，曾替拿破仑·波拿巴除掉当甘公爵路易-安托万-亨利·德·波旁-孔代。让这样的人出手实施废黜西班牙王室的阴谋，一定行得通。1808年4月4日，拿破仑·波拿巴抵达波尔多。拿破仑·波拿巴向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发送的指令究竟是怎样的性质，我们只能根据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事后的言行进行猜测，因为他们二人的对话根本没有留下书面记录。拿破仑·波拿巴对于此事的陈述不足为信。他在后来写的虚情假意的信也可能是故意为之。拿破仑·波拿巴和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都不想背负废黜西班牙王室的名声，都想让若阿基姆·缪拉背这个黑锅。

不过，在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的报告中，还是有一些拿破仑·波拿巴最开始告诉过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从中发掘几分真相，但也可能只是几分，而非全部。拿破仑·波拿巴说：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已经退位，由其子西班牙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斐迪南继承王位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我已做好准备，要在西班牙谋取一个新的变化。但事出意外，已有悖我的初衷……假如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仍旧在位，也许他会什么都听我的，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是很好操纵的人。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西班牙的统治者如果是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这样的好战分子，他即位后，一定会盘算如何吞并法兰西。可以想象，如果我不去阻止这一切发生，法兰西第一帝国必定不得安宁。预见风险是我的责任，鼎力安国是我的义务。我如果不能调停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这对父子，妥善解决此事，那就索性将他们二人都废掉。

这些话与拿破仑·波拿巴后来在巴约讷对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7]所说的完全一样。事实上，在西班牙举国暴动反法的关键时刻，被推上王位的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才是拿破仑·波拿巴推翻西班牙王室的根本原因，因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和他的父亲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不同。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不会甘心做法兰西的傀儡。这样一来，西班牙王室就不能继续存在了。留着西班牙王室作为傀儡，实际由法兰西第一帝国掌权的计划就此告吹。

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抵达马德里时，若阿基姆·缪拉已休整完毕，正在等待他的到来。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已准备好了谈判细则。拿破仑·波拿巴写信告诉若阿基姆·缪拉详尽的指示，让若阿基姆·缪拉准备好参与接下来对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采取的具体行动。

1808年4月9日，拿破仑·波拿巴给若阿基姆·缪拉的信中写道：

我希望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最好能亲自前往马德里。如果他不肯前去马德里，就让他来巴约讷见我。如果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也就是说，如果他胆敢逃跑，那就糟糕了。我已将全部计划告知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他会告诉你如何具体执行。你在做事的时候要了解你的终极目标，这样，只需稍微动动脑筋，你就会找到好的办法。

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刚刚抵达马德里，就前去拜见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任命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这样的人担当大使，前去会见古老的波旁王朝的后代，实在是有失体统。但拿破仑·波拿巴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如果不任用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他就得选用宪兵队长或秘密警务人员，那样会更难堪。此番谈判微妙莫测，除了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还有谁能担此重任？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声名在外。西班牙王室即使再愚蠢，也要想想当甘公爵路易-安托万-亨利·德·波旁-孔代的下场。

刚一见面，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就假惺惺地向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道贺，称他为“国王陛下”。但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若阿基姆·缪拉根本不承认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为西班牙国王。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从西班牙边境飞奔而来，一路四处散布消息，说他只是先头部队，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随后就到。拿破仑·波拿巴得知西班牙王廷中有不和谐的因素，心急如焚，希望尽快赶来进行调解。他还说，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已做好准备，在布尔戈斯等待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前去会面。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说：“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已经启程，离开了巴黎。请陛下也动身前往迎接法兰西帝国皇帝。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说了，他要让您听一声他怎么称呼您的，他会叫您‘国王陛下’呢。”

