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室求婚
精彩看点
玛格丽特王后的成就和才能——求婚——英格兰的情况——亨利六世的个性——廷臣的计划——婚姻计划——亨利六世的情况——格洛斯特公爵的计划——阿马尼亚克的三位公主——她们的画像——计划失败——哪种方式——主教的计划——亨利六世想要得到画像——尚舍维尔去法国——萨福克伯爵——尚舍维尔处于危险中——格洛斯特写信给法王——尚舍维尔被捕——计划全盘泄露——宫廷麻烦——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的反对——英格兰的反对——激烈的讨论——萨福克伯爵受惊——他的安全通行证——各种反对意见——亨利六世有了一个竞争者——玛格丽特的愿望——婚事敲定
不满十四岁时，玛格丽特就因其才貌双全、举止端庄、谈吐文雅名动一时。她随母亲辗转于法国各地，借住在不同家庭，有时还会住进法国王后的宫廷。认识她的人，无不为她的魅力所倾倒。玛格丽特当年跟圣波尔伯爵缔结的婚约解除后，其他一些家族请求跟她联姻，但她的母亲都没有同意。伊莎贝拉以女儿为傲，对女儿的未来寄托着高远的期许，所以一点儿都不愿意草率安排女儿的婚事。
同时，在英格兰，正如上一章论述的那样，亨利六世的亲戚和叔父之间的怨恨积压已久，局势犹如箭在弦上，以亨利·博福特和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为首的两大派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亨利六世成年之前，亨利·博福特一直亲自照管他，而亨利六世的叔父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则是同一时期英格兰的摄政王。
时光飞逝，亨利六世已经二十四岁了。试想一下，如果他精力充沛，善于杀伐决断，没准儿能压制那些狂暴的冲突者，还能将统治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迫使他们在权威下和平共处。遗憾的是，亨利六世生性怯懦、意志薄弱，亨利·博福特和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及其拥趸则狂暴躁动、冲动鲁莽。在这种情况下，亨利六世即使希望从中调解，也力有不逮。
事实上，两派的主要矛盾就是竭力争夺亨利六世的控制权。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两派很早就着手准备了——他们都在谋划着为国王选择一位合适的妻子。无论两派中的哪一方能成功说服国王接受己方的联姻方案，该方的领袖定会成为宫廷里最有影响力的人——双方对此心照不宣。
在那个时代，国王和王子的婚姻很难由自己做主，他们无法轻易拒绝政治意义上的联姻——即使在现代王室，也是如此。通常，为他们安排婚姻大事时，他们年纪尚幼，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参与决策的资格，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首肯这个选择，然后实施这项决策。成年后，如果他们打算毁掉孩童时代的婚姻，或拒绝承认这桩婚姻，那他们必将付出可怕的代价——招来极度反对，陷入政治纠葛，甚至引发公开的、残酷的战争。
亨利六世年轻时的画像，绘者信息不详
有时候，即使一位王子或国王到了能分清是非的年龄，虽然之前没有为其安排适婚对象，其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亨利六世就是如此，如果他想为自己选择一位心仪的妻子，那他将面临尴尬的境地。同时，他择偶的范围也极其有限——他不能通过访问其他国家的宫廷，结识那里的公主，然后选择一位真正适合自己的公主并迎娶她。因为在那个时代，任何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出访外国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不难想象，他离开期间为国家所做的种种必要安排，往往会激发旧的仇恨，挑起新的事端。
考虑到各种不利因素，意欲择偶的国王或王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能通过传闻了解几位备选公主的性格、人品，或根据她们的画像判断其个人魅力。亨利六世择偶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亨利·博福特和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以及这两派的其他成员都热切希望为国王物色一位合适的新娘。为实现这个目标，他们急切地四处寻觅。这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但凡国王有丝毫离开王国的迹象，都会让这些派系立刻公开对战。
