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焦虑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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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六年——多种形式的对抗——动荡不安的英格兰——小规模的内战——国王亨利六世的状况——陪伴丈夫出征的玛格丽特王后——亨利六世的担忧——娱乐国王的方式——玛格丽特王后的指示——唱歌的孩子们——其他方式——假装朝圣——虔诚的亨利六世——得到安慰的亨利六世——一次真正的朝圣——“好人公爵诺福克”——点石成金的魔法石——炼金术——欺瞒——健康与疾病——不满的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开战——圣奥尔本——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大军杀来——玛格丽特王后的选择——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条件——亨利六世的答复——攻城——奇兵——城破——国王亨利六世被俘——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气度——国王亨利六世被送回伦敦——绝望的玛格丽特王后——亨利六世旧病复发——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做法——和解——互不信任——贵族集会——争论与和解——庆典——队列——民众的反应——内战再次爆发

对玛格丽特王后而言，此后的六年是麻烦的六年，也是充满持续不断的焦虑、争斗和恐慌的六年：这六年里，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平安长到了六岁，玛格丽特王后也三十岁了；这六年里，两大派系争斗不断，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一派不断地给玛格丽特王后制造各种麻烦。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跟沃里克伯爵是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一派的重要人物，而兰开斯特家族这一派则以玛格丽特王后为首，萨默塞特公爵和其他一些家族坚定地支持她。因为他们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英格兰始终处于动荡之中。

这两派以多种形式对抗，有时是阴谋诡计，有时又是议会中激烈的辩论，有时还是私人或公开场合下的决斗。有些时候，双方甚至会公开宣战，为此，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组织起了强大的武装力量，在他自己的乡下城堡或其他开阔地带与兰开斯特家族这一派开战。那个时候，玛格丽特王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离开自己的孩子，把他托付给保姆和其他守护者，陪伴着孤立无助的丈夫亨利六世随军出征。

如前所述，虽然亨利六世康复了，但他的身体极为虚弱，他的精神也非常脆弱，尤其是在某些极端时刻，他经常像孩子般无助，而源于家族遗传的精神错乱更让他担忧。

为了让亨利六世放松身心，玛格丽特王后会专门寻找一些方式逗他开心，精心选择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工作，用温柔舒缓的方式分散他紧绷的神经。在乡下行军时，她还会雇佣一些吟游歌手为他演唱歌曲、演奏乐器。同时，为了随时找到优秀的歌手，随时随地为丈夫表演，玛格丽特王后还指示各郡县的地方官员，让他们寻找长相清俊、嗓音动人的孩子，对他们进行必要的音乐指导。这样一来，一旦国王召见，他们就可以在御前表演了。当然了，与此同时，这些孩子们也可以挣到数量可观的工资。

玛格丽特王后和国王亨利六世的一些支持者们还会与王后一道，采取其他不同的方式娱乐国王，以平复他脆弱的神经，只不过他们采用的某些方式却值得商榷。

比如说，他们会安排不同的贵族和绅士求见国王亨利六世，那些人会请求国王允许他们离开英格兰，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去世界各处的圣地朝圣，为国王亨利六世祈福，祝愿他早日恢复健康。亨利六世本人极为虔诚，如果那些人能够专门为他祈福的话，他的心灵应该能得到慰藉吧。因此，一些贵族和其他一些重要人物往往会请求他允许他们外出朝圣。他们会庄严地跟亨利六世道别，好像他们真的会离开一样，随后，他们就消失一段时间，直到可怜的亨利六世已经忘记他们的请求为止。据说，有一个贵族确实去了耶路撒冷朝圣，朝拜了那里著名的耶稣圣墓大教堂，并为国王亨利六世祈福。此人是诺福克公爵，人们都称本性善良的他为“好人公爵诺福克”。

再比如说，为了让亨利六世打起精神，他的大臣们也会一次次地告诉他：“尊敬的陛下，我们已经发现了点石成金的魔法石，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为您提供取之不尽的财富了。”点石成金的魔法石是一种假想中的石头，那个时代的炼金术士们始终都在寻找这种神奇的石头，通过它，铅、铁以及其他金属都可以转化为黄金。为此，国王亨利六世还专门为他们建造了皇家实验室，炼金术士们不断地在里面工作，做各种实验。玛格丽特王后也常常给国王亨利六世讲述他们实验中的奇妙进展，告诉他说他们的实验即将完成，不久之后，他的国库里就会有数不尽的黄金，到那时候，他想要多少钱，他的国库里就能够出现多少钱。可怜的亨利六世完全相信这些故事。听完这些话后，他总是十分高兴。