愚蠢的波旁后代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未经思索便一口答应。他满心以为自己的王位稳固，因此过于自信。他为了获得法兰西的承认，竟然做出冒险的举动。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不是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这样无用的人，换成其他精干的西班牙王子继承王位，也不见得能够妥善处理如此水深火热的局面。当时，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已遍布法军。人民的真实情感是无法掩藏的。西班牙的农民阶层普遍表现出比王室成员更热烈的爱国情感。农民们发动起义，阻止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前往巴约讷。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愚蠢至极，竟不知自己正在踏入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中。他以为拿破仑·波拿巴身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总不可能信口雌黄。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从离开马德里的那一刻起，就沦为了不折不扣的阶下囚。在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带领的宪兵队的“护送”下，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与法兰西第一帝国重罪犯或异见人士没有什么不同。抵达布尔戈斯后，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发现本应在此等待他的尊贵客人并没有出现。拿破仑·波拿巴被国事缠身，耽搁了行程，这也可以理解。那么，能否烦请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稍移尊驾，前往临近边境的米兰达见面？或者，再稍微远一些，去维多利亚会面呢？这样一来，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就能感受到亲自迎接法兰西第一帝国拿破仑·波拿巴的欣喜了。可怜的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虽然有所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其实，在马德里前往布尔戈斯的路上有西班牙的军队驻守或行动，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还有机会逃脱，或找人将他救出。但机会一去不返，从布尔戈斯至法兰西边境已全部被法军占领。法军几路大军在此处肆意集结，在西班牙的主干道上威风无比地站立。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的贴身随从倒是开始心生警觉。其中的一位随从佩德罗·塞瓦略斯·凯尔有对当时情形的描述留存世间，使我们在今天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身处的险境。据佩德罗·塞瓦略斯·凯尔说，他当时觉得情形有异，因此提出让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不再行进。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看到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心志不定，有所踌躇，便上前高呼道，不按原有计划行进就是对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轻慢。这样一来，不仅对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名誉有损，他自己作为特使，也会颜面扫地。

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说：“陛下，我以人头担保，您与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见面后，不出一刻钟，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就会宣告陛下为西班牙和印度群岛国王。或许，他一开始还是会称呼您为‘殿下’，但紧接着，他就会改口，称呼您为‘陛下’了。一旦得到了他的认可，一切便大功告成，陛下可即刻返回西班牙。”

擅长做戏的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用迫切的语气和十足的真挚打消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的疑云。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竟轻率地撤掉了身边所有的侍卫，只身一人跟着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继续前行。即使道路两旁都是列队的法兰西士兵，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也不以为意。

然而，此时的西班牙人民像火山一样濒临爆发。在维多利亚，西班牙民众群情激愤。虽然拿破仑·波拿巴早已授权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为了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带到边境，必要时可以动用武力，但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认为，还是不要激化矛盾，只要能尽快抵达会面地点，见到了拿破仑·波拿巴，也就会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在维多利亚，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致信拿破仑·波拿巴，信中说道已如拿破仑·波拿巴所愿，前来会面，现在想进一步确定拿破仑·波拿巴的预期和打算。不久后，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就带回了拿破仑·波拿巴的回信。拿破仑·波拿巴道：

我的兄弟，尊贵的殿下，我已收到您的来信。您想让我用证据表明我对您的忠心。我一向都在为您的利益打算，现附上令尊查理四世国王陛下的文件。现在，请允许我向您忠心坦率地明言，我将在您的国土上实行一些小小的变革，因此才前来马德里。我希望尊贵的朋友您能够接受。

随后，拿破仑·波拿巴便长篇累牍地谈起在西班牙发生的事件，谈到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未曾在信中提及的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的地位：

如果要审判和平亲王，如何保证你的父王和母后不会牵涉其中？这样的审判毫无意义，对你自己也有百害而无一益。王储殿下，您当明白，您所有的权力都来自您的父母。如果审判和平亲王连累了你的母亲名声受损，那么你的权力也会跟着一起受到损害。和平亲王不能接受审判。他犯下的罪行与王室的利益之间有很大的牵扯。

