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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波拿巴与反法同盟战争
1.18 第15章 蒙 冤(1794 年4 月1 日——1794 年9 月14 日)
第15章 蒙 冤(1794 年4 月1 日——1794 年9 月14 日)

精彩看点

科西嘉时局——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的忌惮——科西嘉被大不列颠王国控制——热那亚——意大利军团和阿尔卑斯军团——四月战役——科西嘉人民的不满——拿破仑·波拿巴结交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解决热那亚问题的办法——拿破仑·波拿巴前往热那亚——真实的任务——返回尼斯——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倒台——南部心腹的惊惶——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出卖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写给蒂利的信——拿破仑·波拿巴被捕——让-安多什·朱诺和奥古斯特·马尔蒙为救拿破仑·波拿巴所做的努力——拿破仑·波拿巴阻止让-安多什·朱诺意气用事——拿破仑·波拿巴写给委员们的信——罪名——释放——此事对拿破仑·波拿巴人生观的影响

国民公会为平定普罗旺斯叛乱忙得焦头烂额,科西嘉岛驻军司令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也在竭尽全力平定科西嘉岛上频发的叛乱。一开始,法军仍控制着巴斯蒂亚、圣菲奥伦佐和卡尔维。1794年2月17日,大不列颠军攻占圣菲奥伦佐后,突然出现在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驻守的巴斯蒂亚城外。

国民公会已经没有舰队。大不列颠军将原来驻土伦的舰队烧毁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在撤退时一并带走。科西嘉岛内的亲法派开始抱怨,问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穆蒂托、拿破仑·波拿巴这些科西嘉岛出去的大人物都去了哪里?这种说法真是冤枉了他们。不是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穆蒂托和拿破仑·波拿巴不作为,实在是法兰西本土的叛乱让他们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科西嘉岛。

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逃出巴斯蒂亚,动用自己的全部资源寻找援军。1794年5月10日,他抵达土伦,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穆蒂托会面。在科西嘉岛时,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听说了大量关于拿破仑·波拿巴的传闻。他告诉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拿破仑·波拿巴两面三刀,不可信任。1794年5月24日,一支小舰队悄悄驶离土伦港。七艘舰船满载四千兵士在让-巴蒂斯特·塞沃尼[1]和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的指挥下开赴战场。此次随军督战的是让-皮埃尔·拉孔布-圣米歇尔和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在这次行动中,拿破仑·波拿巴被彻底排除在了指挥层外,甚至没有随军出行,因为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已经对拿破仑·波拿巴心生防范。然而,正在1794年5月24日,即舰队出发当天,巴斯蒂亚放弃抵抗,向大不列颠海军舰队辖下的海军陆战队指挥官霍雷肖·纳尔逊[2]投降。出发的舰队只得悄悄撤回。

霍雷肖·纳尔逊

1794年6月18日,国民议会在科尔特召开会议。科西嘉岛宣布成立盎格鲁-科西嘉王国[3],作为大不列颠王国的附属国受其保护。科西嘉岛上实行自由宪法。盎格鲁-科西嘉王国的第一任总督不是巴斯夸·帕欧里,而是明托伯爵吉尔伯特·埃利奥特-默里-基宁蒙德。巴斯夸·帕欧里很快接到了访问大不列颠王国的邀请。来自大不列颠王国的邀请,也是命令。大不列颠王国的最终目标是吞并科西嘉岛,将科西嘉岛建成地中海的“后花园”。大不列颠王国将以科西嘉岛为基地,继续进攻并占领法兰西南部。1794年8月1日,卡尔维陷落。

明托伯爵吉尔伯特·埃利奥特-默里-基宁蒙德

盎格鲁-科西嘉王国的徽章

国民公会看到这样的情景,深知想要收复科西嘉岛已经变得非常艰难。但即使对手是地中海霸主大不列颠海军,国民公会也不得不面对。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必须设法将科西嘉岛从大不列颠王国手中夺回来。

要达到这样的目标,热那亚的支援和资助就显得尤为关键。热那亚共和国的“共和”性质名存实亡。国内寡头当政,军事力量以雇佣兵为主。无论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还是反法联盟,热那亚政府都得罪不起。反法联盟不顾热那亚共和国作为中立国的事实,在开赴前线时旁若无人地穿过热那亚共和国的领土。热那亚共和国的领海也遭到侵犯。大不列颠王国的舰船无视热那亚堡垒上的炮台,直接从热那亚海湾阻截法军炮船。大不列颠王国的军队打到了家门口,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理直气壮地提出了抗议和谴责。热那亚共和国慌忙与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缔结了和约。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内心深知,热那亚与法兰西的临时联盟不会持续太久。法兰西第一共和国驻热那亚临时代办[4]蒂利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描述了占领热那亚共和国的计划。

