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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波拿巴与反法同盟战争
1.16 第13章 《博凯尔的晚餐》(1793 年6 月26 日——1793 年7 月29 日)
第13章 《博凯尔的晚餐》(1793 年6 月26 日——1793 年7 月29 日)

精彩看点

波拿巴一家到土伦——巴黎的雅各宾派成员——南部保王党叛乱——叛乱被镇压——革命委员会成立——阿维尼翁平乱——博凯尔小镇上——博凯尔的晚餐——通天权力平地起——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量

抵达土伦港时,拿破仑·波拿巴全家受到了热烈欢迎。人们将波拿巴一家看作维护自由大业的勇士。国民公会还颁布特令,拨款赔偿波拿巴一家在科西嘉岛的所有财产损失。于是,波拿巴一家想方设法虚报财产,几乎要将自己家吹嘘成科西嘉岛首富。可想而知,波拿巴一家得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安置费用。波拿巴夫人玛丽亚·莱蒂齐亚·拉莫利诺开始按月领取补助以维持日常开销。她自己每月领七十五法郎补助。未满十五岁的孩子,每人每月可领取四十五法郎。波拿巴夫人玛丽亚·莱蒂齐亚·拉莫利诺和未满十五岁的孩子们每人还享有五十法郎的一次性津贴。十五岁以上的孩子们没有任何补助。总之,家里还是由于人口多、开支大,入不敷出。拿破仑·波拿巴出尔反尔的人品令人不再信服。作为一名炮兵上尉,他迟迟不返回军队。卢西恩·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也无意从军。卢西恩·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的“雄心壮志”就是倒卖军需物资,或者更好一些,做个军需物资监管官。那可是个肥差,是发家致富的良策。但当时,心怀如此“雄心壮志”的人比比皆是。卢西恩·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空有想法却没有渠道,在目标不明的四处钻营中虚耗了时间,终究未能成事。

革命法庭

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帮拿破仑·波拿巴出具了一份假证明,上面写着:“突发紧急事务,应国民代表之需,拿破仑·波拿巴滞留岛上协助。”因此,逾期未归其实是国民代表的命令。当然,事实是,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没有权力留下拿破仑·波拿巴,而且他也无意留下拿破仑·波拿巴。然而,谁又会关注这样一则谎言呢?时值军队重组,要调换军官、整合军团,国防部本就乱作一团,哪里会有人关心这样一份证明是真是假?况且当时,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大权在握,处事果敢刚断,为什么要得罪他?因此,尽管许多上层军官看不惯拿破仑·波拿巴“留职留薪不见人”的行为,却也无计可施。难道还能真揪着拿破仑·波拿巴,将他送上军事法庭吗?

雅各宾派不仅在巴黎一手遮天,还控制着整个法兰西第一共和国。1793年3月10日,革命法庭正式建立。自此,雅各宾派不再受任何律法文规的束缚。他们肆意杀伐,将很多人送上了断头台。

1793年4月6日,公共安全委员会成立,将目标对准吉伦特派,试图击垮吉伦特派,将吉伦特派的成员送上断头台。公共安全委员会暴虐专断,掌握着生杀大权。自此,恐怖统治时代开启。

公共安全委员会

秩序混乱不堪,财产归属难辨,生命也得不到任何保障。面对这样的状况,任何有财产需要保护的人,或任何担心自己被无端定罪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决意反抗。法兰西南部的反抗呼声最高。人们已经准备要决意抵抗,却发现自己缺乏领袖,缺乏振动人心的纲领和具体的行动计划,甚至不能确认建立何种形式的政府。最终,反对行动失败,各地方部门逐一归顺国民公会。只有在里昂、阿维尼翁[1]、马赛和土伦,反对行动才真正有所进展。

革命委员会发布了逮捕名单。当时,几乎各个村庄都有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委员每天可以从政府领取三法郎。于是,穷困潦倒、无所事事的人一跃成为“极端主义分子”,而勤恳、体面的人们痛苦地勉力支撑。

