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劫后死寂

走进食物储藏室前我先把厨房和洗涤室之间的房门扣死。但储藏室里空空如也，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一定是火星人在头一天就全都拿走了，我第一次感到绝望。第十一天或是第十二天吧，我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也没喝过一滴水。

我的嘴和喉咙干得像火烤似的，接着体力越来越虚弱。我在黑暗的洗涤室里这儿坐坐，那儿坐坐，精神沮丧，可怜之至，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吃的东西。我想我一定聋了，竟然听不到巨坑处那早已熟悉的响动声。要是我还有一点力气的话，我早爬到窥探孔那儿看个究竟了，可我却虚弱无力，爬过去肯定要弄出声音。

第十二天时，我的喉咙冒烟，痛不堪言。顾不上会惊醒火星人了，我用水槽边咯吱作响的雨水抽水泵压了几杯又黑又臭的雨水喝，顿时觉得精神好多了。抽水的声音居然没有引来火星人东翻西找的触角，又让我胆子大了些。

这几天里，我老爱胡思乱想，总是想到牧师以及他是怎么死的，却想不出个结果。

第十三天时，我又喝了些水，昏昏然然地打着瞌睡，断断续续地想着怎么吃东西，怎么逃跑，而那些逃跑计划都模糊不清、不可实现。我只要一打盹就做梦，恐怖的幽灵，牧师惨死的情形，还有丰盛的晚饭不断浮现在我梦里。不管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时，我都感到一种锥心的疼痛，逼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喝水。照到洗涤室里的光线不再是灰色的，而是红色的。我恍惚觉得那像是血的颜色。

第十四天时，我进入厨房，惊奇地发现红草的叶子爬过了墙洞，原本有些光亮的地方染成一片绯红，朦朦胧胧的。

第十五天一大早，我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奇怪而熟悉的声音，侧耳倾听后，我认定是狗闻东西、抓墙壁的声音。走进厨房，只见一只狗鼻子从红叶中伸了过来，吓了我一大跳。闻到我的气味后，它短促地叫了几声。

我想，要是我能悄悄将它引诱到洗涤室，也许就可以把它杀了吃肉。无论如何，在它的举动招来火星人前，把它杀了才是明智之举。

我向前爬，柔声叫着：“乖狗！”但它突然缩回头去，不见了。

我侧耳倾听——我没有聋——只是巨坑处没有一丝响动而已。除了一阵鸟扑扇翅膀的声音，乌鸦沙哑的呱呱叫声，我什么也没听到了。

我紧挨着窥探孔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敢把遮住它的红草往边上扒。有一两次我听见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好像是狗在我下方的沙地上来回走动，还有更多的鸟叫声，但就只听到这些了。寂静让我鼓起勇气，我终于把红草扒开，往外看去。

巨坑角落处，一群乌鸦在火星人吸过血的死人骨架上跳来跳去，争着抢食腐尸，除此以外，巨坑里见不到一个活的东西。

我四处张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所有的机械设备都不见了。沙地上偌大的圆形巨坑空空荡荡，只见巨坑一角的大堆灰蓝色粉末、另一个角落的几块铝锭、黑色的乌鸦和死人尸骨。

我慢慢地从红草中钻了出来，站到垃圾堆上，极目远望，除了身后北面不在视野内，我看不到一丝火星人的踪迹。巨坑从我脚下陡然下陷，不过不远处，沿着垃圾堆有一个不太陡峭的坡通到废墟的顶部。我逃跑的机会来了，想到这儿我竟浑身发抖。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往垃圾堆上爬。带着一颗怦怦狂跳的心，我终于吃力地爬到那将我埋了那么长时间的垃圾堆的顶端。

我又再次环顾四周，北面也看不到一个火星人。

我白天最后一次见到希恩这带地方时，它那蜿蜒的街道上大片大片的树荫掩映着一幢幢白墙红瓦、温馨舒适的房子。而此时，我的脚下是一大堆破碎的砖瓦、烂泥、砾石，上面长满了仙人掌状的红色植物，高及膝盖，没有一棵地球植物质疑它们的存在。我附近的树木全都死了，变成了棕色，稍远处，一网一网的红色丝状植物攀附在活的树干上。

邻近的房屋都遭到破坏，不过，却没有一幢房子起火；墙还立在那儿，有的还齐二层楼高，窗户碎了，门也烂了。红草在没有了屋顶的房间里生了根，长势凶猛。我下方是巨坑，乌鸦在争抢里面的垃圾。别的鸟成群地在废墟里跳来跳去。远处，一只瘦骨嶙峋的猫蜷缩着身子沿着墙脚偷偷地溜走了，却见不到火星人的踪迹。

被困在黑暗中长达十多天，我顿觉得天亮得耀眼，蓝色的云朵也光芒四射。每一块空地上都长满了红草，一阵微风吹来，红草随风轻轻摇曳。哦！甜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