圣墓位于耶路撒冷，是耶稣的埋骨之处。图为19世纪拍摄的圣墓一隅

亨利六世的疾病具有间歇性发作的特点，因此，在不发病的时候，他的状况还是不错的，比如说他刚刚苏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里，他的状态很好。不过，得知亨利六世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状态极好后，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非常不高兴。一方面是因为亨利六世恢复了健康，重新执掌了大权，他不得不交出手中的摄政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发现玛格丽特王后释放了他最痛恨的敌人萨默塞特公爵——如前所述，重新掌权后，玛格丽特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了萨默塞特公爵，让他官复原职。因此，不久之后，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便下定了决心，来到了威尔士边境——他的一些主要支持者都在那里，集结了一支军队。面对他如此嚣张的敌对态度，玛格丽特王后也不甘示弱，她决定亲率大军与他一决胜负。

早期的圣奥尔本。绘者信息不详

为了对付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玛格丽特王后也组建了一支军队——萨默塞特公爵在其中担任重要职务，并亲率大军从伦敦出发，朝西北方向进发。抵达圣奥尔本城后，他们决定做短暂的停留，不过，当他们即将再次出发时，他们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士兵——这些都是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人马，在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率领下，他们正准备向伦敦进发。见此情景，萨默塞特公爵立刻命大军退守圣奥尔本城。

有那么一阵子，玛格丽特王后一直在进退维谷的痛苦中挣扎着。她必须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做出选择——她究竟是在此陪着丈夫呢，还是离开去陪儿子呢？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萨默塞特公爵与国王亨利六世继续留在战场上，尽可能地拦截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玛格丽特王后则回到伦敦，带着儿子威尔士亲王爱德华退回格林威治，在那里等待战斗的结果。

很快，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便派了一名传令官来到了圣奥尔本的城门下——他准备与亨利六世谈判。传令官传话说：“尊敬的陛下，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这么做只是为了清君侧，清除您身边的佞臣萨默塞特公爵。您也知道，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对您忠心耿耿，他征召大军也是为了帮您摆脱那个腐败不忠的大臣萨默塞特公爵的控制。”最后，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传令官说道：“尊敬的陛下，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说了，如果您能将萨默塞特公爵交给他的话，他就会立刻解散军队，这样一来，一切危机都将完全终结。”

对此，国王亨利六世的答复是：“即便是失去我自己的王冠和生命，我也绝不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的，无论如何，我都对不会交出萨默塞特公爵或者我麾下任何一名最普通的士兵。”

收到亨利六世的答复后，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立刻组织士兵攻城。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亨利六世的士兵成功挡住了敌军对城墙和城门的攻击。可是后来，沃里克伯爵——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最主要盟友和支持者——率领一支骁勇善战的分遣队绕过了小山，从另外一个方向开始攻城。他率军通过了城墙附近的花园，又突破了花园和城墙之间的围墙，接着更是成功进入了圣奥尔本。随后，圣奥尔本城的大街小巷中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白刃战。后方失守后，亨利六世这一方不得不分兵抵御，可就在此时，早就与沃里克伯爵约定好的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立刻率军猛攻，不久之后，他们便成功破门而入，攻入城中。

在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士兵们狂猛攻势下，亨利六世的军队溃不成军，萨默塞特公爵和其他几个主要的贵族当场阵亡，国王亨利六世本人也中箭受伤。当时，他正站在大街上自己的旗帜之下，身边围着一些军官。看到敌人即将杀过来后，随从离开了他、四散奔逃，最后，他的大旗下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见此情景，他先是独自安静地站了一阵子，接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店铺——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就是在那里发现他的。

一见到国王亨利六世，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便双膝跪倒，以这种方式表达了他仍然尊他为国王的心意。接着，他又表示：“尊敬的国王陛下啊，我们拿起武器只是为了反抗叛徒和人民公敌，现在坏人已然伏诛，以后您再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了。”