在前线作战的意大利军团和阿尔卑斯军团将战线拉得非常长,从多菲内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脉到里昂湾一线排开,范围之广令人难以置信。

多菲内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脉

1794年4月1日,拿破仑·波拿巴在尼斯。当时,意大利军团司令皮埃尔·加达·杜穆比埃和意大利军团随军特派员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都已经给拿破仑·波拿巴发来军令,要求拿破仑·波拿巴速回所在部队,参加将于1794年4月4日打响的战役。意大利军团共有六万六千人,但当时真正能投入战斗的仅约两万人。另外四万六千人被派去保卫海岸、驻守重镇堡垒和土伦。四万六千人中,有六千人在土伦驻守。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和让-巴蒂斯特·塞沃尼将率领驻守土伦的六千人开赴巴斯蒂亚。当时,安德烈·马塞纳[5]在前线任意大利军团的师长。意大利军团的司令部设在尼斯。意大利军团司令皮埃尔·加达·杜穆比埃老迈羸弱,攻占乏力。在皮埃尔·加达·杜穆比埃的指挥下,很长一段时间内,战况都没有任何进展。一连好几个月,意大利军团都在滨海阿尔卑斯山山麓一带与萨沃里军团作战。萨沃里军团把守着通向意大利的关口要塞。意大利军团企图从萨沃里军手中夺取要塞,但收效甚微。当时,意大利军团的弹药、衣物和食物补给都严重不足。此外,意大利军团的军官们担心打了败仗会被送上断头台,因此不敢冒险。他们打仗都很谨慎,只求不出错。

1794年4月6日,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军队分为三个部分,按照各自计划的路线分别开始进军。安德烈·马塞纳率兵越过国境线,击败一小部分奥地利军和皮埃蒙特驻军后夺回了大路,占领奥内利亚后折返,出苏拉山谷后,攻克联军塞尔吉奥阵地。同时,皮埃尔·加达·杜穆比埃刚好从前方围堵,包抄联军。皮埃蒙特驻军担心后路被切断,在慌乱中经由坦达谷逃脱。历时一个月,皮埃尔·加达·杜穆比埃终于获得大捷,返回了尼斯。

安德烈·马塞纳

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已经陪同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和让-巴蒂斯特·塞沃尼返回土伦,只剩让·弗朗西斯·里科尔和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留在意大利军团。当时,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大权独揽,因此,拿破仑·波拿巴对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竭力讨好。拿破仑·波拿巴的军事天赋打动了国民公会的诸位委员。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深信,自己驯服了一头猛兽,他将对自己言听计从。实际上,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天性优柔寡断,性格强硬的拿破仑·波拿巴才是他们二人关系中主动的一方。据说,拿破仑·波拿巴曾说服国民公会停止对南部贵族的查抄。这一举动使本来日夜忧心性命的贵族阶层将拿破仑·波拿巴当成了大恩人,但并没有确凿的史料证明这一点。

军队里都是科西嘉人。科西嘉岛战局的变化重新燃起了人们的热情。他们想起在阿雅克肖时的煽情话语,而今这种热情愈发高涨。科西嘉人又回到了拿破仑·波拿巴的身边,唯拿破仑·波拿巴马首是瞻。卡尔维陷落后,科西嘉岛不再与法兰西相连。失去了法兰西这个天然屏障,使科西嘉岛上人心惶惶。公共安全委员会宣布:“科西嘉人都是叛徒、乱党和土匪;科西嘉人背信弃义,其见利忘义的程度令人发指;科西嘉的民众只知作乱,科西嘉的首领只懂得独裁。有必要组织南部政府的相关部门对科西嘉岛进行清洗,让这些乱臣贼子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但拿破仑·波拿巴紧靠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这座大山,科西嘉岛也不是谁都能制裁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驻热那亚临时代办员蒂利致信外交委员菲利贝尔·布绍,信中提到:“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是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的心腹智囊。”1794年4月5日,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致信兄长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写道:“我要在爱国者的名单上加上一个人的名字,他就是我们的好公民,炮兵准将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将军才华盖世……你可以看到,作为一名科西嘉人,拿破仑·波拿巴将军为法兰西做了什么。巴斯夸·帕欧里在科西嘉岛造反,而拿破仑·波拿巴顶住了他的威逼利诱。难道我们还不能相信他吗?”很多年后,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妹妹写道:“当时的拿破仑·波拿巴肯定是赞成共和的。我甚至可以断定,他就是山岳派。至少,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共和派分子。这就是他给我的印象。我在尼斯见到他时,他就是个革命党。”

