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一四章 王莽新政步履蹒跚 刘快旧族血胆连绵
第一四章 王莽新政步履蹒跚 刘快旧族血胆连绵

登极伊始,王莽陆续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先是百官任职的策书:木星要求庄敬,是东方的长官,这就是太师,太师负责实现雨水适时适度,使青色的光辉生育均平,考究日影和日轮;火星要求明智,是南方的长官,这就是太傅,太傅负责实现炎热适时适度,使红色的光辉发展均平,考究声音和曲调;金星要求安定,是西方的长官,这就是国师,国师负责实现干燥适时适度,使白色的光辉成长均平,考究度量和权衡;水星要求精明,是北方的长官,这就是国将,国将负责实现寒冷适时适度,使黑色的光辉休养均平,考究星辰和漏刻;月亮象征威刑,好像皇帝的左腿,这就是大司马,大司马负责实现武功,要注意方正,效法矩尺,主管天文,恭敬地顺从伟大的上天,谨慎地颁授人民生产的季节,鼓励发展农业生产,使得粮食获得丰收;太阳象征德政,好像皇帝的右臂,这就是大司徒,大司徒负责实现文治,要考虑融合,合乎国规,主管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辅导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率领人民服从君主,倡导改良社会风尚,使仁、义、礼、智、信五德深入人心;北斗象征最高标准,好像皇帝的内心,这就是大司空,大司空负责实现祥瑞纷呈,一派太平,要注意食物的规范化、标准化,以准绳为楷模,主管地理,开垦土地,兴修水利,管理大山大河,使鸟兽繁衍,草木茂盛……这些东西是根据《书经》等经典著作而来的,托古改制是王莽的一个重要原则。

规定好四辅、三公的岗位职责之后,王莽又设置了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等属官,职位都是孤卿。大司农改为羲和,后又改为纳言,大理改为作士,大常改为秩宗,大鸿胪改为典乐,少府改为共工,水衡都尉改为予虞,与前面三位孤卿合为九卿,每卿下设大夫三人,每个大夫下设元士三人,共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别主管首都各官署的所有职务。

王莽又专门设置了司恭大夫、司徒大夫、司明大夫、司聪大夫、司中大夫等新官职,负责对官员进行考核监督,主要内容有五个方面,即貌要恭,言要从,视要明,听要聪,思要睿。王莽认为,高官要想彰显自己的德行就必须谨慎修行,以身作则。鉴于汉朝官吏的腐败涣散,王莽对五司大夫寄予了厚望,要求他们秉公执法,大公无私,真心希望能通过他们的努力使新王朝面貌一新。

为了表现从善如流,王莽在皇宫周围特设了进谏的旗帜“进善旌”,批评的木牌“诽谤木”,申诉的大鼓“敢谏鼓”,并派了四位谏大夫分设在王路四门。

不光如此,为了凸显新朝之新,连宫门的名称也一并做了修改,长乐宫改为“常乐室”,未央宫改为“寿成室”,前殿改为“王路堂”,连长安也改为“常安”。

另外,为了给自己登极以更有力的佐证,必须彰显新皇帝的高贵出身。功夫不负有心人,王莽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脉崇高无上的世系,他的先祖就是黄帝。黄帝是轩辕氏,和王家有何瓜葛呢?王莽是这样解释的: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分别赐予了十二个姓氏,其中虞舜也即王氏宗亲,他先代接受了姚姓,而姚姓在陶唐时姓妫、在周代姓陈,在齐国姓田,在济南姓王,所以,姚、妫、陈、田、王这五姓都是黄帝虞舜的子孙。

既然王姓属正宗,王莽就要把列祖列宗请进祠庙接受祭祀了。于是,王莽建了五座祖庙、四座亲庙来纪念祖先,并规定元城王姓不准和姚、妫、陈、田四姓近亲通婚。

新政包括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诸方面。值得一提的有这么几项,首先是王田制和奴婢政策。

西汉中期以后,土地高度集中,奴婢买卖猖獗,成为引发阶级矛盾的重要根源。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僚吏屡屡上书,提出“限田”、“限奴”的改革方案,试图挽救社会危机。如武帝时的董仲舒,元帝时的贡禹,都曾向皇帝提出过,但没能实现。哀帝在位时,当时的大司马大将军师丹再次提出此项建议,哀帝曾为此下过诏书,说到“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蓄奴婢,田宅无数,与民争利,百姓重困不足”的局面,丞相孔光和大司空何武一起曾奉命拟出如下规定:

