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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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东西——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威胁——享誉全欧洲榜样——亲自掌权的雄主——愧对列祖列宗——遗祸后世子孙——另一个潜在的威胁——王室支脉的王位继承权——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继承权的来源——警惕竞争者——不可信的亲属——改朝换代的可能性——可信的妻子——不够果断的亨利六世——亨利六世的担忧——尽职尽责的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玛格丽特王后看到胜利的希望——玛格丽特王后做的另一件事——反对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联盟——求见索尔兹伯里伯爵——萨默塞特公爵的话——萨默塞特公爵告辞——玛格丽特王后继续努力——玛格丽特王后的势力
在宫廷中,最重要的东西是权力,与它相比,感情几乎不值一提。因此,当玛格丽特王后抵达英格兰后,她所要面对的是公众事务和个人阴谋相互交织的英格兰宫廷。不过,凭借着自身优良的品质和有利的地位,在英格兰宫廷中,玛格丽特王后游刃有余:她不仅能够处理好英格兰王国内复杂的人际关系,还善于利用周围那些人的爱恨情仇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虽然她年纪尚轻,但她的心智之成熟、做事之老练,令很多同龄人望尘莫及。虽然她美如冠玉,仪态万千,极富女性魅力,不过,在英格兰的宫廷中,她的表现却更像一位铁骨男儿。处理事情时,她无所畏惧、勇气非凡、精力充沛,英格兰宫廷的人几乎很难相信他们的王后是一位弱女子。
其实,当时的英格兰人都以为内维尔夫人已经不幸罹难了。在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看来,他已经杀掉了船上的所有人,还毁掉了整条船,内维尔夫人不可能幸存。而对于萨默塞特公爵来说,他派去接应内维尔夫人并送她回家的人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等到她。第二天,通过私下询问,萨默塞特公爵得知,当天晚上,内维尔夫人的确乘坐了那艘失事的船,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得到她回到伦敦的消息。最终,萨默塞特公爵悲痛地想到,内维尔夫人可能真的与船上的其他人一起死于这场事故中了。至于内维尔夫人的父亲索尔兹伯里伯爵,在将船上的人屠杀殆尽后,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就去找到了他,向他和盘托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声称他发现内维尔夫人卷入了一场罪孽深重的阴谋中,如果这个阴谋公之于众的话,那么,不仅内维尔夫人会因此而难以见人,就连索尔兹伯里伯爵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蒙羞。严酷无情的索尔兹伯里伯爵认为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处置完全正确,因此,他们约定对外保守秘密,并散布消息说,由于某种自然原因,内维尔夫人不幸辞世了。
这就是玛格丽特王后和内维尔夫人抵达伦敦时的情形。刚刚成为英格兰王后,玛格丽特便开始盘算着怎么扳倒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她首先要做的便是把丈夫亨利六世从死气沉沉的倦怠中唤醒,给他注入独立的思想,唤起他建功立业的野心。

亨利六世与玛格丽特王后
抵达伦敦、与亨利六世成亲后,玛格丽特王后经常对她的丈夫说:“你是强大的英格兰王国的国王,你的手中掌握着无穷的力量,能把英格兰变成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国家。除了英格兰王国外,你还拥有诺曼,以及法国其他一些有价值的土地,这些领土共同组成了一个庞大王国的疆域。在统治这个王国时,你将会获得无上的荣耀,只要你肯将统治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一切都会实现的。”
接下来,她又向亨利六世分析了英格兰的时局,并告诉他说:“你把整个王国的大权交给王叔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让其代为掌权的做法非常不妥。”之后,她又从各个方面分析利弊,极力敦促亨利六世立刻亲自掌权。最后,她还表示,在英格兰的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即受宠的权臣掌权时间过长,地位稳固到国王几乎无法撤换他的地步,最终,国王自己只能沦为傀儡。现在,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正在以同样的方式迅速扩大他的影响力,如果亨利六世继续无所作为,不奋发图强的话,那他就很难有机会夺回自己的权力,最终只能屈辱地作为傀儡活着。
不仅如此,玛格丽特还多次力劝亨利六世要以自己的父亲亨利五世和祖父亨利四世为榜样。这两位英格兰国王都是亲自掌权的雄主,在位期间,他们加强了君主权力,扩张了英格兰王国的领土,享誉全欧洲。作为这些才干卓绝的先祖的后代,如果他一生碌碌无为,不问国事,并把大权交给一个贪婪的亲属的话,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呢,他又对得起自己的后世子孙吗?
