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女　赋

东汉·杨修

惟玄媛之逸女，育明曜乎皇庭［1］。吸朝霞之芬液，澹浮游乎太清［2］。余执义而潜厉，乃感梦而通灵［3］。盛容饰之本艳，奂龙采而凤荣［4］。翠黼翚裳，纤縠文袿［5］。顺风揄扬，乍合乍离［6］。飘若兴动，玉趾未移［7］。详观玄妙，与世无双［8］。华面玉粲，韡若芙蓉［9］。肤凝理而琼絜，体鲜弱而柔鸿［10］。回肩襟而动合，何俯仰之妍工［11］。嘉今夜之幸遇，获帷裳乎期同［12］。情沸踊而思进，彼严厉而静恭［13］。微讽说而宣喻，色欢怿而我从［14］。

—— 《艺文类聚》卷七十九

【题解】

创作背景见王粲 《神女赋》。

杨修 （175—219），字德祖，弘农华阴 （今陕西华阴东）人。杨家世为名门，祖先杨喜，汉高祖时有功，封赤泉侯。高祖杨震、曾祖杨秉、祖杨赐、父杨彪四世历任司空、司徒、太尉三公之位，与东汉末年的袁氏齐名并联姻。杨修学博才俊，文思敏捷，有乃祖之风。东汉建安年间举孝廉，除郎中，官至汉相曹操主簿。后被曹操杀害，卒时四十五岁。杨修一生著作颇丰，堪称汉末著名文学家。其著赋、颂、碑、赞、诗、哀辞、表、记、书，凡十五篇，有集二卷，已佚；今存作品仅数篇，其中有 《答临淄侯笺》、《节游赋》、《神女赋》、《孔雀赋》等。

【注释】

［1］玄媛：玄妙美丽。逸女：美女。育：成长在。明曜：亦作“明耀”，光明；明亮。皇庭：天庭。

［2］朝霞：初升太阳照映的云彩。芬液：芳香的汁液。澹（dàn）：恬静、安然。一说水波摇动的样子。浮游：漫游。太清：天空。

［3］执义：坚持合理的该做的事。这里指坚守男女伦常之礼。潜：秘密、暗中。厉：奋起、疾飞。感梦：谓感应于梦中。通灵：通于神灵，指与神女心灵相通。

［4］容饰：妆饰、打扮。奂：盛众。龙采、凤荣：形容神采奕奕。采：同 “彩”。荣：花。

［5］翠：翡翠。黼 （fǔ）：古代礼服上绣的半黑半白的花纹。翚（huī）：指有五彩羽毛的雉。縠（hú）：轻薄且有皱纹的纱。袿：妇女所穿的华丽上衣。

［6］揄扬：挥扬、扬起。

［7］兴动：举止行动。玉趾：对人脚步的美称。此指舞步。

［8］玄妙：此指神女的舞姿曼妙。

［9］华面：如花之面貌。玉粲：如玉一般光泽绚丽。韡（wěi）：光明美丽的样子。

［10］凝理：比喻皮肤白皙润泽。琼絜：像美玉那样光洁。鲜弱：此指身材苗条，肢体柔美轻娴。柔鸿：温顺的大雁。

［11］襟：古代指衣的交领。俯仰：抬头和俯首。动合：动作。妍工：优美和谐。

［12］嘉：赞美。幸遇：有幸相遇。帷裳：古代朝祭的服装，泛指下裳，裙子。一说车旁的帷幔。

［13］沸踊：亦作 “沸涌”，水翻腾貌。彼：指神女。严厉：指神女矜持庄重。静恭：静肃恭谨。

［14］微：略、稍。讽说 （shuì）：婉言劝诫。宣谕：晓谕。欢怿（yì）：喜悦、快乐。

【简析】

包括本篇在内的几篇 《神女赋》，大都描写男性作者与一位神女的相遇，但是，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相遇，没有真正色情的描写。神女惊艳而来，翩翩离去，只留下无限惆怅的男主角。本赋从汉水神女吸霞饮露、乘风飘飞、漫游于天地之间的行为落笔，以简洁之笔法，灵动活化了神女与世无双的形象。最终，作者道出爱慕之情，希望自己能有郑交甫的好运，痴情地随神女而去。从文艺心理学来看，这是一种对理想中的女子表达仰慕的方式，从而纾解自己的爱慕之情。

赋中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法，如对比： “详观玄妙，与世无双。”作者感叹神女之美，选择的参照物是 “世”人，而 “世”人是一个范围极大的群体，在这里也是可以用来选择与神女进行对比的最大群体，而 “与世无双”说明笔下的神女是其中最美的一个，手法直接师承宋玉 《神女赋》，但就表现神女之美而言，却又略逊一筹；又如比喻： “华面玉粲，韡若芙蓉。肤凝理而琼絜，体鲜弱而柔鸿。”勾勒出神女 “面”、 “肤”、 “体”等外貌特征；再如烘托： “盛容饰之本艳，奂龙采而凤荣。翠黼翚裳，纤縠文袿。顺风揄扬，乍合乍离。”这是以神女周身华丽的妆饰来烘托其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