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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1.19.17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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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广平不加检点,不管场合地说了一些话,他听到以后很不以为然。

恰巧他自己也有点不痛快,白天人事纷繁,友朋来往,还不大觉得。但一到夜里,青灯一盏、二人相对时,他就沉默,沉默到要死。最厉害的时候,会茶烟不吃,像大病一样,一切都不闻不应。

广平被搞得痛苦万状,她并不伤心自己的遭遇,而是焦急他的自暴自弃:“为了我的过失吗?打我骂我都可以,为什么弄到无言!如果是轻蔑之极了,那我们可以走开,不是谁都没有勉强过谁吗?”

他不高兴得更厉害时,乘广平没看见,半夜里会喝许多的酒,跑到空地去躺下——正如他自己所说,像受了伤的羊,跑到草地去舔干自己的伤口。

这样的情形,广平见过不止一次,每次她都会问自己:“我能这时候把他丢下不理吗?”

那回夜饭以后,他自个儿悄悄地睡到凉台地上,才三四岁的海婴寻来了;这孩子很乖巧,也一声不响地挨他睡下。

湿漉漉的夜风凉凉地吹拂着。

广平到处找寻,终于觅到了这一对大小孩子,不禁转悲为喜,而鲁迅这时倒爬起身来了。

他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他时常说:“我们的感情算好的。”

她也明白他的天真,他对一切人可以不在意,但对爱人或者会更苛求——以后广平看到海婴对自己时常多方刁难,更懂得了丈夫为什么对最关切的人如此相待——更何况鲁迅在社会上受到许多磨难,一有感触,自然会千百倍于常人的看法的。

可家里的这种折腾,却着实使广平委屈和难过,她心里想:我同情你,但不知此时如何自处,向你发怒吧,那不是我所能够的。向你讨饶吗,实在是莫名其妙,何况自尊心是每个人都有的,我不知道要你饶什么。抑郁,怅惘,彷徨,真想痛哭一场,然而这是弱者的行径,我不愿意。

就这样,沉默对沉默,无言对无言,顶多一天半天,慢慢云消雾散,阳光又出来了——

他会主动解释说:“我这个人脾气真不好。”

“因为你是先生,我多少让你些,如果是年龄相仿的对手,我不会这样的。”她答。

他马上说:“这我知道。”