此外,她还提醒国王亨利六世注意另一个潜在的威胁,在英格兰,王室的支脉也有权继承王位,并且一旦得到机会,这些王位的继承人一定会随时主张自己的权利。
正如玉牒所显示的那样,爱德华三世的次子莱昂纳尔唯一的直系后代是女性,因为她无法继承王位,所以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落到了爱德华三世的三子冈特的约翰的后代上。之后,莱昂纳尔的曾外孙女安妮嫁给了爱德华三世的四子爱德蒙特的儿子理查,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便是他们两人的后代。因为约克公爵理查·金雀花的身上既流着爱德华三世的次子莱昂纳尔的血,也流着爱德华三世的四子爱德蒙特的血,所以他自然也有权继承英格兰的王位。除他之外,亨利六世还有其他一些潜在的竞争者,因此,玛格丽特王后专门提醒丈夫,让他警惕这些人,因为他随时都会遭到这些王位竞争者的威胁。
最后,玛格丽特王后表示:“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应该、更不可以把国家大权交到一个不属于自己核心家庭成员的亲属手中,无论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与你的关系多么亲密,无论他对你多么忠心,你都不应该过度依赖他。如果改朝换代能够带给他更多的利益的话,他很可能会把你赶下王位,而到那时,你基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相对于亲属,你的妻儿才是最可靠的人,因为我们夫妻是紧密相连的,我们的利益也是一致的,因此,无论情况多么紧急,我都不会背叛你,我的丈夫。”
只要一有机会,玛格丽特王后就向丈夫亨利六世灌输这些理念。虽然妻子的话在亨利六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不够果断,不敢真的按照妻子的建议行事。他说:“现在,我没有理由剥夺王叔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权力,因为他总是能够完美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此外,现在的我也缺乏治国理政的经验,仓促之间,缺少了王叔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辅助的话,我可能会犯下大错,卷入麻烦之中。”
虽然如此,但玛格丽特王后还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从丈夫的这些话中,她清楚到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开始起作用,亨利六世已经不再完全信任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
为了继续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玛格丽特王后开始注意说话的场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当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与亨利六世的意见相左时,每当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并没有按照亨利六世的命令行事时——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冲突都和英格兰宫廷的人事任命有关,她都会再次向丈夫亨利六世灌输独掌大权的重要性。

玛格丽特王后与丈夫亨利六世。绘于1445年
此外,为了更进一步“挑拨”亨利六世和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关系,很多时候,玛格丽特也会故意制造一些矛盾。比如说,在英格兰宫廷的人事任命上,她会故意向丈夫亨利六世推荐一些她认为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一定会驳回的人选。接着,当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当真驳回了亨利六世的人事任命之后,她就会借机向亨利六世灌输自己的观点。
为了刺激亨利六世,玛格丽特王后曾经说过:“多么耻辱啊,作为强大的英格兰王国的国王,你却不能自由地安排自己宫廷的人,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你居然还要得到自己臣下的允许。本来,你是可以将这些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任意施为的。”
然而亨利六世却答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因为当我行走在犯错边缘的时候,王叔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总是能够及时插手,避免我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对此,玛格丽特王后反驳说:“的确,谁都有可能犯错。但对国王来说,被臣下以这种方式来纠正错误的经历是耻辱的。你的臣民一定会格外关注此事的,他们会认为你软弱无能,会觉得你是一个没有能力自主行事的孩子。因为当你准备行使作为国王的权力时,王叔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却如此地限制约束你。对我来说,这真是耻辱。”
接着,她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当你真正地执掌大权、独立决策时,你根本不必担心你所谓的错误,因为你的子民们总是倾向于认为一个国王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的正确,甚至于即使你的做法真的有错,他们也更愿意相信导致这些错误的是你的臣下,而不是身为国王的你。”最后,玛格丽特王后又向丈夫保证道:“如果你亲政的话,你必然会是一个明君,必然能够处理好英格兰王国的大事,必然能够得到英格兰人民的支持。”
除了持续不断地鼓励、激励甚至刺激亨利六世的雄心壮志外,玛格丽特王后还花费了大量时间处理英格兰王国内复杂的人际关系,判断英格兰贵族们的立场。最后,她私下里选择了一些反对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人,秘密地组成了一个反对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联盟。在这个联盟中,内维尔夫人曾经的情人萨默塞特公爵是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来到英格兰后,玛格丽特王后就推测,鉴于萨默塞特公爵与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之间的宿怨,萨默塞特公爵应该特别痛恨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因此,她打算利用内维尔夫人从中斡旋,从而将萨默塞特公爵纳入自己的阵营,与他一起推翻他的旧日仇敌。