诸侯王、列侯、关内侯、吏民可以在封国,驻常安(即长安)的列侯及公主可以在县道购买田地,但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可蓄奴二百人,列侯、公主为一百人,关内侯、吏民为三十人;但奴婢六十岁以上,十岁以下不计入数量。商人不得买田和做官,违者必追究刑事责任。所有超过限量的田产、奴婢一律没收充公。

谁料这个方案一公布,汉朝宗室贵族和哀帝外家傅、丁两家新暴发户首先发难,官僚地主和富商大贾也群起而攻之,不得已只好暂缓实行,没几天,哀帝就赐给佞臣董贤土地两千顷,等于自打嘴巴,限田限奴成了泡影。

王莽登极的第一年就颁布了王田奴婢法令,大有挽救天下苍生舍我其谁的坚定。

古代八家同作一井田,耕作时同住一棚,一夫一妇分田一百亩,按十分之一缴纳租税,就能够使国家丰裕,人民富足,这是唐、虞时代的政策,后被夏商周沿用。到了秦朝,统治者穷奢极欲,不断增加赋税,废除井田,竭尽民力,毁坏制度。从那以后,强者占田以千万计数,弱者竟无立锥之地,同时设置买卖奴婢的市场,跟牛马同栏,奸诈残暴之徒借机谋取暴利,买卖人口成风。到了汉朝,土地税有所减免,按三十分之一征收,但经常有额外的赋税,如因病残而丧失劳动能力的,恶霸豪强掠夺财物的,有时赋税之重竟达十分之五!富人家的牲口都有吃不完的粮食,而穷人家连酒渣糠皮都吃不饱,社会动荡不安,罪人层出不穷。

王莽下令把全国的田地改叫“王田”,奴婢改称私属,全部禁止买卖。“王田制”的核心是变地主的土地私有制为封建的土地国有制,主要有三点:一是凡家中人口男丁不满八人而占有田亩超过一井即九百亩的,要把多余的田亩分给亲属和乡邻,二是无田的农民按一夫一妇百亩授田。若有无视法律惑乱民众的,违者严惩不贷,流放到四方极远的穷荒僻壤去。

平心而论,王莽对当时的社会现实和土地、奴隶制度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实际的,提出的政策也是具有实际意义的,但不容置疑的是,到了汉朝,奴隶制社会的土地私有制早就让位于地主阶级土地私有制,西汉土地私有制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土地买卖和土地兼并,土地所有权是通过土地买卖而实现的,这是一种经济规律,是任何人为的力量都无法从根本上遏制的,这也就是王田制何以很快遭遇失败的原因。

其一,王田制规定“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退出多余的土地,那就意味着一个人和八个人拥有的可以同样多,很多豪强通过分家析产的办法使每个男丁保住九百亩土地是很容易办到的。人丁兴旺的家族男丁盈八的更是高枕无忧。

其二,一夫一妇授田百亩的规定流于一纸空文。根据史书统计,新朝初年时,全国的土地若按户平均分配的话,则每户可摊到六十八亩,这是不把豪强们分家析产的侵吞部分算在内的,而且也没有考虑地域差异;再者,政策中没有规定奴婢是否参加分田。如果奴婢参加,无形中又增加了豪强的份额;如果奴婢不参加,身价卑微,无形中又刺激了奴婢买卖市场。而且重新授田困难重重,地主土地所有制已经延续了将近五百年,土地的实际所有权错综复杂,不同所有者的土地犬牙交错,根本无法分成方方正正的“井”田。

