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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准备攻打英国本土——现实困难不是一点点——勋章缎带的骑士制度——布伦授勋——舰队出了问题——拿破仑·波拿巴现在知道难度了——海军不如人——卢卡侯国——法兰西缺钱——目标一转——对奥用兵——多瑙河上的弱将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攻下乌尔姆——奥斯特利茨大捷——捷报避重就轻——公告——法兰西经济形势堪忧——法奥两国皇帝会晤——《普雷斯堡和约》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出征英国成为拿破仑·波拿巴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主题。他已将出征的具体细节反复盘算，还下令各部门为随时发起军事行动做好准备。浩荡的出征大军在布伦汇聚，整装待发。法兰西第一帝国和巴达维亚共和国各码头都异常繁忙，进入了战备状态。码头上集结着大型平底战船。无论是否可行，拿破仑·波拿巴都幻想着依靠这种大型平底战船登陆英国海岸，借此输运士兵、大炮和马匹。除此之外，还有海军上将奥诺雷·约瑟夫·安托万·冈托姆率领一支舰队隐在布雷斯特，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驻军土伦，这两支部队随时待命。法军进行了一系列部署上的调换，迷惑英军调开舰队。事实上，它的真实目的是要与布雷斯特和土伦的部队会师，掩护法军主力从布伦开往肯特海岸。在海港船坞中，法兰西第一帝国加紧赶造各种类型的战船，战船布满海滩各处，甚至分布在沿着河流的地方。在布伦市，拿破仑·波拿巴下令征收所见到的全部商品。法兰西第一帝国的间谍遍布英国及爱尔兰，他们搜集整理英国防御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情报并随时汇报，同时附上参考建议，供法军选择登陆不列颠的最优地理位置。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依然有难言之隐，导致进攻不列颠本岛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法军的平底运输船只适合在海上风平浪静时出航。一旦海上稍有风浪，满载兵士物资的船恐怕就会倾覆。而海上风平无波的季节，英吉利海峡的水流却湍急凶猛，一定会打翻法军舰队。当年，尤利乌斯·恺撒也对英吉利海峡的激流一筹莫展。为了对付这一激流，必须挑选风势适宜的时间行动。只有在风向合适的时候，船帆能张开的时候，才能出航。但风也不能太大，如果风太大，就会把张开船帆的战船吹翻。

攻打英国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奥诺雷·约瑟夫·安托万·冈托姆将军被英军封锁在了布雷斯特，无法转移。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虽然逃脱了英军巡航舰的追踪，已插入直布罗陀海峡，但对于被围困在布雷斯特的友军舰队也是爱莫能助。而且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直接攻入英吉利海峡也不现实。法军在没有援军后备的情况下入侵英吉利海峡就是找死。

拿破仑·波拿巴加冕后，荣誉军团勋章^[1]也逐渐完善。荣誉军团由步兵队组成，每个步兵队的队长都获得了勋章。后来，荣誉军团勋章逐渐演变为骑士制度。骑士制度规定，军团士兵必须在胸前佩戴火红色的绸缎绶带，绶带扣环处缀饰银质和珐琅双星，上面绘有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肖像，并铭刻文字“荣誉与祖国”。司令官和军官的双星为金质。高级军官的右肩至左腰间佩戴绶带，绶带扣环处缀饰一颗星，绶带上佩有勋章。

拿破仑·波拿巴在荣军院举行盛大的授勋典礼。荣军院里飘荡着法兰西各军团的旗帜，绣着鹰状勋章的旗帜上记载着每次大捷的名字。拿破仑·波拿巴命令将旗帜分发下去。雅克-路易·大卫有一系列的画作，便是以此次授勋作为主题的。在画作第一个版本中，雅克-路易·大卫还画了荣耀之神从天而降，将花环散发给将士们。但拿破仑·波拿巴拒绝了这一喻指，因此，在最终的成画上，这一幕没有出现。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与雅克-路易·大卫的那幅画作《拿破仑一世及皇后加冕典礼》相比，这幅描述授勋的画作逊色了许多。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元帅们挥舞元帅之杖的风姿过于夸张，令人不适。