信中对原本的承诺和保证只字未提，只有字里行间的侮辱，暗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是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与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的私生子。这封拿破仑·波拿巴写给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的信成于1808年4月16日。1808年4月17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让-巴蒂斯特·贝西埃：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如果前来巴约讷，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不愿前来，转而返回布尔戈斯，就立即将他逮捕，押解至巴约讷。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在维多利亚停留时，资深国务大臣马里亚诺·路易·德·乌尔基霍·穆加前来觐见。马里亚诺·路易·德·乌尔基霍·穆加提醒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如果他继续随法军前行，等待他的将是被废黜的命运。他还犀利地指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中了圈套，现在深陷泥潭，面临毁灭，西班牙古老王朝传下的王冠也将由此跌落。因凡塔多公爵佩德罗·德·阿尔坎塔拉·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表示抗议，说这是对英雄的欺辱。马里亚诺·路易·德·乌尔基霍·穆加反诘道：“你不知道英雄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回家去吧，去读一读普鲁塔克的作品，然后你就会明白，所谓英雄成就的大业，都是踩着尸山血海走向伟大和荣耀的。”

但忠言逆耳，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就是不信马里亚诺·路易·德·乌尔基霍·穆加。现在即便听信马里亚诺·路易·德·乌尔基霍·穆加的话也于事无补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已经错过逃跑的最佳时机。1808年4月16日，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渡过西法边境的小河，抵达说好的见面地方之后，惊讶地发现拿破仑·波拿巴并没有派人前去迎接他。过了河的地方仅有三位他提前派去向拿破仑·波拿巴问安的西班牙王公。现在，这三个人或许是在拿破仑·波拿巴跟前受到了冷遇，一脸苦怅地回来了。拿破仑·波拿巴只是直截了当地通知三位王公，波旁家族在西班牙的统治该结束了。

据说，拿破仑·波拿巴听到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抵达的消息时乐得大叫：“哈！这蠢货真的来啦？我还以为他不会来呢。”

热罗·克里斯托夫·米歇尔·迪罗克和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前来门口^[8]迎接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并将他领至一间简陋的小房。那是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未来居住的地方。拿破仑·波拿巴从下榻的城堡纵马出发，来到城外，派人去请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前来。他向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致礼，邀请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一起共餐并与其漫无边际地交谈。晚餐后，拿破仑·波拿巴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遣回住处，像是觉得不值得与他交谈。但他留下了参赞大臣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派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护送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回去。一路上，罗维戈公爵安·让·玛利·勒内·萨瓦里会向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阐明了拿破仑·波拿巴的意图。

拿破仑·波拿巴曾见过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在拿破仑·波拿巴的印象中，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自负高傲，总是显出一份资深政客的模样。拿破仑·波拿巴一直在思考，如何能赢得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的信任，并通过他影响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本身没什么定力，如果有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从旁协助，事情会容易得多。

拿破仑·波拿巴在巴约讷吹气泡，气泡里装的是西班牙王室。讽刺拿破仑·波拿巴说出出尔反尔

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记录了会谈内容的全部细节。拿破仑·波拿巴如往常一样，做出如狡黠的猫一般的表情。他强调重点时会下意识地捏捏耳朵。拿破仑·波拿巴以非常周到而高规格的礼节对待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仿佛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是一位不受世俗约束、不被偏见影响的伟大政治家。他直截了当地告知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他要推翻波旁家族。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在退位之后可以获得伊特鲁利亚王国作为补偿，而西班牙将建立独立政权。拿破仑·波拿巴保证不会要西班牙王国的一村一寨。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承认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的合法性，因为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是在恐惧且受到胁迫的情形下退位的。拿破仑·波拿巴还展示了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亲笔写的抗议书，并坚持认为抗议书中说的才是真相。在抗议书中，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说退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实上，这封抗议书是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在若阿基姆·缪拉的命令下写的。

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竭尽全力解释，试图说明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软弱少谋，受尽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的摆布，而这封抗议书也是来自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的胁迫。拿破仑·波拿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提问打断了他：