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及其拥趸相中了阿马尼亚克家族的三位公主。他们计划跟这个家族展开议婚谈判，并获得三位公主的画像，然后将画像送回英格兰。这样一来，亨利六世就可以根据画像在三位公主之间做出选择。为此，他们还专门组建了一个委员会来处理相关事宜。亨利·博福特及其拥趸也在密切关注议婚的事态进展，以便随时阻止计划。虽然计划才刚开始，但他们仍需谨慎行事，以免露出马脚。
关于三位公主的画像，亨利六世向议婚委员会下达了特殊指令——务必确保画像的精确性和真实性。亨利六世希望画家在勾画公主们的轮廓时，绝不能夸大她们的美丽，而且公主们坐下来准备画像时，也不能以非同寻常的方式打扮自己。相反，画面上一定要呈现出她们最真实的面容和最简洁的衣裙，她们的身材、相貌、肤色及神态都须是最自然的状态。委员会也给画家下达了命令，要求他迅速完成这些画像，然后将画像送回英格兰，这样国王就能尽早看到这些画像。只有三位公主的画像栩栩如生地呈现在国王面前，他才能在三者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
有此机会，亨利六世就能在阿马尼亚克家族的三个公主之间选择自己心仪的对象。遗憾的是，计划虽然安排周详，也考虑到所有细节，但还是未能成功实施。因为那时公主的父亲恰好正在跟法王进行联姻谈判，为了自己利益最大化，他自然希望先悬置英格兰方面的议婚事宜。于是，他通过种种方式打断或延迟画家的画像工作，让他无法按期完成画像。
就在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和他的党羽们一心忙着推进方案，试图诱导亨利六世从阿马尼亚克家族的三位公主中选一个为妻的时候，枢机主教亨利·博福特及其拥趸也没有闲着。亨利·博福特久闻玛格丽特风华绝代，冰雪聪明，经过全面调查和周详考虑后，他在心中择定玛格丽特为英格兰女王，让她成为自己在宫廷的代理人。为了吸引亨利六世的注意，他采用了如下方式来引入这个话题。
英法战争期间，有一个名叫尚舍维尔的人在安茹被俘。俘虏他的骑士扣押了他并向他索要赎金，但并未对他实施严密的看管。他获得假释，得以在英格兰境内自由行动，也就是说，他以自己的荣誉保证自己在赎金付清之前绝不会逃跑，更不会逃回自己的祖国。
尚舍维尔虽已沦为囚犯，但从出身和教养上来说，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居留英格兰期间，由于得到了假释，他得以进入英格兰最高层的社交圈，还常在宫廷露面，并有机会面见亨利六世，与之交谈。一次会面中，他以流光溢彩的词句向国王亨利六世描述了玛格丽特的绝世容颜和冰雪聪明。据说，他是在枢机主教亨利·博福特的诱导下这么做的。原来，自从得知尚舍维尔跟玛格丽特王后相熟后，亨利·博福特就极力促成他跟国王会面。这样一来，尚舍维尔就有机会在无意中向国王提及玛格丽特，同时，这种方式也不会招来国王的怀疑——听到对这位公主的赞誉是自己朝臣联姻谋算的结果。
如果这真的是亨利·博福特的秘密计划，那其成效不得不令人钦佩。尚舍维尔对玛格丽特倾国倾城的美貌描述，以及她活泼的性格和过人的智慧，都成功唤起了亨利六世强烈的好奇心。
“我非常希望看到这位年轻女士的画像。”亨利六世说。
“我能够轻松为陛下拿到画像，” 尚舍维尔回答说，“假如陛下委托我以此为目的回到洛林的话。”
尚舍维尔希望回到洛林，为亨利六世办妥此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规避假释所需承担的义务了。
最后，亨利六世允许尚舍维尔离开英格兰。但尚舍维尔并不满足于亨利六世的口头承诺，他要求亨利六世赐自己一张正式的安全通行证，以恰当的形式写明事由，并附上亨利六世的亲笔签名。收到这份文件后，尚舍维尔立刻启程离开伦敦，开始了长途跋涉。显然，他此行的性质和目的均属高度机密。
一个名叫萨福克伯爵的贵族深得亨利六世的信任，受到指派跟尚舍维尔一起协同办理此事。当时的情形应该是他陪同尚舍维尔前往洛林——那时玛格丽特王后正跟母亲一起住在那里——到了洛林之后，他就协助尚舍维尔一起完成画像。他们在法国雇了一位顶尖级的画家，画像一完成，尚舍维尔就带着画像启程返回英格兰。
而这时，那位俘虏尚舍维尔的英格兰骑士却通过某种渠道获悉自己的囚犯已经离开英格兰，返回了自己的祖国。他怒不可遏，他认为尚舍维尔没有缴清赎金就擅自返回法国的行为严重违反了他们之间的假释约定。当时，违反假释是有损名誉的行为，不仅囚犯本人不光彩，那些教唆他、协助他这么做的人以及在他逃跑过程中保护他、藏匿他的人也都有失体统。因此，这位骑士认为自己应该立刻跟法王交涉此事，向其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令其逮捕逃犯，并将之押回英格兰。