1794年6月,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再次考虑对热那亚共和国采取行动。1794年6月16日,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致信菲利贝尔·布绍:“热那亚政府一再背信弃义,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烦不胜烦,亟须采取果断的处理措施对其施以威慑。我们不能继续放纵热那亚共和国,必须设法让它对我国及我国的实力有真正的了解。”

大不列颠王国的舰队联合热那亚共和国,向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施加威胁,说要切断法军所有的海上通道。法军的陆上通道已被皮埃蒙特驻军和奥地利军队阻截。此时,让·弗朗西斯·里科尔和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委派拿破仑·波拿巴前往热那亚共和国执行一项任务。从表面看,这个任务是要就几件小事向热那亚政府抗议,但真实目的是暗中查探萨沃纳的军事力量和热那亚的防御工事分布,同时打探热那亚炮兵的具体状况,方便日后确定攻打热那亚时选择进攻路线。

1794年7月15日晚,拿破仑·波拿巴抵达热那亚,在热那亚停留到1794年7月21日。1794年7月28日,拿破仑·波拿巴兴高采烈地回到尼斯。他已经找到一个可以“奇袭”热那亚的办法。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返回尼斯后不久,时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萨沃纳

乔治斯-雅克·丹东

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大权独揽,感到“高处不胜寒”。他开始对身边的人进行清洗。就算身处同一政党,又有几个人不是貌合神离,随时想要取代他呢?吉伦特派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乔治斯-雅克·丹东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对手,要及时清除;还有极端革命派埃贝尔派。这些人和党派都是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进一步清洗的对象。接下来,还有让-玛利·科洛·德赫布瓦、雅克-尼古拉·比约-瓦雷讷、让-朗贝尔·塔利安、约瑟夫·富歇、路易-玛利·斯塔尼斯拉斯·弗雷隆、巴拉斯子爵保罗·弗朗西斯·让·尼古拉及丹东余党。这些人都得死。此时的局面与古罗马皇帝图密善[6]时期非常相似——大臣们发现了君主刻在石板上的清洗名单,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于是,心怀恐惧的众人为了保命,联手推翻了暴君。一天,公共安全委员会逮捕了一名革命法庭成员,在他的口袋里搜出一份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手谕。历史的相似之处令人惊讶,手谕上写着一些委员和代表的姓名。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怀疑这些人与奥尔良党人有染,要对他们下手了。

让-朗贝尔·塔利安

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

雅克-尼古拉·比约-瓦雷讷

法兰西共和历热月八日,即1794年7月26日,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在国民公会发表了一番演说后,转而大义凛然地指控名单上的每一个人。1794年7月26日,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手下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也言辞犀利地对名单上的人进行了攻击。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呼吁,为了维护健康的国体,大家要一起动手,将这几块生疽的烂肉剜掉。听到这里,很多人起身打断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让他不要继续讲下去。已经在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名单上的让-朗贝尔·塔利安、路易-玛利·斯塔尼斯拉斯·弗雷隆和雅克-尼古拉·比约-瓦雷讷齐声高呼,抨击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独裁。其他人哪个不担心步他们的后尘,成为日后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清洗的对象呢?于是,众人齐心协力,当即推翻了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前来巴黎帮助兄长的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也跟着遭了殃。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路易·安托万·德·圣茹斯特[7]和让-玛利·科洛·德赫布瓦都被判处死刑。热月十日,即1794年7月28日,新政权处决了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乔治斯·奥古斯特·库东、路易·安托万·德·圣茹斯特和让-玛利·科洛·德赫布瓦。另有十六名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在革命法庭和市政局中的党羽也一并被处死。热月十一日,即1794年7月29日,市政局又有七十一名雅各宾派余党被一并诛杀。