教士，我告诉你，只有波旁家族不再统治西班牙，我的家族和我的皇朝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么请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对此视而不见？

你不可能不知道，只要波旁家族还统治西班牙一天，我就一天不能有一个真心待我的邻国盟友。在国力微弱时，他们会假装是我的朋友。事实上，他们对我有刻骨的仇恨。一旦我在欧洲战场上遇到任何窘迫或难堪，他们就会立即露出真实的嘴脸。然后，你看着好了，他们会加入英国的阵营。英国人跟我势不两立……只要波旁家族还占据着西班牙的王位，我就不得不提防西班牙。鉴于西班牙强大的影响力，我真害怕在未来，西班牙会出现一位明智且富有才干的国王。那样的话，我便从此不得安生。

说到这里，拿破仑·波拿巴揪着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的耳朵，放声大笑。

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提起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与拿破仑·波拿巴的侄女联姻的协议。拿破仑·波拿巴说：

教士，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明知对一位王国来说，政治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这怎么可能是婚姻和妻子可以左右的？谁能向我保证，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婚后就会对妻子言听计从？况且死亡也可能随时终止婚姻的关系。到时候，新仇旧恨会一并复苏。得了吧，法政牧师！带我去看看真正的西班牙古堡吧。^[9]你不会天真地认为，波旁家族继续占据着西班牙的王位，要比我们波拿巴家族的人掌握王权更能让我安心，让我更好地掌控西班牙？^[10]

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被骗去了巴约讷，本来想在巴约讷接受父王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并在拿破仑·波拿巴的见证下登基。但巴约讷之行本身就是个陷阱，是拿破仑·波拿巴为他设好的局。

拿破仑·波拿巴气势汹汹地要求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逊位，将西班牙的王位让予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波拿巴。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断然拒绝。拿破仑·波拿巴诱哄说，只有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同意让位给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波拿巴，他才认可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退位的合法性。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坚决不从。于是，拿破仑·波拿巴采取了进一步的手段。拿破仑·波拿巴命令若阿基姆·缪拉尽快将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送到巴约讷。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抵达巴约讷后，拿破仑·波拿巴像接待心腹好友一样地接待他。此外，拿破仑·波拿巴还致信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夫妇，约他们前来巴约讷会面，理由是拿破仑·波拿巴想要尽快解决西班牙王室纠纷，以防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夺取西班牙王权。

1808年4月30日，一辆由八只比斯开骡子拉的大车沉重而缓慢地压过巴约讷城外的吊桥。西班牙王室成员及王公侍从从车中走出。其中，有老迈的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和最小的儿子西班牙王子弗朗西斯科·德·保罗。另有三辆小马车拉来了宫廷大臣和侍女。叛臣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前来迎接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并一再向二位旧主保证，拿破仑·波拿巴有宽仁雅量。他刚提到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就优雅地现身了。拿破仑·波拿巴气度不凡地表示，他来到巴约讷只为能够亲自迎接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夫妇，以尽效忠之心。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虽已年迈，内心却已然幼稚。他当场被拿破仑·波拿巴感动得痛哭流涕，并扑进了拿破仑·波拿巴的怀里，直称拿破仑·波拿巴为最真诚的朋友、最可贵的同盟。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年迈体虚，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拿破仑·波拿巴见状，立即上前扶住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的胳膊，走上台阶。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转过身来，对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说：“你看，路易莎！你看，陛下搀着我呢！”

可怜的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在遭遇了拿破仑·波拿巴的一再背叛后，却依旧因一件小事由衷地表现出感激之情，真是无用。此刻，拿破仑·波拿巴却在冷眼旁观，看着周遭人的反应。1808年5月1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还算有良心。我不知道是他当下的身份还是境况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总体说来，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直爽、善良。相比之下，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就很难对付了。她的权欲和心机都写在脸上。至于和平亲王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他像公牛一般固执倔强。他是如同野兽、恶狼一般的人物。他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敌人”。^[11]