然后，拿破仑·波拿巴来到布伦军营。1805年8月15日，拿破仑·波拿巴在布伦军营颁发荣誉军团勋章给各位将士。之所以选择这个日子，是因为官方登记的拿破仑·波拿巴的出生日期就是8月15日。

当时，阿布兰特什公爵夫人劳雷·朱诺也在场。她对当时的场景进行了动人的刻画：

在秩序之塔^[2]的原址所在的小丘上，法军搭建了一个授勋台，授勋台周围立着二百多面缴获的旗帜。二十四位高级军官分列在通往授勋台的台阶上。这二十四位高级军官都是拿破仑·波拿巴从功勋最卓著的军事将领中遴选出来的。授勋台上摆放着“达戈贝尔王座”^[3]。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身边放着“贝亚尔骑士头盔”^[4]，里面装满了即将授勋用的十字勋章和绶带，包括弗朗茨一世盾徽^[5]。授勋仪式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山谷中举行。在山谷中六千名士兵列队排好，摆成梯形。山谷的外形看上去像是古罗马圆形竞技场一样，士兵们像是被包裹在竞技场。从山谷望去，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大海，海面上波涛滚滚，海水冲打着秩序之塔所在的小丘，或者拍打着海岸，冲击着海岸上的小土丘。士兵们面朝着授勋台站立，距离授勋台的位置只有几个台阶那么远。拿破仑·波拿巴坐在御椅上，显得光芒四射，魅力十足。拿破仑·波拿巴以自身超强的军事天赋东征西战，威震欧洲。历年胜战中缴获的旗帜在授勋台上空随风飘扬，只见有的旗面被枪弹穿破，有的旗帜上还残留斑斑血渍。这些旗帜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战利品。不远处海湾里停泊的几艘舰船也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战利品。那是英军的舰船，被法军缴获的。

授勋典礼冗长而令人疲惫。每一位授勋者都要登上通往授勋台的台阶，从拿破仑·波拿巴的手中接过十字勋章和绶带，向拿破仑·波拿巴致礼后，走下台阶，回归原位。当拿破仑·波拿巴将十字勋章颁给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兵，包括当年随他去意大利和埃及征伐的部下时，他浑身洋溢着光辉的色彩，因为这使他回想起早年征战时最光辉灿烂的岁月。已经到了1805年8月15日17时。我一直都在看着陛下，发现他非常焦虑，他会不时地转向海军部长丹尼斯·德克雷斯，并不断地小声向他叮嘱着什么。然后，拿破仑·波拿巴面朝大海拿起望远镜，仿佛渴望看到远方的船帆。最终，他的耐心似乎已耗尽。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也不顾元帅的身份，不耐烦地咬着手指，不时地拿过望远镜看上一眼。拿破仑·波拿巴、丹尼斯·德克雷斯和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显在期待什么。让-安多什·朱诺感到好奇，于是也凑了过去。

终于，海军部长丹尼斯·德克雷斯收到了一则消息，并立即将消息转呈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闻言，立即从丹尼斯·德克雷斯手中抢过望远镜。拿破仑·波拿巴的动作很猛烈，把望远镜都从架子上拽了出来，望远镜沿着授勋台的台阶滚了下去。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拿破仑·波拿巴张望的方向。

众人清晰地看到，一支舰队正从远方驶来。舰队包括一千至一千两百艘舰艇。这些舰艇从临近各处港口和北荷兰半岛驶向布伦港。拿破仑·波拿巴本来是特意选了1805年8月15日的日子，趁着英军舰队在英吉利海峡巡弋的时机，他打算把法军舰队与驻布伦舰船合并在一起。同时，拿破仑·波拿巴选择这一日来颁授荣誉军团勋章，作为对将士们的嘉许和勉励。这样在即将到来的攻打英国计划中，将士们才能同心同力，充满干劲。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开心得有些早了。没过多久，他兴奋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丹尼斯·德克雷斯曾警告过拿破仑·波拿巴，生怕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然后果真丹尼斯·德克雷斯的话就应验了。法军舰队第一师指挥官误将船队撞到了海岸新建的工事。船队撞到工事上便陷入泥沙，搁浅了。几艘只上的士兵们只好往大海里跳。在海滨的人们惊呼着跑过去帮忙。这场意外真是糟透了，而且也非常尴尬。因为那时候远处的英军舰船上，英军官兵们正对着望远镜朝这边看过来呢！拿破仑·波拿巴大怒，他从授勋台走下来，与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一起来到了一个宛若看台的地方，边上就是大海了。拿破仑·波拿巴快速地踱着步子，在看台上来回地走着。我们还听见他传来一阵阵犀利的话语，话语里充满了恼怒的气氛。为了庆祝授勋典礼的举行，当天晚上还在营帐中举办盛大的晚宴。18时，炊事兵们把晚餐给士兵们送到营帐里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拿破仑·波拿巴感觉晦气极了。整整一天，一开始的时候还算是阳光明媚，后来就越来越不顺。