其三,土地买卖是地主在土地私有制条件下进行土地兼并的主要手段,单凭一纸空文很难取消。一是贵族官僚豪强地主和富商大贾等阶层必然要利用特权对土地进行巧取豪夺,大批购进肥田沃土,在王田政策公布后,他们又迅速大量地转变手中的土地以获得金钱;二是广大的小自耕农每遇荒年恶岁就必须出卖土地以缴纳租税和抵偿债务,而风调雨顺时他们又要买进土地作为扩大再生产的资本。因此,禁止土地买卖遭到了各个阶层的强烈反对,更增加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至于奴婢问题,王莽向来是认真的,连亲生儿子杀奴都要令其自杀偿命,足见他对奴婢问题的高度重视。王莽下令将奴婢改成“私属”,从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特别是不准买卖奴婢,保证了他们的生命安全,堵塞了农民沦为奴婢的渠道。王莽实行这一政策究竟是源于儒家“天地之性人为贵”的信条呢?还是他本人深深同情着与他有着暧昧关系的女奴婢呢?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王莽实施奴婢政策的目的是为阻止劳动者主要是农民的进一步奴婢化,以解决农村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从而有效保证赋役。但这并不是彻底解放奴婢,而是承认剥削奴婢的合法性。既然土地兼并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那么就无法阻止失去土地的破产农民沦为奴婢。奴婢制度公布以后,贵族官僚豪强地主富商大贾必须按照法令来调整奴婢拥有的数量,多余的卖出,不够的买进,客观上更加刺激了奴婢市场的买卖。导致的结果是,奴婢拥有者因为这一政策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对王莽怀恨在心,而奴婢们因为这一政策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境遇对王莽也心生怨恨。

再说说五均六管政策。

始建国二年(10),王莽根据国师刘歆“管理财政,纠正偏差,禁止商人获得不正当利益”的建议发布了“五均”、“赊贷”的诏令,为的是“调剂多寡,控制囤积居奇”。“五均”即政府对工商业经营进行管理,控制物价,在原长安、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等五个主要城市执行,称为“五均市”,设置“五均官”。

“六管”,是指对盐、铁、酒、铜冶钱布、名山大泽、五均赊贷等在内的六个方面的管制。这些都是人民生活必不可少的,又是容易被豪强富商们垄断用作盘剥工具的,所以,统一由国家管理,目的是抑制豪强们过分地盘剥,从理论上讲是可行的,但在实际执行中却出现了问题。

首先,被王莽任用的五均六管的官员多是大工商主,如临淄的姓伟(此人姓姓名伟),洛阳的张长叔、薛子仲等人,家资都在千万以上,这些人跻身朝堂,摇身一变成了掌管六管的“羲和命士”,不仅打破了汉初工商业者不许做官的禁令,而且这些人的发家史大多离不开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贱买贵卖和放高利贷,如今成了朝廷命官,更可以名正言顺地巧取豪夺,中饱私囊。在他们手里,五均六管成了相互勾结、鱼肉百姓的尚方宝剑,人民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其次,就是六管制度本身的不完善。如规定几乎所有的生产活动都要求主动申报收入,不报或报而不实企图偷税漏税的,没收劳动所得,本人为官府服劳役一年。因为制度的琐碎、不合理和可操作性差,弊端日渐暴露,到后来,触犯的人越来越多,惩处也越来越严,几乎遭到了全社会的反对。老百姓举手投足都要触犯法令,无法种田织布,正常生活被打乱,终致“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

再次,币制改革成效甚微。这可以说是最混乱最荒唐的一种。从居摄二年(7)到地皇四年(23)的十多年时间里,王莽曾四次下诏改革币制,五次下诏禁止民间私铸货币。

但是,西汉后期以来国家信用丧失,物价财政危机重重,民间盗铸成风,富豪大贾破坏,以及新币本身存在的一系列弊端,如换算困难,重值不符,兑旧易新,信誉不定等,都使老百姓产生抵制心理,阻碍了新币的正常流通。而王莽却一味依靠严酷的法令强制推行,求成心切,一会儿看百姓不依从,就只通用小钱和大钱两种;一会儿见无法禁止私自铸钱,便加重刑罚,实行连坐,一家铸钱,五家邻居连坐,全都罚为官奴婢;一会儿为了要提高新币信用,又让吏民们出门必须要携带布币作为通行证,否则饭店旅馆不得入住,关卡渡口要盘问留难,就连公卿大臣也要携带布钱才能出入宫殿,没钱寸步难行……