拿破仑·波拿巴进一步说，他截获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的私信，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居然在信中祈祷上天“诅咒”法兰西！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与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更加痛恨儿子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了。他们落得如今这般凄惨的下场，全是由于这个儿子。当拿破仑·波拿巴将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传召至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面前时，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当着拿破仑·波拿巴的面上演了一出大戏。当时的情景让拿破仑·波拿巴每每忆起都会顿生不适。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先用最恶劣的言辞将斐迪南七世责骂了一番。他说斐迪南七世是篡权上位，并要求斐迪南七世立即退还王位。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则对儿子恶言谩骂。只见她顾不得王家体面，口水四溅地痛骂逆子。西班牙王后帕尔马的玛丽亚·路易莎表现得像是已经和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交好，恨不得让好友拿破仑·波拿巴将逆子“斩立决”。她甚至亲口吐露了斐迪南七世并非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亲生这一内幕。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冷静地保持着克制，保持对父母应有的尊重。但从他的答复中丝毫看不出退缩之意。于是，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颤颤巍巍地扬起手来，作势要拿拐杖打死逆子。

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夫妇与儿子斐迪南七世果真撕破了脸，竟发展到当面不言，要用书信沟通的地步。最终，斐迪南七世经不住劝说，勉强同意退位。但他的条件是，他必须在马德里公布退位宣言，且只将王位交还他的父亲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这可不是拿破仑·波拿巴想要的结果。

正在此时，若阿基姆·缪拉的副官从马德里带来急报，说马德里发生了暴乱，旨在清除留守的王室成员。西班牙人的起义遭到了无情地镇压。同时，法军也有三四百人阵亡。第二天，若阿基姆·缪拉未经审讯，就命人用乱枪击毙了约百名马德里公民。此次起义前后约有八百名西班牙人死亡。

拿破仑·波拿巴试图以此次暴乱为契机，迫使斐迪南七世屈服。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受拿破仑·波拿巴唆使，也向自己的儿子发难，表示是斐迪南七世在支持民众暴乱，并表示一定会让儿子付出代价，不会善罢甘休。斐迪南七世惊恐不已，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此时，拿破仑·波拿巴亲自发话：

听着，最晚，今夜之前，你必须发布公告，承认你父亲为国王，并将此意传达至马德里。只有这样，我才会饶过你。否则，我会将你视为叛乱分子的同党。

当然，这是拿破仑·波拿巴在通信中“美化”过的版本。我们有证据证明，当时的实际情形并没有这番“客气”。据说，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拿破仑·波拿巴给了斐迪南七世两个选择，立即屈服，或者立即受死。斐迪南七世畏死，因此只得屈服。

1808年5月6日，斐迪南七世正式签署退位协议。其实，早在一天前，即1808年5月5日，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就已发布宣言，表示向拿破仑·波拿巴投降。1808年5月10日，斐迪南七世发表了一份更加细致完整的退位声明。于是，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和斐迪南七世父子二人带着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恩赐”隐退。斐迪南七世在退位后依然拥有纳瓦拉的宫殿，享有六十万法郎年金。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也在被废黜后得到了尚博尔城堡和贡比涅城堡。其他被废黜的亲王共获得上千万法郎赔偿。正如1808年5月9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莫利安伯爵尼古拉·弗朗西斯时所言：“我们的确损失了一点钱，但我们得到了西班牙的土地。”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斐迪南七世最终也未能如拿破仑·波拿巴承诺的一般抵达纳瓦拉的“乐园”，安享余生。拿破仑·波拿巴怀着深深的恶意，将他交送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看管”。当时，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也正值失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他早已无力讨得拿破仑·波拿巴的欢心。拿破仑·波拿巴听不进他的进言，也不采纳他的献计。另外，拿破仑·波拿巴接连不断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战争部署也让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无所适从。拿破仑·波拿巴野心、权欲和战功都令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胆战心惊。