此刻，拿破仑·波拿巴才恍然明了，攻占英格兰本岛比他想象的更困难，也更艰辛，还有许多不可预知的风险。其实，丹尼斯·德克雷斯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参与组建舰队的其他人员心里也都有数。但谁敢直言不讳，向拿破仑·波拿巴进言呢？拿破仑·波拿巴固执己见，他做出的计划就一定要执行。然而现在，困难接踵而至。拿破仑·波拿巴发现，他在陆地作战中纵横捭阖、韬谋深略，但在海战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他的计策始终无法践行。奥诺雷·约瑟夫·安托万·冈托姆的舰队被困布雷斯特，动弹不得。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率军急行，折过菲尼斯特雷角时遭遇大雾，与罗伯特·考尔德爵士率领的英军舰队爆发遭遇战。法西联合舰队根本不敌英军舰队，只是由于海上雾大，英军无法追击，才免于全军溃散。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非常识时务。他知道法军难敌英军，于是率余部迅速撤到费罗尔，然后逃至科罗纳。拿破仑·波拿巴得知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败退的消息，怒火中烧。当时，他只想法军舰队如此外强中干，直接攻取英格兰本岛或将成为笑谈。

拿破仑·波拿巴当时的反应由他的私人秘书达吕伯爵皮埃尔·安托万·诺埃尔·布鲁诺记录如下：

达吕伯爵皮埃尔·安托万·诺埃尔·布鲁诺发现拿破仑·波拿巴情绪激动，暴怒不已。拿破仑·波拿巴在房间内迅速地踱着步。房间中一片静默，气氛压抑至极。拿破仑·波拿巴不时感慨着：“什么海军？什么海军上将？烂泥扶不上墙！净是些无谓的失败和牺牲！这下子，我们失去了全部的希望！皮埃尔-查尔斯-让-巴蒂斯特-西尔韦斯特雷·德·维尔纳夫就应该攻入英吉利海峡！这下倒好，躲去了费罗尔。那是条死胡同啊，他肯定会被死死围困在那里的！”

拿破仑·波拿巴天生与众不同。在这样的时刻，他灵活的头脑和敏锐的思维便得以展现并有所发挥了。拿破仑·波拿巴立即改变了整个作战规划，不再与英国正面交战，而是调转枪口，瞄向了奥地利公国和俄罗斯帝国。他对这样的转变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士兵也没有任何意见。士兵们早就受够了。多日以来，只要英军巡航舰没有在近海海域里出现的时候，拿破仑·波拿巴就抓住时机磨炼不习惯海战的士兵。拿破仑·波拿巴命令海军士兵们扬帆演练，或者在近海用平底舰船操练列队。虽是近海，士兵们依旧不习惯海上作业，每每训练完毕，士兵们多数面如土灰，嘴唇发白。于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海军们对海战越发恐惧。在欧洲，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拿破仑·波拿巴饕餮般的野心。1805年5月26日，拿破仑·波拿巴在米兰大教堂加冕，成为意大利国王。更准确地说，此次加冕与上一次在巴黎圣母院一样，是拿破仑·波拿巴为自己加冕。拿破仑·波拿巴根本没有将已经签订的《吕纳维尔和约》放在眼里。他无视要保证利古里亚共和国^[6]独立的条款。1805年6月9日，拿破仑·波拿巴吞并了利古里亚共和国。随后，拿破仑·波拿巴将卢卡共和国赐予长妹埃利萨·巴乔基和妹夫费利切·帕斯夸莱·巴乔基，作为他们的封地。就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共和国沦为了女大公的封国，成了法兰西第一帝国的采邑。1805年8月9日，感觉受到了拿破仑·波拿巴威胁的大英帝国、奥地利帝国、俄罗斯帝国以及瑞典等国再次成立反法联盟，这就是第三次反法联盟。因为拿破仑·波拿巴答应普鲁士要把汉诺威划给普鲁士，所以普鲁士没有参加第三次反法联盟，保持中立。