这位骑士前去面见了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跟他讲述了事情的原委，让他写信给法王，知会法王尚舍维尔背离假释约定私自逃走一事，要求法王不要给尚舍维尔提供避难所，而要立刻逮捕他，并遣回英格兰。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很乐意做这件事。首先，他知道尚舍维尔是亨利·博福特的一个朋友，或者至少是跟亨利·博福特利益相关的一个人；其次，他还推测尚舍维尔回法国极有可能是为亨利·博福特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或秘密策划什么阴谋，而亨利·博福特及其同伙则很可能从中获益。因此，他写了一封信，并即刻派人送给当时的法王查理七世。
收到信后，法王查理七世即刻下令逮捕了尚舍维尔。那时，尚舍维尔已经拿到了玛格丽特的画像，正在离开洛林、前往英格兰的途中。他遭到拦截后，被送往文森，又从文森押到法王查理七世面前，查理七世要求他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到了这一步，尚舍维尔不得不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表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违反假释约定，也无意用任何方式欺诈自己的英格兰债主，更不会不付自己应付的赎金，他回到法国纯粹是因为英格兰国王亨利六世的命令。他还进一步解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向查理七世展示了玛格丽特的画像——他原本打算把这幅画像带回去给亨利六世。同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呈上了亨利六世亲笔签发给他的安全通行证。
听完他的解释后，查理七世不由得开怀大笑，他居然发现了亨利六世的恋爱秘密，这真是太巧了。同时，查理七世也非常高兴，因为亨利六世居然对一位法国女士怀有憧憬，而这位女士又跟法国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外，查理七世还考虑到自己可以借助这桩联姻，在英法议和谈判时达成更利于法国的条款。因此，他立刻释放了尚舍维尔，还建议后者尽快返回英格兰，并在他自己能力范围内极力促使亨利六世选择玛格丽特作为他的王后。
尚舍维尔奉命返回了英格兰，并向亨利六世汇报了此行的结果。看到玛格丽特的画像后，亨利六世非常满意，他决定再次赋予尚舍维尔一个秘密使命——派他立刻回到洛林去见玛格丽特的母亲。不过在此之前，亨利六世决定替尚舍维尔付清那笔赎金，先把尚舍维尔从假释的状态中彻底释放出来。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非常嫉妒地冷眼旁观这一切，他发现，尚舍维尔刚刚回到英格兰就立刻来到了宫廷，而且还跟亨利六世和亨利·博福特频频会谈，谈话的内容更是神秘莫测。此外，他还获悉亨利六世为尚舍维尔付清了他欠那位骑士的赎金，而且尚舍维尔还将再次被派出行，他开始怀疑一定有什么计划在进行。不久之后，整个宫廷都群情涌动，都在为国王亨利六世向玛格丽特求婚一事兴奋不已。
查理七世
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及其拥趸强烈反对选择玛格丽特作为他们的王后。他们深知，既然她是另一派竭力推荐给国王的，一旦她成为英格兰的王后，那他们一直以来的希望就会随之破灭。而另一派则坚定、热切地支持这次联姻。经过漫长的竞争和无穷无尽的谋划，双方互有攻防，最终，美丽的玛格丽特赢得了胜利。1444年的一天，英格兰和法国政府各自正式地任命特使在图尔城会面，为两国永久和平展开停战谈判，而和谈的坚实基础则是亨利六世跟玛格丽特缔结的婚约。双方决定休战两年，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详细安排两国之间和平共处的细节，同时也可以完善议婚条款。
停战的消息一经传来，英格兰上下举国欢腾，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及其拥趸则一心想阻止这桩婚姻。不过，考虑到婚姻不是政治，他们并不能公开反对这桩婚事，于是，他们便将敌意指向当时正在跟法国进行的和谈计划。他们表示，以英格兰强大的武力以及英格兰在法国持续增长的权力，正值鼎盛的英格兰根本没必要跟法国议和。而亨利六世国王的顾问团却向国王建议终止征服法国的辉煌进程、撤回军队，他们这样的建议不仅自毁体面，而且还会让英格兰失去即将赢得的一切。
