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躺着，有时也想：原来这样就算是在死下去，倒也并不痛苦；但是，临终的那一刹那，也许并不是这样的吧；然而，一世只有一次，无论怎样，总是受得了的……

后来，却有了转机，7月间他好像好了起来。14日，很知心的门生许钦文来看望他，赠火腿一只，红茶一盒。钦文本准备第二天就回杭州的，见鲁迅似乎有一些话没说完，就改口说：“不就回到杭州去，明天我还要再到这里来的！”

第二晚还到了另外一些客人，广平跑进跑出地忙，好一阵都不见人影。

鲁迅叫钦文挨近他坐下，轻声说：“钦文，我写了整整三十年，约略算起来，创作的已有三百万字的样子，翻译的也有三百万字的样子了，一共六百万字的样子，出起全集来，有点像样了！”

鲁迅又告诉了他编排的方式，然后静默起来，可两眼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发表意见。

“结集起来，的确是有点像样的了！”钦文突然醒悟过来，鲁迅先生这是在交代后事了！这种情况，如果直接同广平明讲，会使她伤心流泪的，所以他姑且先同自己说说，日后也好转告她。

先生的心好苦啊！

“而且，”钦文忍不住又补充道，“还要写，再添点创作和翻译！”

“这倒是——”鲁迅刚想说，广平走进房间来了，他停住了这话头，改谈起别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