路易·安托万·德·圣茹斯特

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支持者被执行死刑

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恐怖统治就此结束,或者说,恐怖统治只是名义上结束了。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的继任者与他一样残暴,一样嗜血。除此之外,他们还非常贪腐,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廉洁的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可谓大相径庭。

阴暗的地牢里关押的犯人都被释放了,绞刑架也被推倒在地上,刺客一个个被逮捕。然而,等到真正需要将刺客绳之以法的时候,人们却发现这几乎不可能,因为法官们自己都可能随时被逮捕定罪,怎么敢对刺客施加严刑?现在,拿破仑·波拿巴终于尝到了如临深渊的滋味。作为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的左膀右臂,失去靠山的拿破仑·波拿巴感到大势已去。感到恐慌的不止拿破仑·波拿巴,曾经对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卑躬屈膝的人们,如今都感到风声鹤唳。

热那亚

让·弗朗西斯·里科尔带着妻子逃到法兰西南部的小镇格拉斯。当时,哈勒碰巧在热那亚。哈勒认为热那亚距法兰西还是太近,心里觉得不踏实,于是继续逃亡,直到瑞士。同在热那亚的蒂利未能逃脱,被逮捕并被关进了巴黎监狱。约瑟夫·波拿巴早已定好婚期。1794年8月1日,他匆忙举行了仪式,迎娶了玛丽·朱莉·克拉里。时任阿尔卑斯军团监军的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和拉波特见势不妙,将所有责任推给了拿破仑·波拿巴。1794年8月6日,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和拉波特向公共安全委员会上书,称拿破仑·波拿巴是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和让·弗朗西斯·里科尔的死党,密谋攻占热那亚的叛国计划也出自拿破仑·波拿巴之手。

然而,拿破仑·波拿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1794年8月5日,他就将投诚信交到了蒂利手上。投诚信的结尾写道:“我的确对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的倒台感到有些难过,因为我一直都很敬重他。直到现在,我依然深信他是个品格高贵的人。但他如果真的图谋不轨,反对共和,我也能做到大义灭亲。哪怕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这封信上的内容真叫人心寒!拿破仑·波拿巴就这样抛弃了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一如他对巴斯夸·帕欧里和马泰奥·布塔福科的背弃。单是想到这封投诚信的签署日期,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这封信绝非在落款的日期写就。信的结尾,落款日期被故意写得提前了。好聪明的一招!拿破仑·波拿巴非常用心,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查看蒂利的往来信件,也知道他写的信早晚会被发现。他巴不得这封信被发现,因为那是最好的证据。人们看到这封信,就会认为他与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并不算很熟悉,这样,他才能有迂缓之地。

1794年8月6日,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和拉波特几位委员上书指控拿破仑·波拿巴。同时,这几位委员签署命令,下令将拿破仑·波拿巴停职并逮捕。1794年8月10日,约有十名兵士簇拥着一名军官,冲进拿破仑·波拿巴的住所,将拿破仑·波拿巴逮捕并押送至尼斯。1794年8月12日,拿破仑·波拿巴被押至卡雷堡。另外,逮捕拿破仑·波拿巴的文件已签署完毕,整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当时,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有一段时间没有与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和让·弗朗西斯·里科尔来往,算是勉强躲过了一劫,没有被清算。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对拿破仑·波拿巴的厌恶与嫉恨与日俱增,因为拿破仑·波拿巴在进攻意大利的计划书中,打算用意大利军团打头阵,还打算安排阿尔卑斯军团提供军费。拿破仑·波拿巴拿出计划时,阿尔卑斯军团中对此不满者大有人在。阿尔卑斯军团的几位随军特派员更是对此切齿地痛恨。阿尔卑斯军团特派员认为阿尔卑斯军团和意大利军团是平级,因此,意大利军团的特派员没有资格依照拿破仑·波拿巴的计划对阿尔卑斯军团指手画脚、发布命令。

然而,如果说拿破仑·波拿巴所受的指控全部是由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嫉恨导致的,也不客观。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一样老谋深算。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倒台后,他们急于撇清自己,因此才会告发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是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的密党,这件事人尽皆知。