法兰西常年大战，资金匮乏严重。但这难不倒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直接动用了国家银行储备金，拨款五千万法郎贴补军费。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并不合法，但拿破仑·波拿巴不以为意。哪怕拿破仑·波拿巴是在违反他自己设定的法律，哪怕是他自己规定的，国家储备金神圣不可侵占。拿破仑·波拿巴的这一行为严重破坏了公共信用，一时之间，引起了公众的广泛不满。诸多反对拿破仑·波拿巴动用国家储备金的意见大肆蔓延，加上人民的旧日积怨和长期以来压抑的不满，法兰西境内竟也没有发生任何骚乱，真是令人惊讶。其实，由于拿破仑·波拿巴在外征战时捷报频传，因此，人民纵然有所不满，也不敢乱来。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新生皇权其实并不稳固。欧洲时局有动荡的风险，国内复辟势力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导致新成立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翻盘。这是公安部长约瑟夫·富歇的观点。作为一名前雅各宾分子兼资深政客，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公众的心思。

约瑟夫·富歇对拿破仑·波拿巴说：“我们打仗，就要赢得漂亮。捷报频传才能让巴黎人目瞪口呆，无话可讲。否则，我们将失去的可不止过去的功勋。”

拿破仑·波拿巴说：“我在外征战，你来负责维持国内稳定。”

约瑟夫·富歇回答：“非常乐意为您效劳。预祝陛下旗开得胜，捷报频传。我一定在《通报》上广为宣传。”

战端突显，奥地利帝国仓促应战。奥地利帝国最善战的将军奥地利皇子卡尔大公正率领奥军精锐在意大利驻扎，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国。留在德意志领土上的只有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7]。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作战能力很一般，霍拉肖·纳尔逊在那不勒斯时就有所“领教”。霍拉肖·纳尔逊曾说，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这位将军像是自己不会走路似的，打仗的时侯还一定要坐着四轮豪华马车。俄罗斯帝国的军队推进得极其缓慢，要两三个月才能赶过来与奥地利军队会合。维也纳由于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的御守，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因为有没有人防守都一样。不知为何，不擅作战的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一口咬定法军会从斯特拉斯堡进攻，因此令手下部队弃守因河，行至多瑙河，与斯特拉斯堡据河对望。

拿破仑·波拿巴对奥地利军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包括排兵部署和统帅的运筹。很早以前，拿破仑·波拿巴就采纳了约瑟夫·富歇的建议，与德意志境内的犹太人有了密切的往来。这些犹太人有非常广泛的人脉资源网。只要拿破仑·波拿巴愿意付钱，犹太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于是，犹太人收买奸细，将奥地利军队的每一次部署、每一个动向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用不了多久，这些消息就会传到法军司令部。在法军面前，维也纳内阁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奥地利军队的每一个作战参谋部^[8]都有若干奸细和卖国贼，因此，拿破仑·波拿巴对奥地利军队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

之前，拿破仑·波拿巴集中所有力量准备对付英国时，曾授意《通报》以恶辣的言辞攻击奥地利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以分散英国的注意力。但后来，他改了主意，决定不攻打英国了。于是，作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喉舌，《通报》的口吻也随之变得平缓，开始宣传和平的愿望，并且宣称这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和全体人民共同的意愿。1805年8月25日，拿破仑·波拿巴致信查尔斯·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时说：“我们的姿态不是硬碰硬，而是要先示弱，然后以柔克刚。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为战争做准备。”1805年9月6日，拿破仑·波拿巴向意大利总督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发布军令，命令他“表面宣扬和平，暗中加紧战备。”