国王亨利六世回答说：“那么，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阁下，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停止屠杀我的下属吧。”

于是，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立即下令停止战斗，接着，他携着国王亨利六世的手，将他带到了圣奥尔本的修道院。圣奥尔本修道院是当时颇负盛名的、庄严神圣的宗教建筑，当天，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为亨利六世安排了一间符合他身份的房间。第二天，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又亲自护送亨利六世返回了伦敦。尽管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依然尊敬亨利六世，但这只是表象，事实上，亨利六世是他的俘虏。

可怜的玛格丽特王后一直待在格林威治，在极度的悬心和焦虑中等待着最后的消息。可是，当她真正等到消息时，她才发现，她这一方已经战败了，她的丈夫国王亨利六世也受伤被俘，落到了她最厌恶、最憎恨的敌人手里，沦为事实上的囚犯。她陷入了绝望之中，一连数小时都保持着那种麻木的状态。

玛格丽特王后还是振作了起来，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过摆在她面前的前景却似乎越来越暗淡。因为国王亨利六世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再加上伤口的影响——他的伤口似乎迟迟无法愈合，旧病复发。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认为自己登基的时机尚不成熟，因此，他将国王亨利六世的状态告诉了议会成员，并让他们再次任命他为国王亨利六世的保护者。就这样，他再次重夺大权。之后，他便将国王亨利六世交给了玛格丽特王后照料，将他们一家送到了乡下。

在那些令人焦虑的动荡岁月里，有这么一次堪称情况最特殊的大和解。这次和解迁徙正是这些派系对抗最严重的时候，可是就在此时，法国入侵了。面对法国入侵的威胁，玛格丽特王后立刻召开了一场最大规模的会议——召集了两派所有的贵族。会上，所有人共同商定了一些条款，双方都同意应当暂时放下使得国家四分五裂的内部宿怨，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外敌。

然而，试图召集这些贵族的行为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因为他们互不信任，没有一个人愿意孤身一人前来参加会议，因此，他们都打算带领大批私兵保护自己的安全。最后，经过相互妥协，他们都同意由伦敦市长专门维护和平，保护大家的安全。为了保证伦敦市长能够有效地行使自己的职责，他们还允许他招募一支一万人的武装力量——这支武装力量由伦敦市民中的志愿者组成。

伦敦塔的平面图，绘于1597年

约定的日期即将来临时，各个贵族都率部进驻伦敦。当然了，他们每个人也都带着大批私兵——有的是五百人，有的是四百人，有的则是六百人，而代表着珀西家族的贵族则带了浩浩荡荡的一千五百人。这些人都穿着猩红色的制服，一旦自己的封建领主有令，身为贵族私兵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任何人战斗。在约定的时间抵达伦敦后，这些贵族分别在伦敦周边的不同的城堡和堡垒里建立了自己的临时根据地，因此，当会议召开的时候，他们就像许多独立主权国家的君主一样共聚一堂，一起谈判协商具体的条款。

谈判时间长达两个月，在此期间，他们不断地争论。不过总得来说，到后来，他们还是达成了协议，所有的争议焦点都得到了有效解决。最后，他们签署了条约，达成了大和解——或者说虚假的和解。

一月中旬，会议召开，3月24日，他们签署的条约以极为庄严的方式加盖了国印，正式生效。一切尘埃落定后，为了纪念此事，他们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庆典上，国王亨利六世和玛格丽特王后头戴王冠，身披王室正式礼服，走在队列的最前方，紧随其后的是英格兰的主要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这些人庄严肃穆地走向圣保罗大教堂。

圣保罗大教堂位于泰晤士河畔，图为黄昏的圣保罗大教堂和泰晤士河。绘者信息不详，现藏于布里奇曼图书馆

伦敦市民和来自伦敦周围城镇的其他民众共同见证了这次盛大的典礼，在队伍通过时，他们站在大街两旁为此次和解而大声欢呼。夜幕降临后，市民家里的灯火和大街上的篝火照亮了整座城市。不过，大约一年之后，内战再次爆发，而且这次内战的激烈程度更胜从前，参与内战的双方也更加疯狂。经此一战，亨利六世失去了王位。在下一章中，我将详细叙述与此战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