在议和问题上，宫廷和议会讨论激烈，争执不休。最终，亨利·博福特一派占了上风。亨利六世任命萨福克伯爵为最高使节，命其前往法国宫廷商谈两国即将达成的和平条款。同时，萨福克伯爵还要协商亨利六世和玛格丽特的议婚条款。
一开始，萨福克伯爵很不情愿担此重任。他担心为了达成亨利六世的愿望，自己将不得不对法国做出重大让步，而在未来的某个时期，一旦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一派的人掌权，自己难免需要对这些妥协负责，也难免会遭到审判和谴责，还可能因自己牺牲了英格兰王国的荣耀、建议并促成了不光彩的和平谈判而被判叛国罪。他忧虑重重，一方面，他感觉到了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一派持续上涨的激愤；另一方面，他也感受到了亨利·博福特一派的威胁和恐吓。
接到任命后，萨福克伯爵勇气尽失。于是，他恳求国王原谅自己无法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但亨利六世并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最终，他们达成约定，亨利六世以应有的、庄严的形式赐给萨福克伯爵一份书面命令——上面有亨利六世的亲笔签名，还加盖了印玺——要求萨福克伯爵为了王室的权威承担此次出使任务。萨福克伯爵把这份文件当作自己的护身符，他的打算是，将来有朝一日，万一自己的政敌当权，因今日的出使之事审判自己时，自己就可以用这份书面命令为自己开脱，免除自己的法律责任。
协商和平谈判和议婚条款时困难重重，但萨福克伯爵最终都一一克服了。困难之一来自于玛格丽特的父亲勒内国王，他宣称安茹自先祖以来就是勒内家族的领土，而现在却被亨利六世的军队占领了，除非亨利六世恢复他和他的家族对安茹的所有权，否则他无法同意英格兰的求婚。萨福克伯爵并不愿意放弃这片土地，他深知，这块土地是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打了无数次硬仗，牺牲了无数英魂后才得到的。在英格兰，最不受欢迎的主意或许就是放弃安茹。一旦答应勒内国王的要求，英格兰人民对这桩婚事的敌意就会骤增。等到那时，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一派将会势力大增。然而，勒内国王坚持己见，不肯变通。最后，萨福克伯爵不得做出让步——安茹重归旧主。
勒内国王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贫困的他难以给女儿一份与这场华丽婚礼相匹配的嫁妆。但亨利六世却表示有无嫁妆都没有意义，他要娶的是玛格丽特本人，即使她没有嫁妆，她的个人魅力也足以超过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因此，如果玛格丽特的父母肯屈尊将女儿嫁给他，那他便不会收取任何嫁妆。
玛格丽特父亲为勒内国王。图中跪在地上祈祷的人为勒内国王，站在他身旁的为一名贵妇、主教和将军。尼古拉斯·夫劳门特绘
亨利六世希望议婚谈判尽早结束，因此，他愿意接受法王和勒内国王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之所以这么急切，是因为勃艮第家族也有一位年轻的王子正在向玛格丽特求婚。这位王子英勇善战，风度翩翩，才气过人，对玛格丽特也是一往情深。当时，这位王子就在法国时刻准备着，只要亨利六世的议婚谈判出现麻烦，就立刻带走自己的心上人。
现在，我们无从得知玛格丽特究竟更中意谁。年仅十五岁的她只能倚仗父母处置自己的婚事。更何况，她的婚事涉及了家族利益和政治利益，这种情况下，人们几乎不会考虑一个年轻女孩儿的个人喜好。
最终，一切安排妥当后，萨福克伯爵回到了英格兰，带回了和平条约和婚姻契约。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英格兰的理事会和议会批准生效。随即，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和枢机主教亨利·博福特开始了新一轮争斗。但由于亨利六世全力支持亨利·博福特一派，和平条约和婚姻契约全部获准生效。劳苦功高的萨福克伯爵晋升为侯爵，同时，根据王室婚礼的惯例，他又受命全权代表亨利六世前去法国，以英格兰国王的名义迎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