与此同时,国民公会还召集军队镇压内乱。在任何城市,胆敢反对国民公会的人都会遭到血腥的清洗。

阿维尼翁城中的清算有拿破仑·波拿巴的一份“功劳”。拿破仑·波拿巴以为,他可以拿炮兵军官的身份威慑众人,然后轻而易举地攻下阿维尼翁城。但这只是一个传说,是日后续写的神话。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拿破仑·波拿巴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阿维尼翁城。当时,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让·弗朗西斯·里科尔和人称“小罗伯斯庇尔”的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也在战斗现场。于是,通过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拿破仑·波拿巴成功地结识了两位贵人。

奥古斯丁·邦·约瑟夫·德·罗伯斯庇尔

博凯尔

1793年7月28日,拿破仑·波拿巴从阿维尼翁前往博凯尔。博凯尔位于罗纳河右岸,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小镇。博凯尔对面是闻名遐迩的塔拉斯孔古城。博凯尔城坐落在博凯尔海峡的出海口,汇入米迪运河,罗纳河和加龙河在此连通。博凯尔城是军事重镇,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座恢宏的城堡依城而建,城内满是如画般的古建筑和教堂。博凯尔城分为两半,一半是中世纪风格的古城,一半是布满新式房屋的新城。在新城,每年都会举行大型集会,集会上人声鼎沸,喧嚣不已,仿佛要惊醒沉睡的古城。这些集市对普罗旺斯非常重要,重要性不亚于诺夫哥罗德[2]之于俄罗斯。这里是东西方商人的汇聚交流之处,是法兰西中部与意大利及里昂海湾沿岸等大西洋海岸互换农产品和手工商品的中转地。

《博凯尔的晚餐》

当时,或许正是在博凯尔,拿破仑·波拿巴在下榻的小酒馆会见了一些来自南部的商人,并与他们发生了争执。拿破仑·波拿巴据此写了一本一幕话剧的小册子,叫《博凯尔的晚餐》。话剧中的角色有一位来自尼姆的公民,一位蒙彼利埃的制造商,一个马赛人和一名士兵。这个士兵影射的正是拿破仑·波拿巴自己。这些人在谈论当时动乱频发的南部时局。

这本个小册子的目标受众是马赛的反动分子,因此,它其实是政治宣传册,目的是呼吁保守派放弃与现有政权对抗的念头,尽快投降。当然,狡黠的拿破仑·波拿巴用词非常谨慎。他其实留了一手,万一有一天保守派或温和派重新掌权,这本小册子也不会成为打倒他的负面证据。事态这样进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拿破仑·波拿巴不得不防。此外,拿破仑·波拿巴的目的远不止于此。这本小册子其实是拿破仑·波拿巴的自我修正。在册子中,拿破仑·波拿巴剖析了自己在科西嘉岛的心路历程,分析了自己追随雅各宾派、反对巴斯夸·帕欧里和独立派的前因后果。或许是因为普罗旺斯像科西嘉岛一样闹过独立;或许,拿破仑·波拿巴的内心深处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因为他没能将科西嘉岛独立事业继续下去。因此,与其说这本小册子是用来在马赛人面前装样子的,不如说是写给拿破仑·波拿巴自己的心。

皮埃尔·朗弗雷说:“可以看到,在《博凯尔的晚餐》中,拿破仑·波拿巴的文风看似夸张热烈,但一旦涉及军事问题,他的文笔就变得果敢精确。从中可以看出,这本册子的内容看似随心自由,实则处处谨慎,用语也张弛有度,没有留下任何可能使作者日后被针对的把柄。就算是谈论新近时局,拿破仑·波拿巴也留下了足够回旋的余地。强调自己印象最深刻的见闻和事件,这是拿破仑·波拿巴论点的重中之重。拿破仑·波拿巴清晰地表明了自己在山岳派和吉伦特派问题上的立场。什么最重要?成功才是唯一的标准。此处,拿破仑·波拿巴开始了诡辩式的循环论证。他将所有的恐怖暴力都美化成以爱国为前提的行为。”

其实,我们还可以加一句:“还有在巴斯夸·帕欧里和国民议会之间的选择。”

