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拿破仑·波拿巴与反法同盟战争
1.14 第11章 计攻撒丁岛(1792 年9 月17 日——1793 年2 月28 日)
第11章 计攻撒丁岛(1792 年9 月17 日——1793 年2 月28 日)

精彩看点

拿破仑·波拿巴再回科西嘉——巴斯夸·帕欧里掌权——巴斯夸·帕欧里对拿破仑·波拿巴戒心重重——拿破仑·波拿巴对雅各宾派失望——科尔特的召唤——接受质询——迷乱的初心——建议吞并撒丁岛——猖狂的马赛士兵——科西嘉内阋——攻占卡利亚里未果——马达莱纳岛登陆失败——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为伍

拿破仑·波拿巴抵达科西嘉岛时,一心想着如何重新领导志愿兵。巴斯夸·帕欧里对拿破仑·波拿巴的归来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他是科西嘉岛的英雄,在科西嘉岛担任地方委员会委员长、科西嘉自卫队司令官和第二十三军区中将,身兼数职,手握重权。但他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竞争对手——臭名昭著的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与巴泰勒米·阿雷纳和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兄弟沆瀣一气,将黑手伸向财政。不知有多少公款被他们挪进了私人口袋。巴斯夸·帕欧里屡次规劝,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与巴泰勒米·阿雷纳和约瑟夫·安托万·阿雷纳非但不听,还对巴斯夸·帕欧里怀恨在心。

巴斯夸·帕欧里曾让拿破仑·波拿巴的自尊心受到过伤害。要知道,拿破仑·波拿巴一向自视甚高,野心勃勃。而巴斯夸·帕欧里从未对他青眼相看,遑论破格提拔。这让拿破仑·波拿巴大感意外。巴斯夸·帕欧里对拿破仑·波拿巴写给马泰奥·布塔福科的信吹毛求疵,还拒绝帮助拿破仑·波拿巴撰写《科西嘉史》。后来,巴斯夸·帕欧里止步于独立的策略与波拿巴家族前卫的共和情怀之间产生了矛盾,拿破仑·波拿巴与巴斯夸·帕欧里最终分道扬镳。巴斯夸·帕欧里发自内心地抵触共和主义。以巴黎为例,当共和主义演变为极端主义时,整个巴黎罪恶滋生,几近失控。

拿破仑·波拿巴也对共和失去了信心。他对雅各宾派和极端分子的厌恶由来已久,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为前程考虑。因此,他不得不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拿破仑·波拿巴在巴斯夸·帕欧里的阵营里不受欢迎,只好投靠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他心里清楚,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是个小人,而且与巴斯夸·帕欧里势不两立。但他私下还是和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保持了良好的联系。

拿破仑·波拿巴接到传唤,要去科尔特说明情况。他第四民兵营指挥官的职位也被免除,被皮埃尔-保罗·科隆纳·德·塞萨里-罗卡和格里马尔迪接任。接下来,拿破仑·波拿巴在一次会谈中遭遇了暴风骤雨般的质询。作为科西嘉岛地方委员会委员长,巴斯夸·帕欧里指责拿破仑·波拿巴一意孤行,不听指挥。一连串问讯向拿破仑·波拿巴扑来:“你过去服役的炮兵团也有竞选,为什么不参加?”“如果想当志愿团的领导人,你应该去科尔特,待在阿雅克肖干什么?”接连不休的诘问终于激怒了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冷傲无礼的回答惹得巴斯夸·帕欧里恼羞成怒,再次控诉拿破仑·波拿巴为阴谋家,说拿破仑·波拿巴是个不以国家利益为重的人。巴斯夸·帕欧里还吓唬拿破仑·波拿巴,说除非拿破仑·波拿巴能恢复军职,否则不要想再染指指挥部。[1]拿破仑·波拿巴言辞激烈的反驳惹得巴斯夸·帕欧里勃然大怒,直接让拿破仑·波拿巴“滚出去”。法兰西王国驻科西嘉岛军队司令官卡萨布兰卡伯爵拉斐尔也对倔强的炮兵上尉拿破仑·波拿巴表示了异议,但无济于事。拿破仑·波拿巴的长兄约瑟夫·波拿巴象征性地发表了不同意见,拿破仑·波拿巴也充耳不闻。拿破仑·波拿巴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身上。他算得很清楚,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作为检察总长的任期在秋天就结束了,在那之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将作为国民公会代表返回巴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是雅各宾派成员,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但只有这种人才会赞同拿破仑·波拿巴攻袭撒丁岛的计划。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成为国民公会特派员后,肯定会极力促使政府支持攻岛。[2]因此,对拿破仑·波拿巴来说,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合作大有裨益。攻占撒丁岛是对萨瓦的致命打击,因为萨瓦的优质兵源主要来自撒丁岛。法兰西王国有撒丁岛、科西嘉岛互倚,则如虎添翼,足可称霸地中海。