如此反复造成巨大浪费,每当陷入困境,便只好颁布新的改革措施。天凤元年(14),王莽又开始实行第四次币制变革。尽管王莽认识到欠缺并试图进行整顿,但无奈朝令夕改已使信用丧失殆尽,往往新币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就被改革者半途遗弃,再加上内乱,“奉古改制”的目标成了镜花水月……据史料记载,王莽个人非常崇尚简朴,想以此矫正当时挥霍浪费的社会风气,他家里的仆役穿着布衣,马不吃谷物,平时吃喝费用不超过平民,而他本人则是克制食欲,约束餐宴,每天零星购买刚够用的粮食,家中样样东西依靠市场供应,总是当天用完,没有积蓄。但这杯水车薪的自律,并不能遏制奢靡之风愈演愈烈。

始建国元年(9)四月间,正是常安微风细雨、桃红柳绿的时节,在千里之外的山东黄县却是雨横风狂,落红狼藉。汉景帝的七代孙徐乡侯刘快,集结党羽几千人,在他的封国起兵,他准备趁着新朝立国之初的混乱,联合全国各地的刘姓子孙,夺回大汉江山,于是率兵直奔即墨城,即墨城是汉朝胶东国的国都,刘快的长兄刘殷是原汉朝的胶东王,这时已被王莽改封为扶崇公。

刘快一路兼程风餐露宿,跑得人困马乏,盼着到了即墨,在长兄的王府里歇歇脚,犒劳犒劳马步三军,联合长兄一起动手。

不料,到了城下一看,即墨城城门紧闭,早进入了战备状态。刘快一口热水没喝上,倒差点挨了从城头射下的一支冷箭。刘快吓出一身冷汗,对着城上的守卒大骂道:“你他妈的眼睛瞎啦?也不看看老爷是谁!快去禀报你们胶东王,就说他兄弟徐乡侯刘老爷驾到!”

谁知守卒朗声大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刘老爷啊,早知道是你我们就不使冷箭了,直接使热油浇你个狗血淋头!伙计们,上!这回可要瞄准了啊!”

刘快差点没叫滚油给淋个满身,亏了胯下骏马矫健才躲过一劫,身边的传令兵却已被浇得吱哇乱叫。

刘快火冒三丈,指着守卒大骂道:“混账东西!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叫你们胶东王出来!”

“刘大老爷,即墨城里没有什么胶东王,只有一位坐在牢里的大新扶崇公刘殷!”

刘快一听惊得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他稳定一下情绪,极力摆出大汉皇裔的架势来厉声道:“反了!竟敢擅自关押大汉皇裔堂堂的胶东王!”

城门上的那几位不屑地摇晃着手中的刀枪道:“谁反了?你才是反贼呢!连你的亲哥哥扶崇公都这么说,你以为是我们关押了他?错!是他自己卷铺盖入狱的!他老人家交代过了,反贼一来就给我抓起来交给朝廷治罪!”

刘快听罢,心想这个胶东王也太不给刘家争面子了,看来这下没指望了,可既然已到了城门跟前,也只有豁出去了。于是,他对城门上的守卒道:“你们身为大汉军卒,受我刘家世代厚恩,怎么能助纣为虐,还不赶快放下武器,开门迎接刘老爷进城!”

“少来!大汉给我们什么好处了?几年了不发军饷,哪像大新天子,一登极就给我们加饷,你要真想帮我们,那就赶快下马投降,你兄长也不用在大牢里待罪了!”

刘快大怒,拔出宝剑一挥:“弟兄们,给我攻城!架云梯!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即墨城我还怎么去代莽兴汉?”

一群人即刻蜂拥而上。尽管刘快许下了攻进城去每人四两大烟土的好处,可无奈即墨军民万众一心,刘快几天也没攻进去,倒是让城门上的滚油礌石伤了一多半兄弟,眼看着没戏了,刘快只好下令撤军。

可谈何容易?即墨守军一看胜利在望,连忙乘胜追击,刘快的几千人马差不多全都送了命。刘快落荒而逃,跑到长广县荒山野岭实在跑不动了,只好找了棵歪脖子树,为大汉尽了忠。

喜讯传到京师,王莽大喜:“老天有眼啊!大新朝出了这样的忠臣良将,军民同心戮力,歼灭了反贼刘快,真是大快人心!凡阵亡的军民,予要好好吊唁他们,一律发给丧葬费,每人五万钱!”

