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葛优劣论

西晋·张辅

乐毅、诸葛孔明优劣乎［1］，以毅相弱燕［2］，合五国之兵以破强齐，雪君王之耻；围城而不急攻，将令道穷而义服，此则仁者之师。莫不谓毅为优。余以五国之兵，共伐一齐，不足为强；大战济西，伏尸流血［3］，不足为仁。夫孔明包文武之备，刘玄德以知人之明，屡造其庐［4］，咨以济世。奇策泉涌，智谋纵横。遂东说孙权［5］，北抗大魏。以乘胜之师，翼佐取蜀。及玄德临终，禅其大位，在扰攘之际，立童蒙之主［6］，设官分职，班叙众才［7］。文以宁内，武以折冲［8］。然后布其恩泽于中国之民［9］。其行军也，路不拾遗，毫毛不犯，勋业垂济而殒［10］。观其遗文，谋谟弘远，雅规恢廓［11］。己有功则让于下，下有过则躬自咎。见善则迁［12］，纳谏则改，故声烈震于遐迩也［13］。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贪夫廉［14］。余以为，睹孔明之忠，奸臣立节矣［15］！殆将与伊、吕争俦［16］，岂徒乐毅为伍哉？

—— 《艺文类聚》卷二二

【题解】

据《艺文类聚·人部六》 “品藻”载，张辅曾撰 《名士优劣论》，论及魏武、刘备、司马迁、班固等，多有独到见解，可备一家之说。本文是其最后一节文字。标题据 《诸葛亮集笺论》所拟。

张辅 （？—306年左右），字世伟，南阳西鄂人。少有干局。初补蓝田令，不为豪强所屈。累迁御史中丞，多所纠劾。及孙秀执权，将绳辅以法，辅以笺与之，秀虽狡凶，知辅雅正，乃止。以助河间王颙破刘沈兵，为秦州刺史。后与陇西太守韩稚战，兵败被杀。有文集二卷，今佚。

【注释】

［1］乐毅：字永霸，生卒年不详，战国后期杰出的军事家，中山灵寿 （今河北灵寿西北）人，燕国名将。

［2］相：辅助。

［3］济西：济水之西。济水，源出河南济源县，与黄河并行入海，后下游为黄河所夺，唯发源处尚存。伏尸：谓杀人致死。

［4］造：造访、拜访。

［5］东：向东。说：游说。

［6］扰攘：混乱、纷争。童蒙：幼稚愚昧。

［7］班叙：班位的次弟，此用为动词。班：次序。

［8］宁内：安定国内。折冲：使敌人的战车后撤，即制敌取胜。冲：战车的一种。

［9］中国：中原。

［10］垂济：将要成功。

［11］谋谟：谋划、制定谋略。雅规：高雅的风范。恢廓：宽宏、博大；宽阔。

［12］迁：转变。

［13］声烈：声名。

［14］闻伯夷之风，贪夫廉：语出 《孟子·万章下》： “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15］立节：树立节操。

［16］伊、吕：尹伊和吕尚。尹伊，商代人，辅商汤，有大功。吕尚，佐周武王，亦有大功。后因并称伊吕泛指辅弼重臣。争俦：相匹敌。

【简析】

本文先是将诸葛孔明与乐毅进行比较，突出了孔明的文武之德；然后从正面歌颂了孔明的忠，堪比伊、吕。字里行间透出了对孔明的无限景仰之情。

诸葛亮出山之前，常自比管仲、乐毅，至少说明乐毅在其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出山之后辅佐刘备建功立业，名贯古今，可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因此，作者对乐、葛二人优劣之评，也只是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