为了进一步掩盖自己的真实进攻目标，拿破仑·波拿巴留在布伦，没有离开，装作在继续部署对英的战争。但私下里，他命法军秘密转移，火速开向德意志前线。拿破仑·波拿巴能调拨二十万大军，而对手不过区区八万人。他的目标是赶在俄军进入奥地利帝国前，切断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的后路。他命部队径直北上，取道黑森和巴登-符腾堡北部，在美因兹与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路易·维埃塞·德·马尔蒙所率巴达维亚共和国军队会合，然后与驻汉诺威的让-巴蒂斯特·朱尔·贝纳多特部会师。

拿破仑·波拿巴迅速与巴伐利亚选帝侯^[9]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签署秘密协定并向其致信。信中允诺，如果巴伐利亚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只要与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结盟，就可获赠领土。另外，巴登、黑森-达姆施塔特^[10]和符腾堡本着自保的原则，也加入了法军阵营，各自派遣军队随拿破仑·波拿巴出征。于是，分别由让-德-迪厄·苏尔特、路易-尼古拉·达武、米歇尔·内伊、让·拉纳和若阿基姆·缪拉带领的五路纵队大军从布伦出发，扑向德意志全境。

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算准法军会从莱茵河方向杀来，穿过黑森林，抢占乌尔姆、梅明根和伊勒河、多瑙河上游一线。于是，他沿线谨筑工事，步步为营，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法兰西第一帝国五路大军连同让-巴蒂斯特·朱尔·贝纳多特及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路易·维埃塞·德·马尔蒙共七路纵队，各自行军，从四面八方向奥地利军队扑来。让-巴蒂斯特·朱尔·贝纳多特毫不犹豫地自汉诺威南下，径直从普鲁士城市安施帕赫穿过。这样一来，他从正面避开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大军，在其身后与巴伐利亚部队成功会师。让-德-迪厄·苏尔特则取道斯派尔斯，渡过莱茵河，挥师直取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后方的奥格斯堡。路易-尼古拉·达武、温塞堡伯爵多米尼克-约瑟夫·勒内·旺达姆和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路易·维埃塞·德·马尔蒙兵分三路，进入德意志境内，又向北行军，这样就将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大本营甩在身后，还重创了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军的右翼，同时增援已抵达奥格斯堡的让-德-迪厄·苏尔特军。

这场战争最令人愕然的是法军从天而降，奥军将领竟丝毫不知。敌军压境，逃跑已经来不及。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吓得不知所措。

1805年10月20日，已经智竭计穷的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撤守乌尔姆，向法军投降。

1805年10月20日清晨，仅剩两万六千人^[11]的奥地利军队从乌尔姆排列成纵队出城，向拿破仑·波拿巴投降。当时，步兵团已将枪支卸下，放在护城河边。骑兵也已下马，将马匹枪支清点交付。拿破仑·波拿巴看着奥地利军队，心里感到一丝悲凉。

几天后，一封密报的到来给气焰正盛的拿破仑·波拿巴带来了一片阴霾。密报称，法兰西第一帝国舰队在特拉法尔加遭遇惨败，盟友西班牙海军也遭重创。事情发生在1805年10月21日，距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投降没几天。接到消息后，拿破仑·波拿巴心头再难为胜利欣喜，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他曾酸涩地自嘲：“好了，这下子我哪都去不了了。”