拿破仑·波拿巴被逮捕,还可能被押往巴黎公共安全委员会受审。这条消息在意大利军团的年轻官兵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们都是拿破仑·波拿巴的追随者。拿破仑·波拿巴身陷囹圄,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官兵们计划武力劫狱,救出他们的偶像,大家一起逃往热那亚。劫狱计划的主谋是让-安多什·朱诺和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路易·维埃塞·德·马尔蒙。让-安多什·朱诺买通狱卒,向拿破仑·波拿巴转交了一封信,将详细的情况告知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了解了整个计划后,回信道:“我亲爱的让-安多什·朱诺,我已在来信中得知了你的计划。我见证了你伟大的友情,也相信你会信任我对你的友谊。现在,我正在遭受人世的不公。但我心里非常清楚,我的良心就是最好的审判席。我将在那里为自己辩护。我问心无愧,足矣。因此,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我有办法应付。你的好意只会带给我更多烦忧。”

然而,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路易·维埃塞·德·马尔蒙在回忆录中为我们描述了另外一番场景。他说,拿破仑·波拿巴已经近乎完美地做出了无罪的谋划。进攻热那亚的计划书中显露的所谓叛国倾向——这种指控本身就很模糊,没有力度。因此,拿破仑·波拿巴一定不会承认。

拿破仑·波拿巴以热烈遒劲的文笔写下了自我辩护书,并上交给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这份辩护书的作用是申诉,而非反驳。在这份申诉书中,只有慷慨的请愿和对自己无罪的再三陈述,没有针锋反斥,更没有据理力争。这份申诉书的文风与拿破仑·波拿巴过去写的辞藻华美、斗志昂扬的革命文章大不相同。申诉书言词简明,与拿破仑·波拿巴日后所写的军事快件风格类似,简单明了,长话短说,一语中的。这份申诉书写于1794年8月12日,狱中。

致国民公会代表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

你们将我解职、逮捕,还宣布我是可疑分子。

这样一来,我尚未接受审判,就已遭受革职;尚未被倾听,就已被定罪。

在革命的国家,只有两种人,爱国者和可疑分子。

为了公共的安全,宣判可疑分子时,便尽可所能地判他有罪。

而爱国者受到压迫,便是对自由事业的打击。胡乱安加罪名的人还谈什么道义!

将爱国者诬蔑为可疑分子,这是剥夺了爱国者最珍视的东西——自尊和自信。

我是可疑分子,还是爱国者?

自革命爆发以来,我不是一直都在坚定不移地维护革命原则吗?

我内平叛乱、外御强敌,可曾有过任何迟疑?

我为革命付出了一切——我的家庭,我的财产,我所有的一切……

在土伦城下,在意大利,我曾立下赫赫战功。

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的阴谋败露,我不顾私交,依旧遵守原则。

综上所述,我应享有爱国者这一称号,这一点不容置疑。

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死去才八天,就宣布我是可疑分子,还将我的辩解置之不理。这又是为何?

先将我定罪为可疑分子,再立案对我进行调查。

这简直滑稽!

流程不是这样的。首先,要盖章署名,立案并对我进行调查。接着,应该给我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最后,如果证据确凿,理由充分,再对我定罪也不迟。

现在,你们要将我作为可疑分子押往巴黎。各位代表将在证据确凿的基础上对我做出最后的判决。跻身代表的人素以偏见著称,恐怕他们只会带着恶意对我进行审判。

我是一名爱国者。我是无辜的,是冤枉的。不过,我并不打算反控委员会对我做过的事情。

如果他们一定要将我定罪,就由着他们去吧,我也不会上诉。

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你了解我的为人。凭你对我的了解,过去五年中,我可曾做过任何一件能让你认为我是可疑分子的事情?

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我们并不熟悉。你没有收到任何针对我的举报,你没有听到过任何人举报我,但你知道中伤造谣的力量有多大吗?

难道你们一定要将我列为国家的敌人吗?难道一位将军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他的生命和名誉就可以如此轻率地被践踏和牺牲?

