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被硝烟熏疼，脚步被砂石碰疼，思想被河流混沌的音声撞疼。眼睛总是避不过一些忧郁的果，躲不过一些悲伤的眼神，为折断翅膀的白鸽疼，为几十年紧闭的红唇疼，为流血的伤口疼。

肌肤的伤口留点血就愈合，当红宝石权杖上嗜血的眼睛使心上的伤口张开，是撕裂的疼。

当麋鹿被子弹击倒，滚下山坡；当羊羔托着鲜血直流的脖子，瞪眼看刀刃上的笑；当他们扑闪贪婪的眼睛，还想张开血盆大口啃咬光的手指，炸裂的疼，就会从每个骨缝迸发。

这疼像钢针扎着每根神经，这疼像一刀刀刮着柔软血管里的血。

尽管知道，从血管中渗出的血又会流进血管，也会从每个脉管把疼痛放出，使萎缩的血管在疼中舒展、鲜活。可颜色太多，眼睛怎么才能躲过西风残忍的红？声音太杂，耳朵怎样才能不闻黄蜂的嗡嗡？

界限像高耸的山，阻挡人们向同一个方向遥望；谎话像卡在太阳穴上的王冠；许多人像水中光滑的石块，滑动在方寸之间；同样的光，不同地照耀；一条河，这头清，那头浊。还是会疼。

这春日冬夜都会有的疼，肯定不是无病呻吟，不是眼泪触觉的扩张。不是让原始善良的血在血管肆意奔跳，也不仅是把爱的力量激发，把沉寂的骨头击打，而是让我的眼睁得更大些，用目光、用热血、用这小小的手，把那叫我疼的东西撕成粉末。

这疼痛，叫我在短小的生命中，要把一场场风暴卷走，把道路上的泥泞清除。这疼痛，使忧愤在胸膛时起时伏，让头脑清醒，让单薄的脊背背负拯救生命的使命。

这疼痛，叫我把阳光一节一节铸成人间阳光大道，叫我用无数个小花朵，生成世界一整座花城。

疼吧，我的骨头是海，我的血管是河，坚硬或柔软，都不会被疼痛的血焰烧毁，不会在山岳倒塌前，淌干最后一滴血。即使血管和神经轮转着疼，咬紧牙关，掉落汗毛，渗出鲜血，我的心还会长出嫩绿的爱，生出燃烧尘埃的雪。

疼吧，疼只会使爱的力量更强大，心灵更纯洁，血管更清透。

疼过之后，留下想要的人间温暖，挺立的思想，善美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