卡萨布兰卡伯爵拉斐尔

回顾拿破仑·波拿巴在这段时期的经历,最令我们苦恼的一点是没有足够的史料可供参考。因此,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弄清楚拿破仑·波拿巴当时计划的究竟。让科西嘉岛完全独立是拿破仑·波拿巴人生至此谆谆孜求的热望,是他的野心和志向!拿破仑·波拿巴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梦想?还是说,他已经假戏真做,真心投靠了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小集团?拿破仑·波拿巴会不会像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一样,承认科西嘉岛是法兰西王国的领土呢?以上问题,我们无法确证,因为现有可供参考的资料太少,我们不敢妄自猜测拿破仑·波拿巴当时的真实想法。

拿破仑·波拿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转变了思维,抛却了解放科西嘉岛的理想,不再为自由大业奔走。变化之大令人不可思议。我们很难相信拿破仑·波拿巴会主动与他不喜欢的人结盟。这转变实在太彻底。拿破仑·波拿巴应该是在同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虚与委蛇。他假装摒弃巴斯夸·帕欧里的观念,转而接受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其实,拿破仑·波拿巴只想借助他人脱颖而出,将科西嘉岛的命运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巴斯夸·帕欧里的时代已落下帷幕。他不但没有胆魄在新时代冲锋,而且缺乏对对手的正确估量。

上文纯属猜测。拿破仑·波拿巴在这个时期的行为是一个谜。从表面上看,拿破仑·波拿巴似乎逐渐摒弃了忠诚,开始采取带有利己主义色彩的权宜之计。现在回顾这段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当时拿破仑·波拿巴计划征服撒丁岛,其实另有所谋。可是在当时,他攻打撒丁岛的计划遮蔽了多少人的双眼,人们都不知道拿破仑·波拿巴的真实意图。当然,巴斯夸·帕欧里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撒丁岛与科西嘉岛相邻俾依,中间只隔着博尼法乔[3]岬角,可谓源远共存。撒丁岛的面积是科西嘉岛的两倍,人口是科西嘉岛的三倍。拿破仑·波拿巴清楚地意识到,在乱世中,科西嘉岛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抵挡住法军的。然而,如果科西嘉岛与撒丁岛联手,胜算就很大。时逢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内外交困,对外,与奥地利王国、普鲁士王国和撒丁王国等国交战,欧洲反法联盟[4]也虎视眈眈;国内则党派林立,内耗不断。对拿破仑·波拿巴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