“皇上,刘殷还在大牢里等您发落呢!”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王莽忙说:“赶紧放人!那是大功臣啊,他知道天命无违,断然拒绝了刘快的拉拢。理应重赏!把他的封国扩大到一万户,土地纵横各一百里。除了刘快的妻女外,其他应当连坐受罚的亲属都免于追究!”

王莽一高兴,大赦刘氏族亲。他认为自己是上天辅佑,连刘氏宗亲都帮助自己平定反叛,可见天下归心。可转念又一想,既然是上天安排,为何还会有刘快之类的跳梁小丑时不时出来捣乱?

此时,国将哀章适时地献上一计:“皇上,依臣之见,乃是对符命的解说不力所致,一定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符命,不理解您是如何做上大新天子的,所以应该将诸多符命整理好,派遣大臣到各地反复宣讲,告谕百姓。”

王莽马上命人执行,但一直拖到秋季才初见眉目,并非人们响应不够积极,实在是因为各种符命太多了,分门别类地归纳整理,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最后终于理清楚了,总共汇集了四十二篇符命,分为三类,德祥类五篇,符命类二十五篇,福应类十二篇,还附上了一篇总结性文字,大意是说帝王承受天命必定会有祥瑞征兆,这种征兆不是偶尔一次出现,而是按照“肇命,受瑞,开王,定命,成命”的过程反复不断出现的,接下来分别列举了邻国进献雉鸡、犀牛,武功县挖出丹书白石,巴郡石牛,天赐策书等加以佐证,搞得神乎其神。

这件浩大的工程完成之后,王莽选派了十二位五威将奔赴四面八方去宣讲,他们的车叫乾文车,画上日月星辰天文图像,象征天,驾车的母马叫坤马,六匹一组,象征地。五威将背插雉鸡翎,身穿威武的行头,每一将下设五帅,分别是前帅、后帅、左帅、右帅、中帅,五帅的衣帽、车饰、马匹各按照方位安排,颜色数量各有不同。分别是东青、南赤、西白、北黑、中央黄,西四、东三、南二、北一、中央五。可谓五彩缤纷,众寡不均。五威将举着称为天帝大一的使节,五帅举着称为五帝使者的旗帜,这五帝按方位分别是东方苍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西方白帝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中央黄帝含枢纽。

王莽亲自为他们送行,他看着浩浩荡荡的十二位五威将和六十位五威帅,心想,这才是大新的威仪啊!

见是天子亲饯,这七十二位受宠若惊,连连叩拜。王莽急忙上前拦住:“免了免了,跪脏了行头,影响大新的国威。诸位爱卿,普天之下,四表极远,此去任重道远,还望不辞劳苦!”

“臣等领命,宣讲天命,义不容辞!”

王莽于是把刻好的印信交到一行人手上,嘱咐道:“你们顺便把这个带上,分别授予王侯以下的各级官吏和匈奴、西域各国的其他外族,顺便把原先汉朝的印信收回来,再就是赏赐官吏每人两级爵位,赏赐民家户主每人一级爵位,赏赐民家主妇美酒羔羊,均以百户为一个单位进行分配。万望照章执行。吉时已到,你们出发吧!回来定有重赏!”

十二路车队于是浩浩荡荡出发了,遵照“迄于四表,靡所不至”的重托,又有封赏的诱惑,所有人全都尽心尽责,往东的到了辽宁东部和朝鲜咸镜道一带的玄菟郡,朝鲜平壤南边的乐浪郡,辽宁新宾以东一带的高句丽国,吉林松花江中游的夫徐国;往南的出了边境经过益州,一直到了云南广南一带的句町国;往西的出阳关,过天山,直奔了乌孙、疏勒、大月氏等西域三十六国,连只有四十户人家三百三十三位国民的车师都尉国也没落下;往北的则过长城,度阴山,直抵朔方大漠,去了匈奴。

五威将派出去了,王莽的八大心腹之一甄丰却一肚子的不满,眼看着所有人都靠符命升官发财了,就他没动静,心想,我本来还想奔太阿、大司空去的,敢情现在没我什么事儿了,就连那个卖炊饼的王盛现在都和我平起平坐了!想着心里很是憋屈,干脆闭门谢客,连朝也不上了。

甄丰的儿子侍中京兆尹大尹茂德侯甄寻知道其中的原委,也很气愤新皇的安排不公,赶来安慰道:“爹,我看您也别太发愁了,大不了我们再想个法子找补回来。”

甄丰摇头叹息道:“唉!这符命的事都是上天安排的,你当是闹着玩呀?符命就是皇命,谁敢违抗必遭天谴!”