在博凯尔的辩论中,大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人们在怎样的原则下,才会拿起武器,相互攻击?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发现,原则的问题根本不重要。人们奋起反抗的唯一动机和理由是,他们有很大概率可以取得胜利。哪一方代表正义或者站在哪一方,无论是否正义,都完全取决于这一选择最后成功的概率有多大。人各有命,是至高无上的生存法则。在行动决定一切的世界中,所有人必须遵守这条法则。在道德领域中,人们也要明白其含义。成王败寇才是不灭的真理。

现在,我们似乎可以理解拿破仑·波拿巴在科西嘉岛的事件中态度的转变。科西嘉岛争取独立一事,无论对错,拿破仑·波拿巴都不在意。一件事是否正确与是否要执行,二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能不能获胜,胜算几何。

出于对良心的自问和自身的理念,拿破仑·波拿巴曾思考过关于上帝的事情,但他对上帝以何种方式显现依旧存有疑惑。上帝赋予人类权利,但拿破仑·波拿巴对此深感绝望。上帝在人世间的显现应是权力,而不是权利。因此,最强大的统治应该是君权神授的思想。在拿破仑·波拿巴的心中,“君权神授”的思想一旦形成,便永不磨灭。这个思想指引并激励着拿破仑,同时神化着他的王权。拿破仑·波拿巴认为,他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任何反对他的言论和诋毁他的文字都是对神明的亵渎,任何企图推翻他的行为都是对神的忤逆。多年后,拿破仑·波拿巴登基前,与罗马教皇制定协约时,从未思考过罗马天主教是否真正神圣,遑论质疑。他只看重并尊重天主教巨大的影响力,将其视为世间神圣权力的象征,就像后来出征埃及时,拿破仑·波拿巴也会重视和尊重伊斯兰教。

拿破仑·波拿巴的巨大转变不仅体现在他处理科西嘉岛事件的态度上,还深入了他的道德思想。他将过去激烈反对的行为准则奉为圭臬。当法兰克国王克洛维一世[3]踏入受洗之河时,主教圣雷米吉乌斯对他说:“低下你的头,西甘布尔人[4]。你曾经摧毁的,现在要崇拜它;你曾经崇拜的,现在要摧毁它。”这也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性格发生的转变。有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巴泰勒米·阿雷纳和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这样无良的人在身边做不好的示范,拿破仑·波拿巴自然会近墨者黑。但这些只是次要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拿破仑·波拿巴的本心已乱。

《博凯尔的晚餐》这本小册子并没有直白地宣扬功利至上的人生信条,但字里行间都是这样的思想。自此之后,拿破仑·波拿巴便将这一信条深藏于心,它也贯穿了拿破仑·波拿巴辉煌的戎马生涯。

探讨拿破仑·波拿巴的生涯至此,我们自然会有一个疑问:此时的拿破仑·波拿巴是否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他能否预见自己在不远的未来可以问鼎天下?关于这部分,我们还是相信拿破仑·波拿巴自己的表述吧。在圣赫勒拿岛时,拿破仑·波拿巴回忆道:“葡月事件和蒙特诺特战役期间,我心里并不十分确定未来的自己能否成就帝王之业。但洛迪战役后,我受到了激励。我的理想越发清晰。那时,我们的政治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坚决果断的角色,那就是我。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雄心壮志。[5]

【注释】

[1]阿维尼翁(Avignon),法兰西东南部一城市。

[2]诺夫哥罗德(Novgorod),俄罗斯西北部历史名城。跨沃尔霍夫河两岸,是水陆交通要道。

[3]克洛维一世(Clovis I,约公元前466——公元前511),法兰克王国国王,法兰克王国的建立者。

[4]西甘布尔人,古法兰克部落名,后世法兰克王国君主常自称西甘布尔人。

[5]此段为法语:“Vendemiaire et Montenotte ne me porterent pas encore a me croire un homme superieur; ce n'est qu'apres Lodi qu'il me vint dans I'idee que je pouvais bien devenir,apres tout,un acteur decisif sur notre scene politique. Alors naquit la premiere etincelle de la haute amb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