征服撒丁岛的计划刚一形成,当时驻兵在土伦的海军上将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便得到授命,全权负责海军军事行动。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命令巴斯夸·帕欧里,为从科西嘉岛开赴撒丁岛的军队提供补给。从法兰西本土招募的六千名士兵都来自马赛。他们基本都是无业流民,绝大部分是激进分子。他们不徇章法,肆意妄为,没有底线,很不好指挥。他们虽然贪生怕死,但对待他人非常残暴。他们张着血盆大口,喘着粗气,像嗜血的野兽一般要将人生吞。这支部队要先赶赴科西嘉岛,与科西嘉志愿营会合,然后大军开拔,兵分两路,朝撒丁岛上两个不同的登陆地点进发。1792年10月15日,这批马赛士兵抵达阿雅克肖。许多年后,卢西恩·波拿巴在回忆录中描述了他和科西嘉岛其他雅各宾派成员迎接这些“爱国者”到来的场景。暴徒终归是暴徒。马赛士兵不久便原形毕露。他们打砸抢掠,给友好的科西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科西嘉人看到马赛部队的真面目,对他们失望透顶。马赛部队则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革命精神”在科西嘉发扬光大。他们处死了贵族,绞死了牧师,与科西嘉当局争吵不休。后来,科西嘉自卫队出兵,才将马赛部队赶回舰船。阿雅克肖当局立即向驻巴黎的阿雅克肖委员呈上抗议书。选这样的人出征撒丁岛,真是彻头彻尾的灾难![5]

潮汐季姗姗来迟。马赛部队和科西嘉国民卫队间嫌隙已深,双方对彼此仇恨不已,因此不可能共同作战。于是,马赛部队和运输部队一起被分配到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上将的舰队,跟随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上将前去炮轰撒丁岛的港口卡利亚里。科西嘉志愿兵则顺另一条路径出发,前去攻占马达莱纳群岛[6]的主岛拉马达莱纳岛。为了确保分兵作战能取得胜利,两路部队必须同时发起攻击。但劳伦·让·弗朗西斯·图盖上将带领的舰队在海上遭遇大风,舰队重新编队后抵达卡利亚里时已是1793年2月14日。马赛部队的士兵不堪路途辛苦,集体哗变,叫嚣着要回家。法兰西王国驻科西嘉军队司令官卡萨布兰卡伯爵拉斐尔苦劝无果,只得同意送他们回国。与此同时,在科西嘉岛驻军长达九年的第四十二军团也发生兵变,士兵们吵嚷着要回法兰西。

如此一来,攻占卡利亚里的队伍无功而返,拿破仑·波拿巴所在的攻占马达莱纳群岛的队伍也没有取得成功。当时,巴斯夸·帕欧里负责组织攻占马达莱纳群岛的队伍。他随军同行,但内心并不想打赢。巴斯夸·帕欧里任命侄子皮埃尔-保罗·科隆纳·德·塞萨里-罗卡指挥攻占马达莱纳群岛的队伍,但私下里,巴斯夸·帕欧里写信,如此叮嘱皮埃尔-保罗·科隆纳·德·塞萨里-罗卡:

塞萨里,你要记着,撒丁岛是我们天然的盟友。一直以来,每逢科西嘉岛遭遇外敌侵略,都是撒丁人为我们提供补给和枪支弹药,而撒丁国王也一直对我们非常友好。因此,你要心里有数。此次出征,表面过得去就可以了,一定不能真打!

于是,撒丁岛之征真的失败了。拿破仑·波拿巴未能亲自指挥,气急败坏。他本想一意孤行,奈何供给不足,粮草弹药都是问题,最终只得随军折返。困难连续不断,接踵而来。1793年2月20日,攻占撒丁岛的部队离开博尼法乔,向拉马达莱纳岛前进。海面上风平浪静,找航线又耽误了两天,1793年2月22日,舰队驶入拉马达莱纳岛和圣托斯蒂法诺岛[7]之间的海峡。在撒丁军队的猛烈炮火中,法军一死一伤。科西嘉部队登陆后在圣托斯蒂法诺岛上占领了一个很小的据点,里面只有三门大炮。接着,科西嘉部队准备攻占马格达莱纳城。围城工事都已备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留在船上的水手“及时”哗变,居然开船后退。如此一来,前方的部队也不得不在惊恐中撤回。但水手竟然不让士兵登船。士兵和水手好一番讨价还价才登上了船。拿破仑·波拿巴被迫放弃了进攻,大炮也被丢进了大海。至此,攻占撒丁岛的计划彻底失败。