拿破仑·波拿巴令一队骑兵将斐迪南七世押送至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处，并附上书信：“不必竭尽盛奢地招待斐迪南七世，只需勉持礼节即可。但同时，你要恪尽本分，使其欢欣。例如，在瓦朗塞有剧院，可邀三五演员前来表演。请你恭请你的夫人凯瑟琳·诺埃勒·格兰德·德·塔列朗-佩里戈尔从伦敦回到你这里来，最好再多带几位有姿色的贵妇们同归。如果斐迪南七世确定看上某位女士，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你应尽到东道主之谊，设法使斐迪南七世更快乐。我也曾想过将他送至比奇看押，或在某个堡垒中羁留，但终于还是作罢。斐迪南七世已诚心归服，发誓不再违背我的命令。如今西班牙诸事顺利，再无苛待旧主之理。因此，我决定将斐迪南七世送至乡村庄园看押，尽量让他能安心沉浸于美色欢愉。我暂时打算将他从5月关到6月，之后西班牙大局稳定，再另做其他打算。”

曾担任外交部部长的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如今竟沦落成为“看守”和“皮条客”，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对拿破仑·波拿巴的人品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在拿破仑·波拿巴的一生中，充斥着欺诈和暴虐。这并不是最残酷的一幕。

接下来，西班牙举国反法，起义的火光在西班牙各处点燃。皮埃尔-安托万·杜邦·德·莱唐的部队遭起义军围困，被迫在拜伦投降。让-安多什·朱诺大军在辛特拉有了同样的遭遇，也被迫投降。接着，法军未能保住葡萄牙。一年后，补给充盈的英军开始在战场上逆转。在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率领下，英军取得了一系列战役的胜利。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元帅们或者战败，或者撤退，最终撤回比利牛斯山脉以北。以上均为史实。由于本书着力于刻画拿破仑·波拿巴的品行性情及能够彰显其个性、思想的重要事件，因此，这部分历史，我们不再赘述。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连锁效应的后果极其恐怖。在此，我绝不敢对拿破仑·波拿巴是否有能力问鼎国家大权、帝王宝座有所妄议或质疑。拿破仑·波拿巴无疑是有着过人的才干和天赋的，他问鼎九五至尊也显得理所当然。但我要说的是，拿破仑·波拿巴在登基加冕之后，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当时，他的面前有两条路供选择。一条路是维护大革命的成果，维护和平与自由，与人民团结一心，积极谋求国家发展，防止波旁王朝复辟，将衰落腐朽的旧制度的羁绊彻底割断。但走这一条路必须维护和平。于是，拿破仑·波拿巴拒绝了这一选择，走上了与之相反的道路。他践踏自由的尊严，碾灭人民对于和平的向往。他没有给人民带来安宁，也没有向人民抛来橄榄枝。他只是将军功的光环拿到人民面前，以此号召他们一起征战厮杀。他选择了无视人民的真心和本意，选择了与道德背道而驰。这是一条不归路。自此之后，拿破仑·波拿巴每况愈下，日渐衰微。在这条路上，愈到黑处，便愈有邪恶的阴影出没。

假如拿破仑·波拿巴能够及时清醒，采取温和、和平的战略，及时遏止军国主义的苗头，对于邻国也能保持非侵略的政策，那么，醉生梦死的波旁王朝又能对他怎么样呢？复辟之说更是无从谈起，因为拿破仑·波拿巴代表整个法兰西第一帝国，标志着无法撼动的伟大力量。但当他走上另外一条充满邪恶欲望的道路，当他的皇权浸淫在虚幻荣光的泡沫之中，他便无路可退，只得一条道走到黑，维护自己和他的皇朝。只有将所有的敌国对手碾灭，将所有潜在的对手制服，他才可安枕无忧。这就是他迫不及待地“清扫”西班牙旧廷，让长兄约瑟夫·波拿巴就任新国王的原因。