1805年11月7日，拿破仑·波拿巴率军抵达摩拉维亚，打开了通向维也纳的道路。1805年11月13日，拿破仑·波拿巴率军前往维也纳。

法军与奥地利军队决战于奥斯特利茨。此时距拿破仑·波拿巴在巴黎圣母院登基整整一年。

大战前夜，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巡视营房，令让-安多什·朱诺、热罗·克里斯托夫·米歇尔·迪罗克和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陪同，以确保一切就绪。当时已是深夜23时。士兵们围在营地的篝火周围。部队里有很多是近卫军，大家将这些人戏称作“牢骚鬼”^[12]。当时已近1805年12月1日。在严寒的冬日，士兵们热血澎湃，丝毫不觉寒冷。士兵们坐在一起，一起唱着歌。有一些参加过意大利和埃及战役的老兵们自豪地回忆着过去的辉煌。拿破仑·波拿巴身穿灰色军大衣，从士兵们后面悄悄走过。士兵们慷慨而忠诚，立誓不辜负拿破仑·波拿巴，不辜负他的大业和自己手中的枪。突然，有一处篝火火苗攒动，火光正好映在拿破仑·波拿巴的脸上，大家很快便认出了他。众人齐声高呼：“皇帝陛下来了！皇帝陛下万岁！”其他营地的士兵们也开始随之高呼。于是，篝火亮处，呼声迭起。营房前、篝火边，士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大家不再在火堆边围坐，纷纷跑向拿破仑·波拿巴，都想一睹帝王的风采。士兵们将铺床的秸秆抽出来并点燃，当作火把，点亮道路，纷纷上前围观。“皇帝陛下万岁”的呐喊声经久不绝。这是士兵们发自内心的真诚呼喊，也是他们的真实心愿。这样的真心和真情，不会屈从于威吓，不会因利诱而改变，也不会被奢靡所腐蚀。

拿破仑·波拿巴非常感动。他安抚道：“好了！孩子们！好了！可以了！”士兵们的忠心是拿破仑·波拿巴一生中最鲜活、最愉悦的记忆。他感动极了。

有一位留着长胡须的老兵，像是从阿尔卑斯山脉打仗过来都没有剪过一样。这位老兵高呼：“啊！皇帝陛下想要打胜仗！那明天，我们近卫军就立个头功，作为陛下登基一周年的献礼！”拿破仑·波拿巴走到老兵身边，微笑着问道：“长胡子，你在那儿嚷嚷什么呢？”拿破仑·波拿巴深受官兵爱戴，他的微笑也充满了魅力。看得出来，老兵非常激动。他举着秸秆火把的手都在颤抖，火光映照在他黝黑且遍布伤疤的脸上，此情此景令人难忘。刚勇的老兵激动得泪水盈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拿破仑·波拿巴重复了一遍问题。老兵答道：“我说，将军，哦不，陛下！我是说，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们就将俄军打得落花流水！我们一定服从命令！皇帝陛下万岁！”随后，周围的军士中响起一阵阵呼应的吼声，仿佛要撕裂俄军，似乎已经注定了俄军失败的命运。法军军心大振，斗志昂扬。这样一支军队不可战胜。^[13]

1805年12月2日，天还未亮，拿破仑·波拿巴就已翻身上马，准备战斗。浓雾低悬，在原野上弥布。俄奥联军驻扎的高地若隐若现。太阳已经升起，但雾气正浓，看不见太阳。只有一个淡红的圆挂在天上。拿破仑·波拿巴一边沿着队列策马疾驰，一边大声说：“士兵们，今天，我们要以雷霆之钧攻克敌军，取得胜利！”士兵们挥动着帽子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一定胜利！”

早在一天前，即1805年12月1日，浓雾尚未来临时，拿破仑·波拿巴就已前来查探过俄奥联军阵地。俄奥联军司令是俄罗斯帝国的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库图佐夫将军。在查探时，拿破仑·波拿巴发现联军的队形延伸过长。此乃作战大忌。因此，拿破仑·波拿巴信誓旦旦地说：“明晚之前，定克俄奥联军！”后来的战事的确应验了他的话。

果然，1805年12月2日，俄奥联军完败。法军也颇有些损伤。拿破仑·波拿巴的战报公告中显示，法军死伤约两千五百人。但事实上，真实的数字至少要翻一番。1805年12月2日22时，法军发布了一份新鲜华丽的告部队文书。