听我说,必须将加在我身上的压迫统统摧毁。必须恢复我的荣誉,恢复我爱国者的身份。

我宁可留着自己的命战死疆场。我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在我看来,我生命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了祖国在沙场驰骋,奋勇杀敌。

经调查,拿破仑·波拿巴的案子既无确凿的证据,也无后续的揭发。于是,法历果月三日,即1794年8月20日,国民议会的委员们颁发法令并宣布,经过对拿破仑·波拿巴案宗的翔实调查,以及对拿破仑·波拿巴在热那亚相关军事行动计划的详细调查,认为,拿破仑·波拿巴的行为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同时,考虑到拿破仑·波拿巴具有优秀的军事才华,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不可多得的倚柱,最终决定将拿破仑·波拿巴暂时释放。

在《朱诺夫人回忆录》里,阿布兰特什公爵夫人劳雷·朱诺说,当时,她的长兄阿尔贝·佩尔蒙迪正任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秘书。据阿尔贝·佩尔蒙迪说,当时拿破仑·波拿巴的卷宗都是密封的。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做事低调稳妥,不允许任何人翻看拿破仑·波拿巴的卷宗,包括作为秘书的阿尔贝·佩尔蒙迪。

以上便是对释放拿破仑·波拿巴的过程的描述。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完全不知道拿破仑·波拿巴向国防部提出并强烈敦促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执行的攻占热那亚的计划。因此,在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看来,热那亚之征是莫名其妙地落在拿破仑·波拿巴身上的罪名。但拿破仑·波拿巴的卷宗一旦被详细检查,他的计划也会一并昭显。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想起来,当时,拿破仑·波拿巴前往热那亚就是在为实施这个计划做前期准备。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经过一番参详,明白了这一点后,也就打消了拿破仑·波拿巴会针对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念头。于是,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和安托万·路易·阿尔比特顺水推舟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拿破仑·波拿巴遭逮捕后被释放的事情一定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的那帮权贵朋友,那些所谓追求自由的先驱,那些吹牛不打草稿的爱国者和鼓吹平等的演讲家——他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又有多少人成了他们滥设罪名的牺牲品?现在,拿破仑·波拿巴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亲身品尝了其中的各种滋味。很多人和拿破仑·波拿巴一样,根本无罪,但他们已经在枪炮的扫射下,在断头台的冷冷刀光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拿破仑·波拿巴算是幸运,侥幸活了下来。他绝不能原谅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在这起事件里,拿破仑·波拿巴的罪名是“莫须有”。他学到了这一点。终有一天,他也会用“莫须有”的方式将伤害他的人、将需要他修理的人一一定罪!

拿破仑·波拿巴看到,台上的人可以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牺牲一切,无论是朋友还是盟友,无论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还是有小小过节的倒霉蛋,他们随时可以抛弃。这一次,拿破仑·波拿巴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告发他的是他最景仰的人,是和他一起聊过天、一起散过步的人,是无论在科西嘉岛还是在法兰西本土,都只把他当成工具的人。他们还是科西嘉岛同乡,是生活中的挚友和政治上的盟友。然而,一闻到危险的气息,这个人会立即将朋友投向狼群,不顾别人的死活,只考虑自身的安全。拿破仑·波拿巴一边这样想,一边从年轻的心中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去奋斗、去营谋、去追求的只有个人利益,别无其他。要对原则视若无睹,对责任置若罔闻。人世间的至高法则和唯一准则,就是个人利益至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需要遵循的准则也在自己的心中。这条准则可以概括为利己,永远利己。

【注释】

[1]让-巴蒂斯特·塞沃尼(Jean-Baptiste Cervoni,1765——1809),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军将领。

[2]霍雷肖·纳尔逊(Horatio Nelson,1758——1805),大不列颠王国著名海军将领、军事家。

[3]盎格鲁-科西嘉王国(Anglo-Corsican Kingdom,1794——1796)大不列颠王国的附属国。

[4]临时代办(chargé d'affaires),暂时代替缺席的大使或部长的外交官。

[5]安德烈·马塞纳(Andre Massena,1758——1817),法兰西第一帝国元帅,利沃里公爵,埃斯林亲王。1791年法兰西大革命时参军,1793年参加土伦战役。1793年升少将。1796年拿破仑·波拿巴任意大利军团司令,安德烈·马塞纳指挥军团前卫部队。1798年任美因茨军团师长,后任瑞士军团司令。执政府时任意大利军团司令。1804年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十八位元帅之一。1814年接受复辟。1815年勉强支持拿破仑·波拿巴。

[6]图密善(Domitian,51——96),罗马皇帝,81年到96年在位。

[7]路易·安托万·德·圣茹斯特(Louis Antoine de Saint-Just,1767——1794),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专政时期领导人之一,是马克西米利安·弗朗西斯·玛利·伊西多尔·德·罗伯斯庇尔坚定的盟友,是公安委员会最年轻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