甄寻一听咧嘴一笑:“爹,你这些日子在家闷着连朝也不上,恐怕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阵子符命都臭街了。您还真以为符命是老天爷显灵呢?告诉您吧,那都是人造的!”

“怎么会呢?”甄丰吃惊不小。

甄寻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我到前朝高祖皇帝的祠庙里去找那个仆射喝酒,那仆射就问我说是不是有个广汉口音的。我想想,说有啊。国将哀章就是广汉郡梓潼人嘛。那仆射就不说话了,只顾低头喝闷酒。经过我再三追问,那仆射才云遮雾罩地说了一句,怪不得瞅着那么眼熟呢。我回来一琢磨,那天送什么铜匣子金策书的,不就是广汉口音吗?”

甄丰还是有些不解,疑惑道:“广汉口音怎么了?那天使可是腾云驾雾来的,当时仆射不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吗?那哀章就是一介书生,他怎么能……”

甄寻不屑地道:“你以为哀章就只是一介书生啊?这常安城里卧虎藏龙,什么人没有?我早打听过了,那小子在老家时就跟峨眉山的老道学过武功,有时候喝多了还跟人吹牛,说他飞檐走壁、八步赶蝉都是小菜一碟呢!你想想,高祖祠庙那院墙才多高?”

甄丰突然恍然大悟了,怪不得辅政大臣里出了这么个人物,原来如此呀!看来真是年岁不饶人,差点让人给蒙骗过去了,转念一想,那还有王昌、王盛呢?难道哀章编造符命的时候就认识他俩?难道他们是早就串通好的?随即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莫非你也想效仿一下?”

甄寻又一笑:“儿子我不用效仿,我呀,天生就带着符命!”

甄丰脸色一沉:“休得胡言!这事就此打住,不许再提!”

甄寻把手伸到他面前道:“您看看您儿子的手相怎么样?”

甄丰没好气地道:“去去!开这种玩笑是要掉脑袋的!”

甄寻继续道:“您先看看,这么一道,又这么一道,一撇又一捺,这不就是个‘天’字吗?您再看这只,一折,又一折,还有一横,这不就是个‘子’字吗?”

“天子?”甄丰从嘴巴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赶紧去关上门,回来攥着儿子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擦擦脑门上的汗,对儿子道:“这种话千万说不得,让皇帝知道了是要满门抄斩的!”

甄寻笑道:“爹您放心。我就是想让您明白,这符命啊,也就那么回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甄丰彻底茅塞顿开了。很快,父子俩就设计好了一套关于符命的说辞交到了王莽手上。

王莽接到符命,有点骑虎难下。他明知道这所谓的符命也许根本名不副实,但又不好说明。为什么你的就是真的,别人的就是假的呢?你甄丰不就是想加官晋爵跟四辅平起平坐吗?干脆,封他个右伯召公,把陕县以西归他管算了。同时又将太傅平晏封为左伯,治陕县以东,明显有钳制甄丰的意图。

甄寻一计得手,于是又生一计,他又制造了一道符命,这道符命是要求把那位曾经是平帝皇后的皇室公主嫁给他。

王莽一看,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再这样下去还不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过几天还想禅让啊?便下令羽林军查封甄府。

甄丰刚领到印信,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就被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堵在府内。甄丰一想没什么指望了,索性悬梁自尽以谢罪。

甄丰一死,王莽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充分说明甄丰是假造符命,畏罪自杀,于是继续追查他的儿子甄寻,一年以后,终于在华山将甄寻捉拿归案,甄寻供出了一起制造符命的同伙,不仅有国师刘歆的两个儿子侍中东通灵将五司大夫隆威侯刘棻、右营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刘歆的学生侍中骑都尉丁隆,连王莽的堂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也牵扯在内。

甄寻以为扯出这些人可以保命,因为这些人皆为皇亲国戚且打击面比较大,但王莽还是下令将他们在京师就地正法,严惩不贷,并将他们分别抛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