拿破仑·波拿巴说：

士兵们，我等不到明天了，今晚就想将这些话告诉你们。所有有幸参加此次伟大战役的士兵们，我对你们在战斗中的表现非常满意！士兵们！你们是世界一等一的勇士！今日之战必将亘古流传。我们的胜利将被写入历史，流传百世。即使百万年后，人类的历史也会永远保留这一刻。英勇的士兵们，是你们在奥斯特利茨平原上写下了胜利的篇章！是你们打败了英国花重金收买的七万六千名俄军。败军残部已惊惶逃遁。一个重利忘义、卑劣无耻的民族不可能培养出好的士兵。英国寄希望于俄罗斯帝国，恐怕已大失所望。今天据我上次在布伦向你们发表演说，不过才四个月。上次我说过：“我们要向前挺进，消灭敌人，消灭英国重金收买的联军，粉碎英国的阴谋！”现在，我们赢了。我们在乌尔姆战役中消灭了三十万敌军，我们打败了俄奥两国联军……士兵们，你们打得好！除此之外，我们还将俄罗斯帝国皇帝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御驾亲征的十万联军打得落花流水，魂飞魄散。

拿破仑·波拿巴报出的数字太过虚假，但并没有人戳破。官兵们不会多事，公众也乐飨捷报。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说消灭了多少敌军，那就是多少。况且在《通报》上刊登的大捷也不止这一次了。

此役中，俄奥联军的确惨败，但并非一败涂地。俄军有一万两千人战死，但撤退时已然整齐有序。反法联盟尚未完全湮灭。奥地利皇子卡尔大公和约翰大公正率领一支俄军援部，火速赶来。几日后，奥军援军就能赶到战场，到时候就会对法军的侧翼造成很大威胁。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乱子生出。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匈牙利地区爆发起义，大范围^[14]抵抗法军。法兰西第一帝国财政吃紧，法军如临深渊。如果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多坚持两个月，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经济一定会崩溃。

奥斯特利茨大捷及时将法兰西第一帝国从破产的边缘挽回。这一次，法兰西经济侥幸未得崩盘，全因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生性柔弱，没有坚持到底。战败后，神圣罗马帝国在拿破仑·波拿巴的威逼下偿付了巨额赔款。这笔赔款犹如一股清泉，注入了法兰西干涸的国库。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因优柔寡断而失败，而列支敦士登大公^[15]约翰·约瑟夫一世像是法兰西的忠实拥趸，像是故意输给拿破仑·波拿巴的一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派遣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约瑟夫一世与拿破仑·波拿巴和谈，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约瑟夫一世根本不作抵抗就答应了拿破仑·波拿巴的条件。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约瑟夫一世放弃的利益多到拿破仑·波拿巴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和谈商定完毕，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约瑟夫一世返回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那里汇报情况。

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约瑟夫一世回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那里的第二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与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在法军司令部私下会晤。士兵们在司令部营帐外有的一个旧石磨上点燃了篝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向拿破仑·波拿巴行礼并打招呼道：“您好，先生……嗯，是……兄弟。”

拿破仑·波拿巴说：“您屈身前来，却只能在军帐中休息片刻。这可是我两个月以来唯一的栖身之所啊！”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说：“军营很好。陛下在此建立功勋，此地也托您洪福，得以闻名天下。”

很难想象，同为皇帝的两个人见面时会是这样的情形。他们一个是古老朝代的帝位传人，一个是新兴王朝的皇权缔造者。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已历百年风雨，而法兰西第一帝国仅是昙花一现。和议的真实内容我们不得而知，因为我们能够知晓的，只有拿破仑·波拿巴认为我们应该知晓的部分。而且即便已经公之于众，拿破仑·波拿巴依旧可以随时追悔不认。

因此，以下这些话只是拿破仑·波拿巴向大众公布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的言语。至于真假，还请您自己斟酌。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说：“在法兰西与英国多年的争斗中，法兰西是正义的一方。法兰西第一帝国实乃正义的国度……英国重商轻义，为利润之由，为独霸世界市场之故，不惜于欧洲大陆各国间挑动战火。”

这话言辞激烈，像极了拿破仑·波拿巴自己发表的反英演说，哪里像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能说出的话？