为了控制事态的发展,玛格丽特王后跟内维尔夫人约定,在玛格丽特王后与萨默塞特公爵会面之前,内维尔夫人不得以任何方式私下接触萨默塞特公爵。而且,如果萨默塞特公爵想要获知任何关于内维尔夫人安危状况的话,他都要通过玛格丽特王后来了解情况。对于这个约定,内维尔夫人自然是欣然同意,她相信,相比于自己亲力施为,玛格丽特王后的安排会更加妥当。
读者们应该还记得,此前,与内维尔夫人交往期间,萨默塞特公爵处于已婚状态。不过,在内维尔夫人流亡法国期间,他的妻子已经故去,因此,现在他已经是个自由人了。玛格丽特王后和内维尔夫人的计划实际上也是对他的一个测试,如果他仍然爱着内维尔夫人的话,那么现在他便可以娶她为妻了。
实施计划的时候,玛格丽特王后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首先,她先跟萨默塞特公爵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会面,在这次会面中,她告诉萨默塞特公爵说内维尔夫人仍然在世,她不仅安全无恙,而且就在左近,如果萨默塞特公爵还想再次见到内维尔夫人的话,她也有足够的能力让内维尔夫人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当然,玛格丽特王后这么做也是有条件的。
听到内维尔夫人仍然在世的消息时,萨默塞特公爵简直喜出望外。起先,他并不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为了真正确认这个消息,确定失踪已久的内维尔夫人仍然安然无恙地生活在英格兰的某处,萨默塞特公爵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见到她。萨默塞特公爵表示,只要玛格丽特王后能够让内维尔夫人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无论她提出的条件是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
玛格丽特王后说出了自己的三个条件:
第一,现在这种情况下,萨默塞特公爵可以见一下内维尔夫人,确定她确实尚在人世,但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只有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彻底失势后,他们两人才能真正团聚。
第二,为了避免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怀疑,也为了方便执行某些计划,萨默塞特公爵应该做出一副与玛格丽特王后矛盾重重的样子。当然,扳倒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后,玛格丽特王后会再次宠信萨默塞特公爵。
第三,萨默塞特公爵应该竭尽所能增强自己的势力,尽可能地召集更多的人反对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直到这些力量强大到可以在议会里指控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种种罪行,并要求议会对之进行审判为止。
萨默塞特公爵立刻就同意玛格丽特王后的条件,而玛格丽特王后也遵照约定安排他跟内维尔夫人见了面。
重逢之后,萨默塞特公爵立刻就沉浸在爱和欢乐的狂喜之中,他紧紧地把内维尔夫人拥入怀中。当时玛格丽特王后也在场,她饶有兴趣地见证了这对恋人重逢之后的喜悦。不过不久之后,玛格丽特王后就打断了这种喜悦,他提醒萨默塞特公爵注意时间,还把他们下一步即将采取的措施告诉了他。
玛格丽特王后说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求见索尔兹伯里伯爵,并请求他把内维尔夫人嫁给你,同时,你也要努力地将他吸纳到我们的联盟中来。”
沃里克伯爵是索尔兹伯里伯爵的儿子,内维尔夫人的哥哥。如前所述,他是著名的”造王者”——在两大王朝权力更迭之际,他发挥了巨大了作用,几乎可以决定王位的归属。目前,在英格兰的宫廷中,沃里克伯爵可谓权倾一时,因此,玛格丽特王后非常渴望将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萨默塞特公爵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当然,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通知索尔兹伯里伯爵他的女儿安然无恙,并请求他将女儿嫁给自己,一方面也是为了想办法确认一下索尔兹伯里伯爵的立场,看看有没有希望将他吸纳进自己的阵营,让他与玛格丽特王后联手对付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
最后,萨默塞特公爵设法跟索尔兹伯里伯爵见了面,并亲口告诉他说:“索尔兹伯里伯爵阁下,您的女儿已经去世的传言并不可靠。她不仅没有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淹死在泰晤士河中,而且还逃到了法国,得到了法国太子妃的庇护,一直生活在那里。”另外,因为不愿意泄露内维尔夫人被迫逃亡的真实原因,所以萨默塞特公爵就跟索尔兹伯里伯爵解释说:“您的女儿之所以离乡背井,是因为她想逃避她与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婚约——她极其厌恶这桩联姻。”最后,他又说:“现在,您的女儿内维尔夫人终于回到家乡了,受她所托,我请求您宽恕过去的一切,也请求您允许我娶她为妻。”
在萨默塞特公爵的计划中,他打算利用内维尔夫人依然在世的快乐消息和她即将达成的美好姻缘来唤起索尔兹伯里伯爵对女儿的爱意。达成这个目标后,他会想办法转换话题,谨慎地向他透露当时的真实状况以及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残暴。
但索尔兹伯里伯爵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一听到萨默塞特公爵提起他的女儿,索尔兹伯里伯爵便勃然大怒,他开始用最难听的话痛骂内维尔夫人,还表示自己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的无耻,他再也不想与这个无耻的女儿有任何联系了。最后,索尔兹伯里伯爵还表示自己已经将他这个无耻的女儿逐出了家门,剥夺了她的继承权,把她应继承的那部分财产转到了她哥哥沃里克伯爵的名下。
看出一切都没有希望之后,萨默塞特公爵立刻就告辞了。
虽然他们企图拉拢索尔兹伯里伯爵的计划失败了,但玛格丽特王后并不气馁,而是继续从其他方面努力,坚持不懈地完善自己的计划。苦心人、天不负,来到英格兰大约两年之后,她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可以采取行动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