这就是出征撒丁岛的经过。此次征讨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毫无尊严。但为何拿破仑·波拿巴如此热衷?或许是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中,在战争中崭露头角是拿破仑·波拿巴为数不多的上位机会之一,所以他很在意。拿破仑·波拿巴为了赢得战争,制订了一个“双面计划”。他一方面打算将法兰西大革命的思想灌输到科西嘉岛,另一方面和巴黎的革命领袖搞好关系。他深知,只有在革命中充当先锋,才能确保自己在科西嘉岛的领导地位,成功将法兰西大革命的思想灌输到科西嘉。而要和巴黎的革命领袖搞好关系,就得在巴黎有后台。只有这样,当法兰西被内忧外患困扰时,他在科西嘉岛才有空子钻。为了实现这个“双面计划”,拿破仑·波拿巴需要政策和盟友。政策的威力可以让他成为科西嘉人眼中的杰出英雄,成为巴黎当权者眼中的新兴势力;盟友的支持可以帮助他与巴黎的革命领袖保持密切的联系,这与科西嘉岛的命运息息相关。

“双面计划”初见成效。撒丁岛之征就是拿破仑·波拿巴晋升的名片。与检察总长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交好,则为拿破仑·波拿巴日后扩展人脉做了准备。这些事情完美地展示了拿破仑·波拿巴无上的智谋和缜密的心机。他会调用一切力量和资源为自己的目标服务。撒丁岛之征只是第一步。不管拿破仑·波拿巴想要科西嘉岛独立,还是依附法兰西逐步壮大,这都是向目标迈进的一步。巴黎当局一直对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爱国主义不满,如今,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的极端主义观点使他看到了拿破仑·波拿巴的影响力。而科西嘉人认为,既然拿破仑·波拿巴是巴黎当权者眼中的大红人,又何必在意他曾和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串通一气呢?

如果以上所述都是事实,我们就太幸运了,因为我们终于看到拿破仑·波拿巴在人生的舞台上初施纵横之才。拿破仑·波拿巴会融合几个本不可调和的目标,然后将它们实现。这种高超的政治计谋不过是拿破仑·波拿巴在小试身手。在通往辉煌的岁月中,拿破仑·波拿巴玩弄政治阴谋的手段将日益臻熟。他初施政治计谋的那一刻,也意味着他和巴斯夸·帕欧里开始走向最终的决裂。科西嘉岛最不缺乏自由情怀。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不过是借着“自由”的名义公报私仇,将反对过他、投诉他侵吞公款的“旧敌”统统送上了断头台。这是一个卑鄙无耻、阴险自私的小人。而拿破仑·波拿巴仅因一时激愤,竟不顾道德沦丧,不顾颜面和自尊,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称兄道弟,同流合污。这简直太意外了。我们更倾向于相信拿破仑·波拿巴和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在互相利用。他们在瞒着巴斯夸·帕欧里壮大自己。拿破仑·波拿巴在巴斯夸·帕欧里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壮志和激情,因此只能自食其力。

【注释】

[1]这段争吵的内容来自纳西卡的讲述。——原注

[2]这是拿破仑·波拿巴的计划,并与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私下热谋。我们认为真相就是如此。后来,安托万·克里斯托夫·萨利切蒂抵达巴黎后立即提出此计,届时他们岂能不成为坚实的党羽?——原注

[3]博尼法乔(Bonifacio),位于科西嘉岛最南端,是一座古城,该古城居高立于一岬角上。

[4]反法联盟,又称反法同盟。反法联盟共结成七次。第一次反法联盟和第二次反法联盟对抗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其他五次对抗拿破仑·波拿巴。

[5]拿破仑·波拿巴心中似乎一直执着于攻占阿雅克肖,想着再试一次吧,这次驻军不也都征调到了么,应该是易事一桩。但此时,他招不到人手。——原注

[6]马达莱纳群岛(Maddalena Archipelago),位于科西嘉岛和撒丁岛东北部之间的博尼法乔海峡(Strait of Bonifacio),拉马达莱纳岛(La Maddalena)是马达莱纳群岛的最大岛。

[7]圣托斯蒂法诺岛(Santo Stefano)是撒丁岛东北部海湾中的马达莱纳群岛上的一个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