但拿破仑·波拿巴的志向远不止于此。他的志向不仅仅在于巩固自己的皇位，或打造一个可以传颂的波拿巴家族的朝代。因为要达到那样的目的，让原本衰弱而昏庸的西班牙王朝继续留存下去，会对他更有利。邻国有一个中立且无害的西班牙王廷，法兰西第一帝国在进攻他国时便全无后顾之忧。然而，拿破仑·波拿巴志在建立一统欧洲的大帝国。因此，他必须亲自占领西班牙的领土，因为他气吞欧洲的大战略中不能允许一个独立的西班牙存在。除此之外，占领西班牙是把控葡萄牙的唯一路径，而葡萄牙是通向海外的战略要地。在大陆封锁体系中，要想确保封锁有效达成，有两个战略要地必须拿下：北欧的汉堡和南欧的葡萄牙。

拿破仑·波拿巴诱哄西班牙王室逊位并退隐于巴约讷的行径听上去虽是猥琐的诡计，却有一处值得褒扬，那就是拿破仑·波拿巴所说的，尽量减少无谓的流血，最好能兵不血刃地占领西班牙。拿破仑·波拿巴认为，他没有动武，没有施行暴力，就完成了占领西班牙的任务，并推翻了旧王权，建立了以约瑟夫·波拿巴为王的新政。当然，这只是他的理解。事实上，他大错特错。他不懂得每个人都有血性，也不理解人内心的爱国情操。对拿破仑·波拿巴来说，爱国之情还是少年时代的记忆。那时，他也曾满怀爱国壮志，一心追随巴斯夸·帕欧里。但不久之后，他便将此情绪搁置一旁，并将其视为幼稚可笑的行为。他现在理解、追求和渴望的，只有军功的荣耀、权欲的巅峰和无穷无尽的财富。至于人的精神、高贵的品质、烈士的英勇和爱国的情操，他都不屑一顾。我们如果追溯拿破仑·波拿巴思想的变化，就会发现，在他的身上，他已经开始慢慢转变对人生、对人性的态度。这种转变是质的变化，拿破仑·波拿巴不再相信人间的真诚和良善。他的这个转变并非毫无理由。大革命的暴风雨打磨了他的性格。在大革命中，拿破仑·波拿巴亲眼看到最卑劣的人性浮现、凸显。他亲眼见到圣洁公义背后的斑斑劣迹。他在年纪尚轻时便亲历了大革命的风雨，内心怎么会没有触动？因此，他丢掉了原本对于人性的信仰。他的正义和原则都在此处落入沉寂。

[1]这三个省是贝拉省（Beira Provice）、山后省（Trás-os-Montes Province）和埃斯特雷马杜拉省（Estremadura Province）。——原注

[2]依据1804年3月19日法葡签订的条约，葡萄牙支付六万四千英镑给法兰西，法兰西允许葡萄牙开放港口和保持中立。然而，1807年，拿破仑·波拿巴大举入侵并占领葡萄牙，出战的借口是葡萄牙开放港口，殊不知这是葡萄牙三年前花钱换来的。——原注

[3]布拉干萨王朝（House of Braganza）是17世纪到20世纪统治葡萄牙的王朝。

[4]“如大雨倾注西班牙”，此处原文为“sans faire semblant de rien”。

[5]路易·康斯坦·沃伊里：《拿破仑·波拿巴贴身男仆——康斯坦回忆录：拿破仑·波拿巴的生活、家庭和皇室》，第4卷，第40页。——原注

[6]这样加封曼努埃尔·戈多伊-阿尔瓦雷斯·德·法里亚是因为在他的努力下，西班牙退出了反法联盟，与法兰西第一帝国协商并签订了和平条约。——原注

[7]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Juan Escoiquiz Morata，1762——1820），西班牙著名教士，政治家，作家。

[8]据说见面的地点是位于巴约讷城郊的马拉卡堡（Castle of Marac）。

[9]此处原文为法语“Allons donc，chanoine！ vous me presentez la de veritable chateaux a'Espagne.”

[10]胡安·埃斯科伊基斯·莫拉塔：《巴约讷事件始末》，1816年，巴黎。——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