最终，1805年12月27日，法奥双方签订《普雷斯堡和约》。和约的内容有：第一，承认拿破仑·波拿巴为意大利国王；第二，奥地利帝国割让威尼斯共和国，将威尼斯共和国并入意大利王国；第三，因背叛母国，拥护法兰西有功，擢封符腾堡选帝侯弗里德里希一世为符腾堡国王，擢封巴伐利亚选帝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为巴伐利亚国王；第四，巴登选帝侯卡尔·弗里德里希因参与暗杀当甘公爵路易-安托万-亨利·德·波旁-孔代有功，擢封为巴登大公。从和约中可以看出，奥地利帝国损失的领土都由意大利王国、符腾堡和巴伐利亚瓜分殆尽。奥地利帝国失去了伊斯特里亚半岛和达尔马提亚，赔款一亿四千万法郎。奥地利帝国还将提洛尔地区割让出去，这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心痛不已。提洛尔人作战英勇，忠心耿耿，如今却成了巴伐利亚公民。拿破仑·波拿巴自封莱茵联邦^[16]“保护人”。现在，整个德意志西部的公国都已归属于拿破仑·波拿巴。

《普雷斯堡和约》的其他附加秘密协定也得以迅速兑现。意大利总督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将迎娶巴伐利亚公主奥古斯特·阿梅莉·路易丝·乔吉；欧仁·罗斯·德·博阿尔内的堂妹史蒂芬妮·德·博阿尔内将嫁给第一任巴登大公卡尔·弗里德里希的长孙、巴登爵位继承人卡尔·路德维希·弗里德里希；热罗姆·波拿巴将迎娶新晋符腾堡国王弗里德里希一世的女儿符腾堡公主凯瑟琳娜·弗蕾德丽卡。以上为第一批拟定的皇室联姻名单。而且这仅仅是序曲。日后，政治联姻会接踵而至。从不毛荒岛科西嘉走出的波拿巴家族，一个卑微律师的后代，通过与欧洲最古老的王室和最纯正的血统联姻，最终得以问鼎权势之巅。

[1]荣誉军团勋章包括五个级别，从低到高分别是：骑士、军官、司令官、高级军官和大十字骑士。

[2]秩序之塔（Tour d'Ordre），一座古罗马灯塔，位于布伦港。于1644年倒塌。

[3]达戈贝尔王座（Trône de Dagobert），是中世纪的青铜座椅，被视为王权的象征。

[4]“贝亚尔骑士头盔”（helmet of Chevalier Bayard）一般在特殊的场合和典礼上用来盛放勋章等物。贝亚尔骑士全名为皮埃尔·特拉鲁·贝亚尔（Pierre Terrail，seigneur de Bayard，1473——1524），是一位法兰西骑士，通常被称为“贝亚尔骑士”。

[5]弗朗茨一世盾徽（Coat of Arms of Francis I），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的盾形纹章。

[6]利古里亚共和国（Ligurian Republic），是1797年到1805年短期存在的法兰西附属共和国，绝大部分领土为原先的热那亚共和国。

[7]卡尔·马克·冯·莱贝里希（Karl Mack von Leiberich，1752——1822），奥地利军事将领，1805年率奥军在乌尔姆与拿破仑·波拿巴作战。

[9]选帝侯（prince-elector of Bavaria）是德意志诸侯中有权选举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诸侯。神圣罗马帝国初期有七个选帝侯，分别是：教会选帝侯三个：美因兹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世俗选帝侯四个：萨克森选侯、勃兰登堡藩侯、普法尔茨选侯、波希米亚国王。

[10]黑森-达姆施塔特（Hesse-Darmstadt），德意志历史上的一个伯爵领地和大公国。1806年，拿破仑·波拿巴建立莱茵联邦，将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领地升为黑森大公国。

[11]当然，拿破仑·波拿巴在战报中会虚报人数。拿破仑·波拿巴会说敌军有五万，有时甚至说有八万。——原注

[12]原文为法语grognard，英语意为grumbler，意思是 “爱抱怨的人”。

[15]列支敦士登公国是位于欧洲中部的小公国，在瑞士和奥地利之间。1805年到1814年，列支敦士登是拿破仑·波拿巴控制的“莱茵联邦”的成员之一。

[16]莱茵联邦由拿破仑·波拿巴在奥斯特利茨战役后建立，是1806年至1813年间德意志地区的政治体制，最初的成员有十六个前神圣罗马帝国的邦国。莱茵联邦各邦国拥有独立主权，有义务向保护人拿破仑·波拿巴提供一定数量的军队助战。1813年，拿破仑·波拿巴于莱比锡战败后，各邦国倒向反法联盟，正式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